伴隨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賽華佗、白晉、趙嬸、芷青和憐香一同趕來,我抽出手臂,上麵已經印上了兩排深紫色的牙印,賽華佗將一顆白色的藥丸塞到明千煜的口中,明千煜服下藥丸之後抽搐減緩但麵色依舊慘白,白晉過來推輪椅,不知何時明千煜的手已經牢牢地攥住了我的手,我用力掙脫卻無法抽出手,轉頭對賽華佗詢問道“我能陪六爺一起診治嗎?”

    賽華佗點點頭,明千煜的手漸漸鬆開了,我在一側幫著白晉將輪椅推進臥房,白晉輕輕扭動壁櫥一側的按鈕,旁邊的牆壁橫向移開,露出一條暗黑的通道,原來這間臥室下麵還有個地宮。賽華佗舉著蠟燭走在前麵,白晉彎身抱起明千煜也朝下麵走去,我則跟在一旁,剛一踏上樓梯,後麵一聲巨響,入口已經封閉了。

    大約走了二十幾級台階,越往下越冷,我不停的打著寒戰,賽華佗點著了地宮裏的所有蠟燭,暗黑的地宮霎時如同一座晶瑩剔透的宮殿,我伸手碰觸了下透明的牆壁,看似玻璃,實際比玻璃要堅硬。我們像是在走迷宮,周圍的景致都一樣,無非就是透明的牆壁、高高的燭台,最後停在了一處,賽華佗輕輕轉動燭台,牆壁橫向移開,一間約十平方米的空房顯現眼前,裏麵依舊是透明的牆壁,唯一特別之處便是那張寬大的床,而床的四周散發著寒氣,白晉將明千煜放到床上,開口道“我和賽華佗要用內力為六爺療傷,靈姑娘在一旁勿擾”

    我點點頭,不禁又打了個寒戰,白晉將明千煜的衣服統統脫掉,隻餘下一條單褲,我上前接過衣服,明千煜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盤腿坐在了冰床上,白晉手指迅速點了明千煜身上的幾處穴道,我也學了些點穴,稍稍能看明白這幾處穴道是護體的。我蜷縮在一旁的地上,將明千煜的棉衣緊緊的裹在身上,看著白晉和賽華佗一前一後為明千煜輸送內力療傷,他們周圍的氣團由白色變為黃色又變為藍色,似乎能夠看到明千煜全身如同藍色海水流過一般。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白晉、賽華佗收功調理氣息,明千煜依舊閉目坐於冰床之上,我不敢冒然上前打擾,隻好在一旁看著。不一會兒,白晉和賽華佗下了冰床,賽華佗開口道“六爺隻需再調理一日一夜便可恢複,還要靈姑娘在此照料,至於七蟲七草毒,老夫定會竭力研製解藥”

    “多謝賽先生,兩位辛苦了”我客氣的說道。

    白晉微微一笑道“我們就先迴去了,一會兒我再給你們送飯菜過來”

    我點頭道“有勞了”兩人恭敬的退了出去,一間四麵是透明牆壁的房間隻剩下我和昏迷的明千煜,頓時心裏一慌,我更加裹緊了棉衣,不知道我走出這裏還有幾日的壽命,倚著牆壁靜靜地望著冰床上的明千煜,那張絕美的麵龐不帶一點顏色,雖然臥病多年卻依舊是猿臂蜂腰,應該是自小習武所練就的結實體魄。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卻要時常受著病痛的折磨,隻能感慨天妒英才。他以文學傲視天下、以武功威懾武林,但是一旦發病,他虛弱得如同一片枯葉,此時一個幼兒都能輕易取他性命,終於明白他為何要掩飾自己的身體狀況,迴想起當時給了明千冀可乘之機實在後怕。如果我離開了,希望能有一個更好的女子替我愛他、保護他……

    ‘砰’瓷碗應聲而碎,蔓蓉聲嘶力竭的吼道“我要她死,我要你痛苦一生”,而站在她對麵的正是臉色陰沉的明千煜,我的心像被大石頭壓著一般沉重,在心裏無力的哭喊著“蔓蓉,你為何要如此待我?千煜,你不要殺我姐姐……”

    “啊……”我終於掙紮著喊出了聲,正對上明千煜緊張的麵容,他驚慌的問道“做惡夢了?”

    我輕輕地唿了一口氣,腦子昏昏沉沉的,剛欲舒展胳膊卻發現我正倚在明千煜的懷中,稍稍清醒些,我開口問道“六爺,你的身子好些了嗎?現在什麽時辰了?”

    “我運功調理六個時辰,已無大礙,現在應該過了卯時了”明千煜笑答道,我已經睡了十幾個小時了,是體內毒物的影響還是這個冰窖寒氣的刺激?明千煜柔聲問道“是否覺著餓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著明千煜隻穿著單衣,我慌張的開口道“你怎麽穿這麽少?”

    說著掙脫了明千煜的懷抱,抬手欲扯下裹在身上的長棉衣,明千煜按住了我的手搖搖頭道“這裏的寒氣不但傷不到我,反而對練功有利,倒是怕你會受不住”迴身打開我們旁邊的食盒,拿出一碟兒點心放到我的麵前道“先吃點兒吧,再有五個時辰我們就能出去了”

    “嗯”我點點頭,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塊點心塞到嘴裏,一整天沒吃飯了,還真是餓了呢,吃了大約半盤點心才想到明千煜,抬頭見他正眯著眼略帶笑意的望著我,我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伸手拿了塊點心遞給他,他則緊緊攥住我的手腕,詫異之間寬大的棉衣袖子滑倒肘部,露出了兩條紫紅色的齒痕,明千煜麵上稍顯驚異繼而轉為懊惱,我用力抽出手臂,將點心放迴盤中,明千煜依舊是盯著我的手臂,我扯著嘴角笑道“六爺,還要練功嗎?”

