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靜極了,沐桑桑卻覺得背後升起一股子滲入骨髓的寒意,讓她毛骨悚然。

    她定定神突然吹熄蠟燭,在黑暗中飛快地跑到門前,猛地拉開門高聲叫道:“來人!”

    國公府的衛士很快衝進來,打起燈籠在她房中和院裏仔細搜索起來,奇怪的是,無論他們怎麽找,連半個人影也沒看見,四周安安靜靜的,好像剛剛那種令人驚恐的感覺隻是錯覺。

    可沐桑桑知道,她沒有弄錯,剛剛肯定有人在外麵盯著她。

    沐乘風趕迴來時後院還在找人,聽妹妹說完原由,他沉著臉往外走,冷聲道:“必是那人!”

    東院中,藍袍人剛剛坐下,嘣一聲,一個東西打破窗紙衝著他飛過來,藍袍男人閃身躲過,那東西打在背後牆上,砸出一個淺坑,卻是一塊石頭。

    書生嚇了一跳,正要追出去看時,藍袍男人抬手止住了他,道:“不用追,是安國公沐家的人。”

    他知道是被對方發現了行跡追過來警告,隻淡淡說道:“扮男裝的是沐桑桑,那少年多半是沐乘風。”

    窗外,沐乘風吃了一驚,連忙屏住唿吸,仔細聽屋裏說話。

    屋內,書生也吃了一驚,忙道:“主上,他們……”

    “各走各的,互不相幹。”藍袍人抬高了聲音,似乎是故意說給沐乘風聽的,“你退下吧。”

    書生很快離開,屋裏跟著滅燭,沐乘風又等了一會兒,再沒聽到一絲兒動靜,隻得揣著一肚子疑惑走了。

    屋裏,藍袍男人凝神聽他走遠,這才慢慢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剛剛看到的情形:少女濃密的青絲披拂肩頭,燭光為她絕美的容貌染上一層聖潔的光暈,一眼望去,他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觀音。

    生平頭一次,他體味到了什麽是神魂俱失。

    後來她發現了他,她好像很害怕,但她在那麽害怕的時候居然懂得先吹滅蠟燭讓他找不到,然後突然叫人來搜,這種反應讓他很驚詫,他沒想到看起來那麽柔弱的女子,做起事來竟然機敏果斷——

    可惜,這樣獨一無二的女子竟然要嫁給趙啟。

    沐乘風很快迴到後院,皺眉道:“那人不知是什麽來頭,竟然認出了你我。”

    沐桑桑吃了一驚,忙問道:“會不會是陛下派來找我的?”

    “不是。”沐乘風搖頭,“若京中有這種人物,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那個書生管他叫主上……”

    他雙眉緊鎖,若有所思:“朝廷官員肯定不敢讓人這麽稱唿,山賊盜匪又沒有這份氣度,他看起來更像是親王貴胄,但按照律令皇子皇孫又不能出京……”

    種種矛盾的情形聚集在一起,讓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難道是,安王?”

    沐桑桑半晌沒有迴答。

    安王趙恆,湣懷太子的嫡子,德宗皇帝的嫡孫。當年德宗皇帝暴病薨逝,誰都以為是湣懷太子繼位,哪知道遺詔出來後才發現,德宗竟然把皇位傳給了一母同胞的弟弟宣宗。宣宗當天就繼位大統,幾天後湣懷太子病逝,他的嫡子趙恆和女兒趙長樂在親信的保護下逃出京城,在靠近北疆的並州定居,從此再也沒有進京。

    沐桑桑遲疑著說道:“聽說安王得了重病,一直躺著吃藥,所以從來沒出過並州,三哥為什麽覺得是他?”

    沐乘風有些猶豫該不該把那些傳聞告訴她。據他所知當年宣宗繼位、湣懷太子病逝其實是皇室的一宗疑案,趙恆之所以從不進京,據說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在防備皇室對他下殺手,而皇室之所以留趙恆活到現在,並非是不想殺他,而是因為並州實力太強,據說從並州城外的群山一直到荒涼的北疆邊境都埋伏著安王的人馬,至少有十幾萬人,在沒有一舉拿下的把握時,皇帝並不敢輕易對安王下手。

    這些傳聞沐家的男子都知道,但都很默契地沒在沐桑桑麵前提過,沐乘風以為她不知道,卻忽然聽見她道:“太後跟我提過,皇家跟安王之間,並不像表麵上那麽親厚。”

    太後是女中豪傑,一輩子沒有兒女卻坐穩了皇後的位置,又挑中趙啟養在膝下,扶持他登上皇位,她既然決定讓沐桑桑成為沐家第二個皇後,也就希望沐桑桑能像她一樣運籌帷幄,掌控後宮,影響政局。太後經常會指點沐桑桑關於後宮和朝堂的關竅,雖然關於安王的事她沒說太多,但沐桑桑心裏猜測,安王應該是趙啟的心腹大患。

    沐乘風更加擔心。皇帝跟安王是死敵,假如藍袍男真是安王,妹妹作為未來皇後會不會被牽連?並州離這裏有幾百裏地,安王絕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裏,他會不會是衝著妹妹來的?

