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何貞貞也沒辦法給出一個解釋。畢竟她自己也不清楚,唯有往‘主角光環’頭上推了。難道要她跟裴驀少年說:因為我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有主角光環!這種事情自己心裏清楚就好了,怎麽可以說出去呢?


    有一次,何貞貞煉一條蛇骨的時候,裴驀少年閑著沒事兒幹,就蹲在一邊看。不過還是不敢看何貞貞的臉,隻盯著她的手上動作。


    或許是有炫耀心理,或者是別的什麽原因,這一次何貞貞煉的出奇的順。點符紋時冥冥中就知道往煉材哪個部位點,一套動作下來毫無滯澀行雲流水一氣嗬成!收功後,一條漆黑的蛇骨輕輕的飄落在地。


    裴驀很驚訝,問道:“你這是什麽煉器法?我聞所未聞!”


    何貞貞拿起地上的骨蛇端詳,頗有些愛不釋手的情緒。她說道:“我也不知道。是撿的修煉功法裏麵記載的一門傀儡煉法,然而我試了百十次,魔傀儡一具沒成,反倒是被我煉出了蘊含魔氣的骨頭,也不知有什麽用處。”


    “蘊含魔氣的骨頭?”裴驀感興趣的盯著她手裏的骨蛇,問道:“是你手裏這種?”


    何貞貞答道:“從前煉出來的皆是散骨,唯有今日,不知為什麽手氣出奇的順!一煉就成功了一整副。”


    裴驀從沒見過這樣的奇事,他征詢道:“可否給我看看?”


    何貞貞把長長的骨蛇卷起來遞給裴驀。


    裴驀一拿到骨蛇,精神就是一震,驚喜叫道:“好純粹的魔氣!我我我、我恢複有望了!”他目光灼灼的看向何貞貞……的下巴,非常期待的問道:“道友,你還有多少這種魔骨?我願用靈石與你交換,有多少換多少!”


    “靈石?”


    “對!”裴驀興致勃勃,他伸出手給何貞貞看他的手腕,說:“這是我的乾坤芥子,可納死物,就與你的乾坤袋一般,隻是乾坤芥子乃更高階的儲物法器。”也不見他有如何動作,他的手上就拿了兩三塊灰蒙蒙靈氣氤氳的石頭,是不規則的圓形,狀若荔枝大。“這是靈石。在修真界,修士交換物品可選擇以物易物,也可以用靈石買賣。道友,我願意用三塊靈石換你手中這一副蛇骨!”


    看著裴驀少年期待的目光,何貞貞沒搖頭也沒點頭,而是決定趁此機會,多問他一些問題,好好的了解一下傳說中的修真界。


    何貞貞觀察了一番裴驀手裏的靈石,好奇問道:“這靈石怎麽灰蒙蒙的?”


    裴驀好脾氣的答道:“靈石原本就是這顏色。”


    “哦~”何貞貞續又問:“我聽說天地間靈氣分五行,靈石應該是聚天地靈氣而生成的吧,為什麽靈石不分五行呢?”


    裴驀一臉驚詫莫名,道:“誰與你說天地靈氣分五行的?胡說!靈氣便是靈氣,修士吸收入體,經由功法的轉化,化作了法力,可為我們所用。功法隻分陰陽,倒是法術分五行,修士對於五行法術的悟性各異,因此長於某種類型的法術,便會專精那一係法術。”


    “比如你我,身為魔修,所習功法必然是屬陰,我於五行精於水,因此我最適合修習水係法術。不知道友你修了哪一係法術?”


    麵對裴驀的科普,何貞貞有種“曆史經驗(修真小說)誤我”的感覺。再聽裴驀的提問,何貞貞慢吞吞的答道:“嗯……我不知道。我撿到的隻有功法,目前隻開放了第二層給我,我沒修習過法術。”


    裴驀表示很驚訝。


    他暗暗打量著何貞貞撐腮坐著的側影,溫暖的火光照在她身上,顯得她就是一個凡人農家少女一樣,平庸到沒有絲毫出彩。


    然而裴驀並不敢小看她。他總覺得,這位叫何貞貞的道友不像是在凡人界這種小地方長大的人,雖然她表現出來的確實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但是她的眼神不對。


    無知,卻不愚昧。


    卑微,卻不自卑。


    渺小,她的眼神卻讓人覺得,她站在高處俯視世界。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因為這個,讓裴驀更加覺得這位道友來曆不凡,半點兒不信她說的,她是在凡人界長大。