    明千煜沒有答話,默默地握住我的手臂將衣袖挽起,另一隻手在那兩行齒痕上輕輕地摩挲,低聲道“還疼嗎?”我剛要開口,明千煜卻低下頭,冰冷的唇片觸到小臂的肌膚激起一陣涼意,喃喃道“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我勉強的一笑,隨口答道“我現在哪還會怕留什麽疤痕?”明千煜猛的抬起頭,眉頭緊鎖,鳳目滿是受傷的神色,隨著他手上力道的加重,我的手腕驀地一緊,慌忙開口解釋道“我……我的意思是……留下兩道疤痕也很好,看到這個……我就會想起六爺呀”

    明千煜猛的將我緊緊擁在懷中,痛聲說道“我不會讓你離開我,我不準你死,相信我,隻要我活著,你一定不會有事兒”

    “我愛你”一句話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明千煜低頭激動地盯著我的眼睛,我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明千煜急道“你再說一次”我晃了晃腦袋,他的臉上立刻掛滿了失落,手輕輕的勾住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了自己的雙唇,明千煜的身子先是一僵,繼而深情的迴吻著我。

    突然,耳邊傳來‘哐哐’兩聲,我慌張的用力推開明千煜,要是被賽華佗或者白晉看到我們這個樣子,丟人丟到姥姥家了!明千煜原本柔情萬丈的麵龐霎時變得陰沉,我們一同轉頭,卻見到一山羞紅著小臉兒尷尬的站在門口。明千煜狂吼道“你到這裏做什麽?”見是一山我的心裏剛剛鬆了一口氣,旁邊人突然的暴怒又把我剛沉下去的心拉迴了嗓子眼兒。

    一山被莫名其妙的吼聲嚇住,立刻低下頭去,驚慌的答道“是……是淩蔓蓉……”

    “莫再跟我提她”明千煜冷聲打斷道“她已然離開日月城,我也懶得再管她的死活”我輕扯了下明千煜的衣襟,他握住我的手,對一山冷冷的說道“你最好說些要緊的事兒,否則治你的罪”

    一山抬起頭道“淩蔓蓉臨走前讓我帶話給您,她確實沒有解藥,隻是留下了一張七蟲七草毒的配方,她說能不能救靈兒就看六爺的本事了”

    “那你為何不早點兒過來?”明千煜怒斥道。

    一山聞聲大跨步走了過來,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遞到明千煜手中,解釋道“昨日我迴來時,天色已晚,白先生擔心會打擾六爺療傷,所以我這時才趕來”

    明千煜粗略的瀏覽了下字條上的幾行字,開口問道“賽華佗怎麽說?”

    “賽華佗按照這個已經研究出解藥的配方,隻是有幾味草藥隻生長在南詔苗疆一帶,現在還無法配製解藥”一山認真的答道。

    明千煜低語道“淩蔓蓉應該沒有必要在這藥方上作假吧?”我讚同地點點頭,明千煜轉頭對一山吩咐道“讓白先生調集鐵衣十八騎,立刻趕往苗疆,三日之內取迴草藥”

    一山應聲退出,明千煜口中的鐵衣十八騎莫非就是當年助上官家謀反的死士?據史書記載,這鐵衣十八騎刀槍不入,足以抵擋千軍萬馬,曾在半天之內攻下一座城池。鐵衣十八騎的後備軍有近萬人,真正選為十八騎的均是高手中的高手。難道上官家敗落後,他們轉投明家了?幽州到南詔足有數千裏,三日內往返兩地……我對明千煜的勢力不得不佩服、不得不畏懼……

    “想什麽呢?又在神遊?”耳旁傳來明千煜的輕笑聲。

    我連連搖頭,疑惑道“三日之內往返幽州和南詔是不是有些為難呀?”

    “鐵衣十八騎絕對能辦到”明千煜肯定的點頭道,將手臂搭在我的肩上道“即使沒有淩蔓蓉的藥方,你也絕對不會死,我自有辦法救你”

    看著明千煜堅定的樣子,我的心裏頓時一暖,昨個兒他說過這樣的話時我也隻當安慰,而現在對於他的每一句話,我都是堅信無疑,微笑道“我信你”

    “其實我還是想聽你說那三個字”明千煜在我的臉頰輕輕吻了下。

    現在我又不會死,還留什麽遺言?我笑道“六爺還是去練功吧,若是被白先生知道我在這裏竟跟你胡扯,我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說著站起身,把手遞給明千煜,他借力站了起來,我扶著他迴到冰床上,明千煜盯著我道“第一次覺著在這裏練功不是那麽辛苦,有你陪著真好”我迴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三日後,鐵衣十八騎的兩名死士果然帶著草藥迴來見明千煜,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至於蔓蓉為何會交出毒藥配方,我不甚了解,隻當她念及曾經的姐妹情。而明千煜為何那樣篤定能為我解毒,我更是不願多問。經此一劫,我也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心,明千煜,一個讓我敬畏而又深愛著的男人。

    相處越久越發覺得,我對明千煜的了解少之又少,他的勢力遠遠超乎我的想象,他的雄才偉略令我敬慕,他的陰狠狂躁令我畏懼,而他的柔情蜜意又令我不得不心動。無情訣,更讓我難以把握他的心,無法忘記密室中明千煜練功時那陰冷淡漠的神色,而收功後又立刻轉為柔情,這樣一冷一熱究竟哪個出於他的真心?難道幾年後他武功大成之時,對我的感情會完全被冷漠所替代?無論將來怎樣,我唯一確定的是他現在需要我,所以我會不顧一切的守護在他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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