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溫頑仔細迴味了一下,很好,語氣相當真誠,簡直有孟仁律的九成功力了。


    孟仁律笑得更加開懷,“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以為,你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


    “怎,怎麽會呢?”


    “你結巴幹嘛?”孟仁律再次展開疑心。


    “我,咳咳……我結巴?”溫頑凝重地搖頭,“我困了,之前我就想睡覺來著,有事出去,結果迴家又跟你見麵,然後又出門去吃飯。現在我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她說完就立馬痛苦地捂住眼睛,作疲憊狀。


    “那我明天來接你。”孟仁律警惕地說,“明天早上你一定要等我。”


    他必須補充這句。


    畢竟,她有試圖逃走的前科。


    溫頑有氣無力地點點頭:“哎,好,嗯,知道了,那我迴去休息了。”


    等到事情商議已定,孟仁律才恢複暖心的微笑,“嗯,那我們明天見?”


    這真是全世界最可怕的告別詞。


    溫頑僵硬地點點頭,扭頭開鎖,衝迴家門。


    迴到家,玄關一片漆黑,沒有留下小燈,也沒有詭異的聲音,顯然孫小喬沒迴家。


    “談戀愛真是好啊。”溫頑隨口吐槽,想想又糾正,“談正常的戀愛真是好啊。”


    至少孫小喬與蔣伯暉相處時還蠻快樂的,她和鄧艾青,和其他前男友交往時,溫頑就從來沒有從孫小喬的臉上看見過這麽多笑容,好像隻要提到那個名字就能讓她開心。這就是愛啊——可能是她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的東西了。


    溫頑曾以為她有過,但很快就沒了。


    黃粱一夢而已,王元千是,蒙惇也是。


    溫頑換迴睡衣,躺在床上,窗簾沒拉上,月光透過窗欞,撒上一扇麵的幽幽光明。


    她正麵對著天花板上的弧形光線,發了會兒呆。


    “我大概還是適合走事業路線。”溫頑做出絕望的結論,“跟工作結婚吧。”


    一個王元千,一個合體的蒙惇孟仁律,足以澆熄她所有幻想。


    桃花運什麽的,全部都是虛妄!人生隻是一百年而已,就該做想做的事情。


    她想做的事情是?上班!工作!工作狂!明天就去拜見王昭陽!


    溫頑拉上被子,怒氣衝衝地入睡。


    ……


    怒氣衝衝是情緒,困是本能,雖然她很激動,但也真的睡著了。


    並且,附帶進入夢鄉。


    溫頑已經很久沒有做夢。


    上次做夢,是被夢魔拖進夢魘,死裏逃生。


    上上次做夢,夢見一堆竹子。


    這次的夢,也是從一片竹林開始。


    她從竹林中蘇醒,四周都是喊殺聲,她狼狽地奔跑在竹林間,聽見了重疊的放肆笑聲。


    “你站住!”


    “別跑了!”


    “你還能去哪?”


    “這裏隻有我們!”


    “迴來吧!”


    有男人的聲音,也有女人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才形成千人萬人的場麵。


    但當她的理智慢慢迴爐,溫頑終於聽出來,這是兩個人的喊聲。


    一男,一女。


    溫頑猛然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自己的背後,那對熟臉母子就站在她身後一米處。當她迴頭,這兩人就像是餓虎撲食一樣將她抓住,那個男人狠狠把她摁在厚厚的竹葉中,她眼前一片黑暗,隻能用耳朵努力聽身後的說話聲。


    “帶她迴去嗎?”


    “當然。”


    “真要那樣做?”


    “當然!”


    “可是……”


    “什麽可是?蒙將軍已經死在邊疆,還有誰能庇護她?”


    “好。”那男人所擔心的隻是被報複,當女人提醒他,他立刻順從了她的主意。


    溫頑被拖走。


    她被拖迴很久以前見過的那間密室裏,被吊起來,被砍下頭顱,被放空身體裏所有的血。


    不過這次,她是以第一視角來感受“自己”被吊,被砍,被放血。


    不再是“那一幕”,這次是親身經曆,而且,這次的視角,她更熟悉。


    好在,她隻能“看”,而沒感覺。


    這是她的經曆沒錯,但是,她沒興趣體驗被人虐殺是怎樣的痛覺。


    她看到自己的血肉被製成一塊塊似玉,大小不一。


    溫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這些似玉都被雕出她的臉,難道能不能庇護人其實是看臉?


    鑽石恆久遠,玄學永流傳。


    接下來,溫頑就待在這對母子身旁,可惜他們幾乎形影不離,不然她就能知道,究竟將她綁定在身邊的,是這位母,還是這位子。似玉被派發下去,這對母子也各自戴上了雕刻出姬惋容貌的玉像。二人閑聊時,溫頑才知道,原來這是一門邪術,能夠將有特殊血脈的人製成“護身符”,前提是,不能用活人的血。


    溫頑聽完就開始咒怨,哪個惡毒的家夥發明這種邪術,不是擺明要人死?