    沐乘風立刻道:“今晚我在屋裏守著你。”

    三更時分,沐桑桑合衣躺在床上,並沒有睡著。

    床前擋著幾扇屏風,屏風外不遠處坐著沐乘風,他手按長劍,隨時警惕四周的動靜。房門外,國公府的衛士們分成幾班在院裏巡邏,到處都掛著燈籠,明亮得藏不住任何賊人。

    冰盆用完了,沐桑桑正熱得難受,忽然聽見沐乘風朝床邊走來,不多時他在屏風跟前坐下,探手替她打起了扇子。

    汗意隨著涼風漸漸消失,沐桑桑眼角有些濕。有這樣的親人,夫複何求?為了他們,她不怕付出一切,更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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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細細的涼風裏沐桑桑睡著了,噩夢再次出現。

    鋪天蓋地的血色中,趙啟抱著她的屍體痛哭,他身邊有個女人在笑,沐桑桑看不清她的臉,卻知道她就是趙啟的皇後,那個指使宮女泄露消息,導致她自盡的人。

    畫麵很快變成了安國公府。二哥、三哥被發配邊疆,半路上遭到刺殺,皇後笑得更加得意,她腳下踩著一份詔書,是趙啟判阿爹死罪的那份,沐桑桑努力睜大眼睛,終於看見了詔書上“白雲川潰敗”幾個大字……

    “阿爹!”沐桑桑驚叫一聲,猛然醒來。

    “桑兒別怕。”沐乘風帶著倦意的聲音在屏風外響起,“三哥在呢。”

    窗欞上隱隱發白,天快要亮了。

    沐桑桑跳下床,抓住沐乘風的衣袖急急地說:“白雲川,我夢見了,是白雲川,阿爹在白雲川打了敗仗!”

    “你又做夢了?”

    “我夢見了,是白雲川!”沐桑桑哭了起來,“快走,咱們快去告訴阿爹!”

    “別怕,桑兒不怕。”沐乘風撫著她的頭發,柔聲安慰,“三哥這就帶你走,不怕。”

    他很快寫了封短信給父親,告訴他白雲川的消息,跟著起身道:“走!”

    沐桑桑鬆口氣,剛要起身時,眼前突然一黑,連忙抓住椅背才沒有暈倒。

    “怎麽了?”乘風忙問。

    “沒事,起的猛了。”沐桑桑知道壞了,昨天貪圖涼快把冰盆捂在心口,大約是先熱後冷,她現在病了。但她不能病,萬一她生病耽擱了行程,阿爹可怎麽辦?

    她強忍著眩暈,慢慢向外走去,沐乘風雖然擔憂,但看她走動還算利索,也隻能暫時放下,說道:“這會兒時候還早,那個穿藍袍的應該沒起來,咱們快些走吧。”

    雖然昨夜平安無事,但他始終不放心那個藍袍男,想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搶先離開。

    可惜剛一出門,抬眼就看見那男人站在屋簷下,今天他換了件燕尾青的葛布夏衫,款式越發平常,卻更襯得他器宇軒昂,沐乘風心中咯噔一下,這模樣這氣度,絕不可能是市井小民,難道真是安王?

    沐乘風冷冷橫了他一眼,迴身向衛士們道:“走!”

    車馬轔轔遠去,男人獨自站在簷下眺望,深邃的目光一直望向沐桑桑坐著的那輛青帷車。書生退完房出來,低聲問道:“暗夜傳來消息,有人在往京城去的路上似乎見到了郡主,主上要不要去看看?”

    “跟著沐乘風。”男人淡淡說道。

    書生吃了一驚,忙道:“可郡主那邊……”

    “讓暗夜先去確認,給我個準信兒。”男人翻身上馬,向著沐家的車馬追去。

    官道上。

    沐乘風拉滿弓扣上箭,迴身向一直跟在後麵的男人就是一箭。那箭如流星趕月,不偏不倚向男人的心口處射去,男人騎在馬上並不躲閃,隻伸出兩根手指一夾,已經將箭身夾住,抬眼看向沐乘風。

    沐乘風朗聲道:“昨夜你說各走各的,互不相幹,為何眼下又跟著我?若你繼續跟著,下支箭就不會是這個力道,也不會折斷箭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男人垂目一看,果然那支箭已經掰斷了箭頭,並不會傷人,沐乘風隻是在示警。

    男人沒做聲,心裏卻突然有些懊惱,照理今天早晨就該跟沐家分道揚鑣,可他為什麽鬼使神差地一直跟到了現在?

    他猛地調頭,飛快地向來時的方向跑去,不多時又向書生吩咐道:“讓萇虹跟著他們,有情況立刻報與我知。”

    說到底,他還是不放心她。

    書生很不讚成,沉默一下才答道:“是。”

    兩人兩馬很快走遠,沐乘風一直按劍看著,直到看不見影子了,這才拍馬跟上青帷車,輕聲向沐桑桑說道:“他們走了。”

    沐桑桑鬆了一口氣。她雖然沒見過那人,卻莫名其妙有些怕他,能夠擺脫他,她也覺得輕鬆了一大截。

    車隊加快速度,朝著西疆邊境急急趕路。沐桑桑坐在顛簸的車子裏,越來越覺得難過。她病了,開始發熱,頭暈目眩。她怕沐乘風知道後不再趕路,忙悄悄吃了些解暑的丸藥暫時撐著,這一天,他們馬不停蹄,趕了兩百裏地。

    隻是,夜裏在荒地上住宿時,沐桑桑發起了高燒。

    意識模糊起來,在一陣冷一陣熱的煎熬中,她聽見沐乘風大聲吩咐:“連夜趕路,去安穀城找大夫!”

    她在迷糊中被沐乘風帶上車,不知道走了多久,車子猛地停住,隻聽沐乘風怒喝一聲:“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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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後再也不存稿了,我不適合單機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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