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左隻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被蟲王擠壓得移開位置,碎裂成片,他痛得在地上翻滾,卻被蟲王固定在地上,當蟲王最後一隻腳從他胸腔裏邁出來,梁左整個人胸腔爆裂開來,身體弓成一隻蝦。


    渾身赤裸的蟲王阿卡西看著自己靈活的手指,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不錯不錯,還是這種身體適合行動。”


    她渾身皮膚上頃刻就多了一層紅色咒文,全是一個個眼睛圖案的符咒,每一顆眼睛都被串聯在了一起,佐以波浪水紋,唯有脖子以上依舊保持潔白狀態,額頭處有一道火花模樣的紋路。


    徹底蟲王化的阿卡西失去了男女性征,胸部平整,下體也沒有生殖器,擁有男性的寬大骨骼和女性的纖細肢體。


    阿卡西瞄了眼昏厥狀態的梁左:“這個陣法還可以再利用。”


    她隨手一按,梁左胸口很快複原,奇特符文就被轉移固定在旁邊的地上。頓時那一片土地周遭變成黑色軟泥,陣法中開始伸出一隻手,接著是第二隻,它們就像是某種奇特植物,分裂出了更多的胳膊,接著是地麵上出現了人臉,從人臉間隙之中往上長出了紫色的血管,上麵開始凝結出內髒的雛形,人體地獄慢慢從陣法之中轉移到了玉京山。


    阿卡西側臉瞄向旁邊:“小蟲子,竟然敢張望。”


    她張開左臂,瞄都不瞄,掌上眼睛陡然睜開。


    原本藏匿在幻陣之中的人,包括兩個無麵人,三個玉京山人,都搖搖晃晃往前走,雙目呆滯,走到“人體地獄”之中,地下生長的胳膊將他們迅速撕扯成了碎屍,將帶著能量的肉塊和血骨塞入人臉嘴巴內。


    養分的增加讓這群特殊“植物”生長陡然加快,朝著外圍瘋狂蔓延開來,所到之處,皆為黑色,吞噬一切能量。


    “終於來了有趣的。”阿卡西喃喃道,望向另一側,“碧海潮生”林玄成和“無用之用”散宜生倆人靜靜站立。


    在倆人身前,站著一張臉毫無波瀾的鯤鵬。


    “停手,蟲王,迴到你的領地。”鯤鵬冷冷道:“不想玉石俱焚的話就離開。”


    阿卡西哈哈大笑:“不過是一個替身,還敢口吐狂言。我可是答應了‘講者’那家夥,一定要吃掉你的……支配者,可是大補啊。”


    她身上的眼睛紋路突然一個個睜開來,林玄成和散宜生頓時被凝固在當場,神劍、棋盤都握在手裏,可就是無法動彈分毫。


    鯤鵬額頭眼睛也睜開,渾身散發出一股淡藍色波動:“你是在找死!”


    “廢話真多。”阿卡西突然雙眼眼球分別看向左右兩方:“原來是這樣……你正在嚐試改變自己本體的坐標所在……嘿嘿嘿對不起了,我可不會讓你逃走。”


    她身體突然如同充氣一般膨脹起來,脖子粗了三倍,肚子更是氣球一樣撐開來,她腹部之中爬出來另一個更加年輕一些的少女阿卡西。


    “就讓她陪你玩玩吧。”


    隨意說了一句,阿卡西消失無蹤。


    “哪裏去!”鯤鵬眉心光一閃,卻被少女阿卡西擋在身前,她麵目冷漠,身上咒符紋路也淺很多,散發出一股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梁左此時模模糊糊醒來,看到鯤鵬和阿卡西已經化成兩道光團不斷撞擊,引發出的波動讓他內髒又是一陣難受,幹嘔不止。


    鯤鵬身影驟然化作一群四散而開的黑羽飛鳥,其中一隻鑽入梁左眉心,梁左身體消失在原地。


    阿卡西分身若有所思,並不追擊,而是坐下來,從地上拔出一根手臂,又找到一塊成熟的軀體,將手臂縫合在軀體上,接下來是雙腿,一顆頭顱,將地上臉撕下一張貼在麵部,激活他的血液與意識中樞。


    這個被捏合縫補出來的人眨了眨眼,半跪在地:“吾王。”


    阿卡西分身看都不看他,繼續手裏的活兒,捏合人體,製造出一個個以太蟲人……


    梁左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座有些熟悉的單人囚籠。


    金光洞?


    自己又被昆侖抓入了這裏?


