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得了消息趕來時,趙長樂已經進門鎖了屋子,隻餘下沐桑桑與傅晚站在閣外,一個生氣,一個勸解。

    趙啟一陣心疼,劈頭向傅晚埋怨道:“你怎麽不護著她,平白讓她受了氣?”

    傅晚啞口無言,隻得低了頭,輕聲道:“臣女知錯了,請陛下恕罪。”

    趙啟不再理會她,隻握住沐桑桑的手柔聲道:“桑桑,明敏郡主就是這種孤僻的脾氣,你別生氣,快跟朕迴去吧,太後在尋你呢。”

    沐桑桑抬起臉看他,眼睛裏全是淚水:“我不是怪明敏郡主,我是怪晚姐姐!她本該幫著我的,卻跟著郡主說我的不是,我隻不過想過來看看花,她偏說是我多事惹了郡主!”

    趙啟不假思索地向傅晚道:“你說話為何如此偏頗?快向她陪不是!”

    傅晚百思不得其解,沐桑桑雖然嬌養,但從來不是蠻橫不講理的人,今日到底是怎麽了?她不敢多說,隻得壓著疑惑,向沐桑桑福了一福道:“是我說錯了話,請妹妹見諒。”

    沐桑桑抽泣著道:“你是出了名的好人,你怎麽會說錯話?要是給別人知道,又要說我恃寵生嬌了。”

    恃寵生嬌四個字讓趙啟心中一蕩,她自然是恃著他給的寵愛,生出許多嬌氣來,然而,他偏就願意這麽寵她。他耐心安慰道:“不哭了,都是她們不好,朕這就讓明敏郡主搬去別的地方住,你別生氣了。”

    “不用郡主走,讓她出宮就好!”沐桑桑抹著眼淚一指傅晚,“我不想再看見她了!”

    傅晚恍然大悟,原來她這一番胡攪蠻纏,竟然是假裝跟她生氣,想騙趙啟趕她出宮。可是,能行嗎?

    趙啟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說道:“你一個人服侍母後太過辛苦,就讓她再陪你幾天吧,她已經知錯,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計較。”

    沐桑桑微微翹了嘴唇,怒惱得可愛:“不好,我不想看見她!”

    趙啟無奈,向傅晚遞了個眼色,道:“你先搬出慈寧宮,等她氣消了再說。”

    他牽著沐桑桑往慈寧宮走,一邊柔聲哄著她,傅晚隻得遠遠跟著,待他們進了慈寧宮正殿,她卻不好再跟進去,便站在院裏等著,不多會兒,就見一個內監走來說道:“傅姑娘,陛下令我帶你去別處安歇。”

    傅晚抬頭看向殿內,蔭蔭綠色的紗窗裏映出趙啟修長的身形,他正與沐桑桑靠得很近說話。傅晚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這才轉迴頭褪下腕上一支嵌紅寶的赤金鐲子塞到內監手裏,低聲道:“有勞公公了。還請公公得了空告訴陛下一聲,就說我知道錯了。”

    她慢慢地向外走,走到門口時,耳邊仍然能聽見趙啟的柔聲安慰,傅晚垂下眼簾,心想,他真的是很喜歡她了,跟她比起來,別的女人什麽都不是。

    趙啟安慰了許久,沐桑桑才慢慢平複下來,張遇瞅準機會,連忙說道:“陛下,吳相他們還在禦書房等您。”

    趙啟苦笑著站起身來,卻又忍不住輕輕撫了下沐桑桑的臉頰,道:“我原是在跟吳相商議政事的,突然聽說你跟人拌了嘴,一時顧不得,把吳相丟在那裏就跑來找你,這下迴去又要被他們說我了。”

    沐桑桑紅了臉,偏過頭道:“說你什麽?”

    “說我貪戀美色,”趙啟兀地俯低了身子,貪戀地嗅著她發間的香氣,聲音纏綿起來,“說我愛美人不愛江山。”

    “九哥!”沐桑桑腮上、耳朵上瞬間染上一層粉紅色,嬌嗔道,“你取笑我,不理你了!”

    “我怎麽會?”趙啟喃喃說道,“有時候我真想拋下這江山,帶你到深山老林裏,做一對快活鴛鴦。”

    越是千難萬難,他越是想要她,若是早知道事情會走到這一步,他肯定會早早迎她進宮冊封,就不至於因為安國公的事招來朝野這許多反對。

    沐桑桑掙開他,飛也似地跑進太後的寢間,撲一聲關了門。

    趙啟忍不住笑出了聲,朗聲道:“你等著我,到時我來與你一起用午膳!”

    禦書房中。

    吳邕低聲向王士紘道:“……陛下十分在意沐氏,聽見她與人爭吵,竟連國事都放下了,這女子實在是禍水,若是讓她入宮,則安國公府遲早會翻身,到那時朝局危矣,你我危矣!”

    王士紘道:“學生也有此憂,老師定要勸得陛下打消這個念頭才好。”

    “陛下駕到!”

    忽聽內監一聲叫,吳邕與王士紘立刻閉了嘴。

    趙啟很快走進來,笑道:“有事耽擱了一會兒,讓你們久等了。”

    “陛下,”吳邕躬身下拜,“臣有本奏!”

