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桑桑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是趙恆。

    他就這樣公然出現在防守嚴密的都護府衙中,看著她,輕聲問道:“你要迴京?”

    沐桑桑下意識地伸手關窗。

    趙恆抬手擋住了,依舊看著她:“我這就走。”

    沐桑桑很想叫人,但又不敢叫,他能無聲無息地來,想必也能無聲無息地置她於死地。她極力穩住精神,鎮定地問他:“殿下有什麽事?”

    “我有一輛車,車速很快,與騎馬不相上下。”趙恆終於轉開目光不再盯著她,“給你用吧,就停在車房。”

    “我有車。”沐桑桑連忙說道,“多謝殿下美意,不過不用了。”

    趙恆沒再說話,他看著她,帶著幾分恍惚伸手向她,似乎想輕撫她的鬢發,沐桑桑心裏一驚,眼看要躲閃不開,趙恆卻突然收迴手,轉身離去,迅速消失在高牆外。

    沐桑桑不敢再睡,她始終猜不透趙恆要做什麽。她叫了府衙的婢女匆匆趕去車房,那裏停著她乘坐的青帷車,然而等她走近了細細一看,才發現那車子看起來相似,細節處卻不一樣,這應該就是趙恆提到的那輛車。

    他用自己的車換了他的,為什麽?

    “妹妹這就起來了?”傅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跟著就見他閑閑地走進來,雖然因為護送沐乘風奔波了一夜都沒有睡,但他看起來精神很好,笑得十分輕倩,“要不要再睡一會兒?我可以等你。”

    沐桑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問道:“我三哥找到大軍了嗎?”

    “我送他到了離白雲川最近的關卡,給了他軍中往來的腰牌,還借給他五百名士兵。”傅澄咧嘴一笑,白亮的牙齒映著日色,讓沐桑桑想起了餓狼的獠牙,“至於能不能找到沐伯父,還得看他的造化。如今整個白雲川全是戰場,家父和烏剌人已經開戰,但願他運氣好吧。”

    沐桑桑突然很後悔讓三哥獨自去了,她該跟上的,就算死,一家人也要死在一起。

    不,不能死!腦海中一個聲音無聲地呐喊著,一個都不能死,你應該立刻迴去穩住皇帝,一個都不能死!

    沐桑桑定定神,向傅澄說道:“請問府中有沒有空閑的車子可以借我用用?我這輛車有些不太好用。”

    “小事一樁。”傅澄又笑了下,吩咐車房仆役,“把府裏最好的車子趕過來。”

    不多會兒,仆役慌慌張張地跑迴來跪在地上請罪,都護府衙所有的車都壞了,不是掉了輪子就是斷了駕轅,沒有一輛能用。

    沐桑桑的心突然狂跳起來,是趙恆,肯定是趙恆!

    傅澄眼中閃過一絲戾氣,淡淡道:“辦事不力,去領二十個板子。”

    仆役很快被拖出去挨打,沐桑桑緊咬下唇,心慌意亂。趙恆竟然逼得她不得不坐那輛車,為什麽?

    “讓妹妹見笑了。”傅澄觀察著她變幻不定的臉色,慢慢走去套好那輛深青色的車子,一矮身坐了上去。

    三匹馬駕車,一眨眼便衝出了院門。

    不多會兒,傅澄趕著車進門,一躍而下:“這車很好,妹妹繼續用吧。”

    一個時辰後,沐桑桑坐在車中出了都護府的城門。傅澄說的不錯,這輛車很好,坐在裏麵非但感覺不到顛簸,而且速度極快,傅澄一路催馬快跑,車子依舊能緊緊跟上,從來不曾掉隊。

    沐桑桑心中思緒萬千,趙恆他,是敵是友?

    城外密林中,趙恆目送著離去的隊伍,沉默不語。

    雲昭遠輕聲道:“主上,蒲安車全天下隻有一輛,沐桑桑坐車迴去若是被皇帝發現了……”

    “我自有安排。”趙恆淡淡說道。

    他已經安排夜衛暗中護送她迴京,快到京城時夜衛會將蒲安車換成她的青帷車,除了她誰也不會發現。

    “主上。”雲昭遠忍不住勸道,“沐桑桑是皇帝的人,沐家又是皇帝的心腹,如今西疆大敗,朝局定有變動,主上應當早做打算,萬萬不能因為一個女子在此流連……”

    “我與她,不會再見。”趙恆轉身走向密林深處,目光沉鬱。

    她迴京去尋皇帝,他則要返迴並州應對朝局動蕩,這一生他們不會再有交集,假如有,也是兵戎相見的那天。

    馬匹項下的鑾鈴叮叮咚咚響著,沐桑桑閉著眼睛靠在墊子上,細細整理這些天的情況。

    那人真是安王趙恆嗎?他們隻是憑著一句主上推測了他的身份,他沒有否認,但也並未承認。假如真是趙恆,他為什麽會出現在西疆,為什麽給她報信,又為什麽一定要她坐他的車?他說有人算計她,是誰?

    她早就給阿爹送了信,前幾天三哥又送信提醒阿爹留神白雲川,阿爹為什麽始終沒有迴應?難道他也認為是無稽之談嗎,還是他根本沒收到信?

    還有李明峰,如果他真是受人指使,那人是誰?而李司馬在入城時的刁難也讓人生疑,三哥已經打聽過,李明峰的死應該被趙恆處理了,安穀城根本沒人發現,那麽李司馬為什麽要針對她,難道隻是巧合?