    他猛地想到大風吹,嚐試性利用頻段去捕捉聲音,卻發現周圍的牆壁似乎經過特殊權限加持,讓他根本無法信息接收和傳輸。


    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如何將蟲王傳送迴去?”


    是昆侖。


    梁左迴答道:“不知道。”


    “你知道你是犯下了彌天大禍麽?”昆侖如同進行宣判的判官:“梁左你將成為昆侖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罪人,你的行為將會遺禍千年,讓蟲王進入人類境地,種族存活將會變成巨大危機,持續不斷的戰火會荼毒所有人……”


    “不對。”梁左否定:“如果說災禍是戰爭,人類本身就是災禍之源,我們從沒有停止戰爭,過去沒有,現在不會,未來也會繼續存在。如果戰爭會徹底毀掉人類,那麽說明我們原本種族就是走入了這樣的怪圈。在同其他種族競爭時也是戰爭,戰爭讓我們文明得以發源,蔓延,輝煌,它是無法消除的。”


    “真正的危機是,我們看不到,聽不到,不能想,不能說。”梁左說著他心裏所想,他不如韓靖能言善道,也不太懂如何大規模博弈、衡量利益,甚至大局觀也是一般般,隻是他一直坦誠。


    “如果人類無法競爭贏過蟲王,說明我們種族劣勢已經完全凸顯,那是自然淘汰的選擇。沒有一種生命能夠永存不滅。”


    梁左越說腦子裏脈絡越是清晰:“麵對生存競爭,人類才能夠最大限度激發自我,圈養出來的生命永遠隻是水中月霧中花。”


    “人類不會滅絕。”梁左篤定道:“因為人類具有獨特的融合優勢,縱然是蟲王也離不開人類,蟲王隻要不想要斷絕自己生存來源,就需要依仗人類的創造力,以太與人類的通婚繁衍並非不可能。”


    “會毀滅的,隻是你而已。”


    梁左看向天花板,仿佛隔空與那位無所不能的支配者相互凝視:“蟲王唯一必須殺死的,隻有你,現在或許可以說,你已經變成了昔日海神,舊日支配者。統治者變來變去,一個個人始終在這裏。”


    “你隱瞞事實,製造人類內部隔閡與猜忌,引誘人類不斷進入‘昆侖世界’,並且將這裏建造為你的永恆國度。你很聰明,可能世界上有史以來沒有人比你的格局和氣魄更大,可你不是人,你是過去時代人類的合集。你無法往前,你隻能停在原地,看著其他人往前走,你唯一能做的是強製性鎖住他們的雙腿。”


    “這就是你所有的策略,你無法自我衍生出更多的創造力,你禁錮,你封鎖,你打壓,你製造恐慌,合縱連橫。目的隻有一個,讓時間永遠停留在屬於自己的時代。”


    梁左忍不住笑道:“可是,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夠讓時間停止,你也不行。”


    “如果說新時代是必須要以戰爭開始,那麽就用戰火來給後人們開辟出新生土地。”


    一番話說完,梁左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執行任務之前他心裏知道自己所想,卻無法完整敘述出來,可是通過阿卡西在身體裏的穿梭和梳理,仿佛讓自己腦子更加清醒敏銳起來。


    “原來那個不穩定因素是你。”昆侖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自嘲:“海神啊海神,你真是留下了最後一步棋子……不穩定變量,我原本以為是歸零,是李俠騫,甚至是嚴,是張某……萬萬沒想到,卻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小人物。”


    “一個平凡小人物,竟然能夠傷到了無所不能的支配者。”昆侖言語之中帶著幾分蕭索:“世界上的事果然無法盡數計算,不過至少,我能夠捏死你這個變量。”


    梁左倒是不慌。


    來這裏他就沒有準備活著出去。


    “你不求饒嗎?”


    梁左說不用。


    昆侖世界這些年的冒險讓他很累了,就用最後一次大戲來結束自己早就該在地球終結的人生。一個沒有欲望的人就是無敵的。


    “原來如此……”


    昆侖聲音徹底消失無蹤。


    梁左發現周圍的牆壁突然崩塌離析,不知從哪裏滲出一種琥珀色液體,這種水漬越來越多,漸漸往上升騰。


    梁左看到一個熟人正在水裏自由泳。


    他興奮地朝對方招唿:“老哥,大風吹老哥!”