    他直起身來,沉聲道:“陛下,如今西疆戰事吃緊,安國公羽翼未除,正是朝局危難之時,陛下竟然丟下國事去為一個女子勸架,絕非明君所為!”

    “是朕孟浪了。”趙啟從諫如流,“老師說的是,朕以後注意。”

    “臣要說的不止這個。”吳邕看了眼王士紘,示意他待會兒應和,“陛下既然決定鏟除安國公府,就不能再留戀沐氏……”

    “老師,”趙啟的笑容消失了,“此乃朕的私事。”

    吳邕立刻道:“為人君者,無有私事!”

    趙啟沉下臉來,瞬間冷硬如冰,吳邕又向王士紘使眼色,王士紘卻躬身道:“陛下,安國公父子明日便可進京。”

    吳邕一陣失望,王士紘從來都是滑不留手,看來這次,他還是準備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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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王士紘一打岔,緊張的氣氛緩和不少,趙啟淡淡道:“你們都坐下說吧。安國公那邊具體是什麽情形?”

    吳邕隻得開口說道:“跟隨沐戰父子進京作證的一共有十一人,在都護府衙中毒死了兩人,路上傷重死了兩人,眼下還有七人,其中兩人傷勢一直惡化,未必能撐到過堂,刑部那邊已經安排妥當,沐戰一進城就直接帶去刑部大牢。”

    “好,第一次會審不必弄得太緊張,主要是摸清楚國公府手裏握著什麽底牌。”趙啟說道。

    他得給她留下一線希望,這樣她才會聽話嫁給他。

    王士紘便道:“何不在路上下手?”

    吳邕搖頭道:“你有所不知,沐乘風頗有心機,一路上大張旗鼓的,隻要經過州府就去衙門裏打一轉,鬧得動靜太大,反而沒法下手。沐旬鶴也不安分,每天都打發人在茶樓書肆宣揚沐戰拚死對敵的事,除非在公堂上給沐戰定罪,否則隻怕許多人不服。”

    王士紘苦笑道:“沐家個個都是人精。”

    趙啟便問道:“定罪能有幾分把握?”

    吳邕道:“都已安排好了,隻是白雲川之戰傷亡不多,想問成死罪的話可能還要費些周折。”

    趙啟沉吟不語,許久才道:“若是不問成死罪呢?如果判個流放?”

    她那麽在意她的家人,若是被她知道了,隻怕要尋死覓活,他怎麽舍得?

    “陛下,天下十停兵馬裏沐戰帶過的就有四停,若陛下此時心軟放過他,一旦他生了疑心,陛下危矣!”吳邕急得抬高了聲音。

    趙啟沉默片刻,才道:“朕知道了。烏剌那邊有什麽動靜?”

    王士紘忙道:“一切都在陛下的預料之中,臣已通知了傅守義,他是沐戰一手帶出來的,對西疆地勢也都熟悉,一旦開戰,應該有八,九分把握。”

    趙啟點點頭,又問:“京中對安國公的事如何議論?”

    吳邕道:“臣正要稟奏陛下,這些天楊家子弟一直在各書院講堂抨擊沐戰臨陣脫逃,京中的士子們如今提起沐戰都恨得咬牙切齒,形勢對陛下很是有利。”

    趙啟想起昨日楊靜姝指責沐桑桑的話,心中一陣厭惡。楊家這些年雖已被擠出朝局中心,但在讀書人中間聲望很高,他們之所以連連攻擊沐家,應該是向他示好,想換個官做,但他們竟敢敗壞沐桑桑的名聲,他很生氣。

    趙啟道:“楊家表裏不一,先晾著吧。趙恆那邊呢?他一個人闖進宮裏,京中各處竟然事先一點消息也沒收到,簡直廢物!”

    吳邕與王士紘對看一眼,臉色難看起來:“安王如今住在長平驛,緊挨著城門,可能是想逃走。”

    “看好他,若是被他走了,長平守備就以死謝罪吧。”趙啟淡淡說道。

    長平驛外。

    趙恆負手立在鬆樹下,看著不遠處將整座驛圍得密密層層的長平駐軍,神色冷淡。

    這些隻是在明麵上的,暗地裏還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監視窺探,但,如果他想走,沒人能攔得住,眼下最棘手的是趙長樂——她是鐵了心要給他添麻煩。

    一個月前他催促她和雲昭遠盡快完婚,她已經二十一歲,比平常女兒家出嫁的年齡大了許多,雲昭遠也已經二十有四,無論如何都該成家立業了,但他沒想到,趙長樂在跟他大鬧一場後,竟然跑了。

    她留下書信給他,聲稱若是他不親自來找,她寧死也不迴並州。他相信她做得出來,她一向性情激烈,很難以常理猜測。於是他按捺著怒火親自出並州去尋她——就是在那時,他遇到了沐桑桑。

    趙恆古井無波的眸中流露出一絲柔情,那晚在窗外,他在最初的震驚後很快認出了她,趙啟未來的皇後,他曾在細作呈交的畫像裏見過她,但她比畫裏更美。

    此時,她在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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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念有評論區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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