    很不幸,姬惋就是這種特殊血脈,姬家最符合,而她偏偏就是姬家嫡係。


    嫡係。


    這詞耳熟。


    溫頑分心想到,陳家和千年前的姬家一定很聊得來。


    現實與夢境的時間相當不同步,溫頑估摸著她在夢裏已經跟了這對母子幾十天。


    她終於搞清楚這兩位的身份,原來一位是她繼母,一位是繼母帶來的哥哥。這位繼母並無家族,不知道是姬惋之父從哪裏認識的,簡直像是白雪公主裏那位後母一樣,大概也是森林裏邪惡女巫的設定。繼母名叫章宣,她帶來的兒子入姬家後變改名為姬念。關於女巫的設定,並非溫頑胡說八道,實在是有跡可循——


    章宣所修行的邪術,便是指路明燈。


    在章宣嫁給姬惋之父後不久,她的父親便去世了。章宣還沒來得及變身為可怕的後母,姬惋便已經嫁給青梅竹馬的蒙惇。蒙惇迎娶她時,已經是備受器重的將軍,所以,當姬惋與蒙惇成親後,章宣便自覺可惜地暫時放棄了邪術的修行。直到,與鄰國的戰爭開始,蒙惇去了邊疆,不久,兵敗的消息與蒙惇的屍身一同被運送迴秦國。


    當姬惋又變迴孤家寡人,章宣又重新燃起了修行邪術的念頭,並說服了幾位掌權的長輩。


    在他們的默許下,似玉被製作出來,成為庇護姬家的寶物,代代流傳。


    至於一個嫡係女子的犧牲,在同樣的默許下,被靜靜掩埋。


    溫頑搞清楚來龍去脈,已經頑已經咒也懶得咒,怨也不想怨了——什麽玩意啊?


    她唯一能想到替“自己”報複的辦法,就是每天蹲在章宣或姬念身邊,保持鬼臉狀,希冀著有一天被發現,最好是晚上,嚇死他們。在夢裏也算是報仇了。可惜,她努力了很久,卻沒解決一個基礎問題。這兩人,看不見她這個“鬼”。


    鬼嚇人的計劃就此胎死腹中。


    溫頑既不能醒來,又無法離開這對母子太遠,最多在方圓一百米內散步,她很快覺得沒什麽意思,又蹲迴來。或許,有什麽隱藏劇情是她沒發現的?之前,每次都是夢到一些關鍵的事,才會讓她驚醒,也許這次也需要一個類似的催化劑。唯一的問題是,她覺得她這次已經得知很多大秘密了,為什麽還不醒?難道是因為,不夠驚?


    溫頑瞎轉悠後發現沒一個人能看見她,隻能絕了自己觸發劇情的念頭,耐心等待。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終於等到了轉機。


    轉機的開始,是傍晚。


    溫頑坐在椅子上,盯著灑進屋子裏的月光發呆。


    她暗暗估摸時間,猜測還有多久會天亮。


    自從開始做這個夢,她至今沒睡著過。當然,夢裏沒必要睡,鬼魂更不用睡。


    隻有她極度疲憊時,就坐下來,發個呆當休養。


    不久,她聽到一陣喧嘩,有人慘叫,有人哀鳴,有人痛哭。


    窗外冒出火光。


    溫頑蹭地站起來,穿牆而出,她看到天邊浮起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停在城池上空。


    多麽眼熟的一幕。


    ——小妝村!


    又是百鬼日行?不對,現在是晚上,標準的百鬼夜行。溫頑仔細一聽,果然聽見了鬼哭聲。


    她還以為這場夢是個劇情片,結果還是恐怖片?她是不是跟鬼故事綁定了?


    溫頑往外跑了半天,突然撞到一堵牆。


    得,到邊界了。


    隔著大門就差幾步路,她就是出不去,反正她不能離那對母子太遠,想稍微出去點,都會被一堵無形的牆擋住,連嚐試也做不到。溫頑急得在原地踱步,走來走去煩惱了半天,又氣鼓鼓跑迴了那位繼兄的房間。這位大爺,睡得正香。


    看他是不可能醒了,溫頑扭頭去找章宣。


    年紀大的人容易驚夢,現在外麵吵成這樣,她就不信章宣一點反應也沒有。


    令她欣慰的是,當她衝到章宣的房間,章宣已經起床,正在更衣。


    自由!


    出門!


    終於可以去看熱鬧了!


    溫頑高高興興地朝她跑去,從被拖去密室放血至今,她第一次看章宣如此順眼。


    可是章宣在下人的伺候下換好衣裳,卻又將她們全部都趕出去,自己獨自坐在房間裏,一動不動,開始發呆。她的雙腳就像是生了根一樣紮在地上,絲毫沒有移動的跡象。溫頑更生氣,那章宣還不如跟她兒子一樣迴床上接著躺呢!給人希望又教人失望更讓人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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