    所以,對於她說的從沒修習過法術,裴驀持懷疑態度。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向這位神秘的道友示好。


    嗯,何貞貞在裴驀眼裏,已經上升為“神秘的道友”了。


    裴驀從乾坤芥子裏拿出一枚玉瞳簡,送到何貞貞那方,說道:“這是修真界五行法術基礎款,每一係法術都有一個,你可以試著修習,看看你對於哪一係法術更有悟性。”


    何貞貞沒有客氣,接過後禮貌的道謝。她拿著這枚半截拇指大的玉瞳簡,觀察了會兒,問道:“怎麽用啊?”


    裴驀:“呃……神識伸進去。”認定了麵前這位道友有神秘來曆的裴驀內心默默的吐槽:真能裝!


    是的,在裴驀眼裏,何貞貞表現出來的一切無知,都是裝的了。


    何貞貞轉過頭看著低垂著目光的裴驀少年,誠懇的說道:“你說的神識是個什麽東西我大概知道,可是,我還沒有神識啊!”


    裴驀:“……”裴驀差點抬起頭看了她的臉!好在最後關頭控製住了,他低垂著頭,略帶忍耐的問道:“道友你現在什麽修為?”


    何貞貞想了想,遲疑的說道:“開魔之後,應該是鑄就魔基吧。”


    裴驀捂著臉,更忍耐了,“鑄就魔基,神識已開。你怎麽會還沒有神識?”他忍了又忍,那句“你怎麽這麽能裝”話到嘴邊又被他換成了這句違心的“你是不是不會用神識?”


    是的,認定了何貞貞來曆神秘的裴驀覺得何貞貞其實什麽都懂,她就是在裝!


    忒能裝!


    “昂……”何貞貞仰頭看了會兒,把她那心虛的四處亂飄的眼神藏在頭頂的黑暗裏,過了會兒,她慢吞吞的轉迴頭,特別誠懇特別老實的說:“我真的不會用。”


    繼續裝!


    裴驀低垂著頭,伸手捂住了表情忍耐的臉。“啊…我來教你。”


    …………


    裴驀在何貞貞家裏住著,倒也沒有吃白飯。他擔當了何.菜鳥.貞貞的引導者的角色,嗯…簡而言之就是啟蒙導師。


    裴驀所講述的修真界中的一切,都顛覆了何貞貞對於那個神秘世界的認知。


    日子就在修煉、學習當中度過。


    難得的好天氣沒有持續兩日,又刮起了凜冽北風,下起了鵝毛大雪。


    這日,何貞貞發現存糧不足了,她拿著拐杖就要出門,準備去山上打獵。


    出門前,正抓著魔骨在吸收魔氣的裴驀不經意瞄了她一眼,看到她手裏拿著的奇怪拐杖,隨口問了句:“拐杖哪來的?”


    何貞貞停頓下來,揚了揚手裏魔氣繚繞的拐杖,說:“這個也是老伯伯的乾坤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你知道嗎?”


    “知道啊。”裴驀也是隨口答,“魔嬰拐杖。取千百個胎兒煉成,骨做形,魂做神,千百胎兒互相吞噬,形成一個魔嬰,魔嬰出聲,可搖動修士神魂,損傷神識。邪魔道的法器,這可算個中級貨了!”


    何貞貞在聽到他說“取千百個胎兒煉成”那一句時,仿佛手裏拿的是燒紅的烙鐵似的,一激動已遠遠扔出去了。聽裴驀說完,她臉色已是青青白白。


    裴驀還道:“看來給你修煉機緣的那個修士,是個修為不低的邪修啊。”


    而何貞貞已經沒有心思去聽他說的話了。


    胎兒是什麽?


    就是還在母親肚子裏,尚未出生的胞胎。


    取胎兒煉成……怎麽取呢?


    自然是破腹取之!


    何貞貞一想到她曾三番五次拄著那拐杖上山下山,此刻便止不住胃裏翻江倒海。


    她捂著嘴,打開門跑了出去。


    裴驀驚疑不定的看著門,喃喃自語:“這個樣不像是裝的……難道是我猜錯了嗎?”