    而傅家……算日子傅守義應該早就收到了哥哥的信,為什麽一直遲遲不來接她?傅晚明明在西疆,為什麽她始終沒見到她?假如李明峰是受人指使,那個人肯定知道她的身份和行蹤,除了自家人,也就隻有傅守義了。

    難道是他?

    沐桑桑猛地一驚,忙打起車簾叫住傅澄:“傅二哥,我哥哥的信傅二叔收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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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澄搖頭:“父帥前陣子忙著給國公籌備糧草,一直不在都護府,前幾天迴來才見到信,立刻就派人去接你們了。”

    原來如此。沐桑桑放下心來,又問:“晚姐姐呢,我怎麽一直沒見到她?”

    “她呀,”傅澄啟唇一笑,露出兩排雪亮的牙齒,“我怎麽會知道?”

    沐桑桑這才想起他母親是傅守義的寵妾,與傅晚的母親水火不容,連帶著他與傅晚也很是不合,沐桑桑一陣發窘,忙放下車簾,懊悔不及。

    “妹妹,”傅澄卻突然用馬鞭撩起她的車簾,“前麵有羽林衛。”

    不多時五百名個羽林衛踏著滾滾塵煙在前麵停下,領頭的校尉下馬向沐桑桑行禮道:“奉皇上旨意,羽林衛特來迎接沐姑娘迴京!”

    他已經知道了?可他竟然派羽林衛來接她,似乎並沒有為她偷偷出京生氣。沐桑桑心中五味雜陳,他對她真的很好,但是那些夢……

    傅澄輕笑一聲,道:“妹妹果然是獨得陛下青眼。”

    沐桑桑迴過神來,忙道:“多謝傅二哥相送,不過既然陛下派人來了,我就不再麻煩傅二哥了,就此作別吧。”

    她一直不大喜歡傅澄,甚至有點怕他,如果可以的話,她並不想讓他跟著。

    傅澄有些意外,半晌才幽幽說道:“妹妹好狠的心,好吧。”

    他沒有囉嗦,帶上都護府兵掉頭離去,沐桑桑鬆了口氣,立刻吩咐羽林衛:“按著你們來時的速度,盡快返京!”

    夜幕降臨時,趙啟收到了西疆的加急塘報。

    安國公在白雲川戰敗,父子倆臨陣脫逃,下落不明。

    趙啟久久不語。為什麽,她要趕在這個時候去西疆,羽林衛找到她了嗎,她現在安全了嗎?

    一個時辰後,第二道加急塘報匆匆送來:傅守義帥軍出關,在白雲川抵抗烏剌大軍,請求朝廷盡快指定新任主帥,以便調遣各衛戍軍力,扭轉敗局。

    趙啟合上折子,叫來貼身內監張遇吩咐道:“送去慈寧宮請太後過目。”

    兩年前先帝駕崩,他在太後的主持下於先帝靈前繼承大統,太後是他的嫡母,他的養母,更是隱在暗中控製朝堂的那隻無形之手。

    他的生母隻是偶然承寵的宮女,到死也不過是嬪位,先皇子嗣眾多,他非長非嫡又沒有強勢的母族,在宮中一直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年節下宮裏家宴,連先皇都記不住他的排行和名字,然而最後,卻是他坐了這把龍椅,因為,無子的太後看中了他,把他養在膝下,一力扶持。

    所以,在登基親政後,他很明白投桃報李的道理,除了一力抬舉安國公府,對太後更是恭敬有加,雖說祖訓規定後宮不得幹政,但朝中的大事要事,總還是太後頭一個拿主意。

    慈寧宮中。

    太後合上西疆來的密折,峨眉緊蹙。

    居然真的敗了。她想起沐桑桑那個噩夢,心裏湧起一番怪異的情緒,世上難道真有鬼神?

    “廉敬,”太後低聲叫著她的心腹,慈寧宮總管太監、鳳儀衛親衛統領的名字,“你帶兩百鳳儀衛去西疆找安國公,務必把他毫發無傷地帶迴來。”

    廉敬輕聲問道:“西疆有事?”

    “安國公敗了。”太後淡淡說道,“傅守義求我在皇帝麵前替他說好話,推薦他接管西疆戰事。”

    她沒告訴廉敬的是,傅守義在密折中向她保證,隻要他能接手西疆,必將竭盡全力替沐戰洗脫罪名。她有些疑惑,自家兄弟是個忠烈的性子,怎麽會臨陣脫逃?

    許久,太後沉吟著問廉敬:“你覺得傅守義靠得住嗎?”

    “安國公很是信任他。”廉敬謹慎答道,“陛下似乎也很信任他。”

    “不錯。”太後微微頷首,假如趙啟不相信傅守義,單憑沐戰的提拔,傅守義不可能爬得那麽快。

    “見過太後,”張遇在殿門處奏報,“陛下命奴婢給您送來西疆塘報,請您過目。”

    太後美目中流露出一絲滿意,看來皇帝還算懂事。

    她看了眼廉敬,示意他盡快出發,廉敬卻近前一步,低聲說道:“正要稟奏太後,陛下悄悄接了人進宮。”

    夜色深沉,宮車停在興慶宮前,趙啟親自走下金階相迎,車中走出一個女子,抬頭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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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加油加油呀,今天還是棒棒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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