    單手劃水的大風吹看過來:“梁左老弟!真是好巧,看來我們要結伴去死了。”


    “哈哈哈,還真是巧了。”梁左扒拉開臉上漿糊般琥珀液體,和這位好久不見的獄友揮手招唿。


    哪怕就快要死,能夠久別重逢總是讓人開心的事。


    蓬萊,瑤池。


    海神抬起頭,露出一個淡淡笑容。


    要建立一座高樓需要精密計算和無數籌備,要摧毀它,卻隻需要找到那個最容易崩塌的地方,拆開一小塊,它就會自毀而亡。


    然而自己又有多少時間呢?


    海神默默計算。


    身後人開口:“海神,你還沒有下定決心麽?你能夠依仗的人隻有我了而已,唯有我才能夠幫助你脫離再次的深度沉睡。你計算出梁左這個變量已經耗費了所有,你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第744章 翻轉昆侖


    袁襲人停下步子,前方不遠處有兩座奇特人形態石雕。


    左手邊雕塑手摁劍柄,鶴發虛張,頭發一半淺色一半深色,保持著這個姿勢,他渾身就充滿一股劍光乍起的侵略感。右旁頭纏發髻,麵目凝重,手托一副奇特棋盤,頭上還插著另一個大名鼎鼎的發簪“三鑲如意”。


    玉京山雙雄,林玄成、散宜生都變成了石頭。


    袁襲人小心打探了一番,不敢上前。她清楚捕捉到倆人的生命狀態已經停止,就像是有人突然捏住了他們時間一瞬,於是他們無法繼續向前。


    泥濘黑土之中突然出現兩隻手臂抓住她腳踝,袁襲人一時間雙膝下陷,更多的手臂開始拉扯她的軀體,想要將她徹底拖入泥濘之中。


    她一身“氣”竟然被這奇特的汙穢泥濘破除,調動遲滯,哪怕使用起來也被這些手臂瘋狂吞食,反而變成養分。


    她的寶具記裏鼓車開始分裂,拖著車子的人馬奮力想要把袁襲人從困境中拉出來,最終卻被更多的手臂、腸子、血管纏繞,撕扯得四分五裂,螺絲、齒輪崩裂一地,很快陷入黑泥之中呢。


    袁襲人一臉絕望。


    就在此時她猛地看到了一張和自己相同的臉。


    姐姐……她想要開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袁貴人焦急地看向她身旁的另一人,眼神之中全是祈求。


    李慕染抱著一個透明廣口瓶,小心翼翼擰開瓶蓋,裏頭的黑色液體散發出一股劇烈腐爛味。她將液體小心傾倒了一圈在袁襲人被困的位置。原本安靜蠕動的黑泥猛地沸騰起來,開始劇烈冒泡,裏頭不斷產生出某種刺鼻氣體,伴隨著一種直衝人意識中樞的波動衝擊。


    “快,快出來。”李慕染急急喊。


    袁襲人隻覺得渾身一輕,立刻從黑泥之中掙紮出來,被姐姐袁貴人拉到一旁。


    “到底情況如何了?”袁貴人問。


    袁襲人擦著臉上黑泥,簡單敘述:“李俠騫和我們失去聯絡了,最後一次他還有迴應時要求我們和玉京山人一起尋找梁左,並且終止和控製住他。”


    “明白了。”李慕染立刻敏銳洞察得出結論:“他們談妥了,卻對梁左失控了。”


    “眼下情況已經超出預料,不宜久留。”袁貴人擔憂道:“李俠騫也不知道情況怎麽樣,是死是活。”


    “你們倆先離開。”李慕染看向漫山遍野的黑泥:“我這裏還有些可以應對的藥物,再去看看有沒有辦法。”


    嘭的一聲,李慕染手中廣口瓶突然碎裂,液體全部傾瀉在地上。


    “別礙事。”阿卡西少女分身伸出手指,遠遠看著倆人:“再多事,死。”


    說罷她轉身離去。


    李慕染隻能歎了口氣,選擇退走。


    從空空如也的神鬼陵墓中出來,韓靖背著昏迷不醒的梁曉,布下一個簡易幻陣,同時運用起完全版“破法力場”讓自己變得不可被信息捕獲。


    煉獄之中此時已經變得混亂無比,鎮守軍不斷收縮地盤,以太人則是大規模蔓延出來,並且直接占據了昆侖人曾經的駐地,前所未有地正在……鑄造城市。


    周遭來來去去都是曾經的以太士兵,他們在到處尋找可食用植物,學昆侖鎮守軍的樣子將其移植栽種,也不知道他們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麽。


    韓靖迂迴了一大圈,確定沒有被鎖定和發現才匆匆返迴昆侖。


    梁曉迷迷糊糊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方寸山內,他猛地抬起頭,用還有些虛弱的聲音道:“大哥呢,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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