    ☆、十三  心念


    茅草屋並不能很好的隔絕外麵的聲音,更別說屋裏住著的還是個修士。


    即便此刻不能動用神識與法力,裴驀依舊能夠以遠超於凡人的耳力,從唿嘯的北風與撲簌的雪落聲中,聽出第三種聲音。


    有人來了。


    多年養成的警覺讓裴驀立刻停下了手裏吸收魔氣的動作,在黑暗中閉目傾聽,分辨那多出來的陌生聲響。


    是跋涉在雪地裏的腳步聲。


    有沉重的唿吸聲。


    有三個人。


    他們正向著這個山坡上走來。


    裴驀並不知道他們想幹什麽,於是先按兵不動。


    北風唿唿刮過臉部,似針刺刀割。


    遠方的雪地裏有三個狼狽的人影艱難走來。


    他們裹著又厚又舊的土衣裳,頭上戴著遮住了大半張臉的氈帽,隻能從身形判斷出,這是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他們來到山坡上的茅草屋前,長的最壯的男人伸腳踹門,粗噶的聲音朝著門裏麵大喊,“小啞巴快點來開門!”


    那個蒙著頭臉的女人已繞過高至人頭的大門,到旁邊不及大門高的籬笆前,探頭往裏看了。她嘖嘖兩聲,說話時的霧氣噴散在風雪裏,“我這閨女還挺勤快,瞧著一院子的柴禾,能燒一個冬天哩!”


    “可惜長的醜。”另一個個頭較矮的男人甕聲甕氣的說道:“要不然還能賣出去,給俺換個媳婦。”


    “轟!”


    踹門的男人一腳在門上踹出個窟窿,腳卡在了窟窿裏。他罵罵咧咧著,一邊扶著門把腿□□,粗礪的手掌觸到結冰的門,凍得他直抽氣。


    “該死的瘟貨!老子叫那麽大聲,你是啞了不是聾了,不知道出來給老子開門嗎?”


    那女人道:“別是餓死在屋裏了吧?老寡婦死那麽久了,她一個丫頭片子還是個啞巴,知道怎麽過日子嗎?”


    矮男人道:“死了正好。這院子裏的柴禾歸我們,東西是我們的,房子也是我們的了。”


    “轟!”大門四分五裂。


    三個人先後走進去,仿佛進自個兒家似的,大搖大擺就往茅屋裏闖。


    高壯男人才要去推門,門突然從裏麵打開,露出一個少年陰沉的臉,和勢若雷霆的一踢。


    “哢!”骨頭斷裂聲響起,被踢中的高壯男人倒飛出去,摔在院子裏地上發出淒厲的嚎叫。“啊啊啊——”


    “阿爹!”


    “死鬼!”


    隨著兩聲驚唿,矮男人和女人驚恐的遠離了門口的少年,連滾帶爬到了嚎叫的男人身邊,卻看到他臉上嘴上、胸前的衣衫上都是血!


    女人哆哆嗦嗦著擋在前麵,恐懼的看著靠門而立的陰冷少年,嘴皮子上下哆嗦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個矮男人扶著地上此刻開始翻白眼的男人的手臂,腿腳哆嗦著,色厲內茬的叫道:“你是什麽人?怎麽敢住在我家裏還打我阿爹?”


    “你家?”裴驀麵目陰冷,抱臂靠門而立,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風雪裏瑟瑟發抖的兩個凡人。他冷冷的開口道:“我竟不知,這裏何時成了你家了?”


    矮男人想著那小啞巴肯定是沒了,這屋子、這屋子裏的東西,都該是他的!以利壯膽,矮男人倒不那麽害怕了,他梗著脖子強橫的叫道:“這就是我的。你個不知道哪兒來的小白臉,不但占我屋子,還打傷了我阿爹,你賠十貫、不,三十貫錢來,我就不計較這件事兒!”


    突然,那女人哭喊道:“死鬼?死鬼?啊……兒啊,你、你阿爹他沒氣兒了……”


    “啊?”矮男人驚跳起三尺高,他慌忙伸手去摸地上沒了動靜的男人脖頸,這一摸頓時跌坐在地,他看一眼趴在他阿爹身上哭嚎的阿娘,北風糊了他一臉,凍得人骨頭都要僵掉。他渾身顫抖著轉頭,看向少年的目光兇狠、貪婪,“你、你殺了我阿爹!你賠!不賠…不賠,我就殺了你償命!”


    裴驀冷冷一笑,他高昂著頭,垂下冰冷目光輕飄飄落在他們身上,語帶蔑視,“區區螻蟻,也說大話!”


    矮男人突然一躍而起,衝著裴驀快很準的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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