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麽時候綠毛貓已經圍在身邊,距離他不過三米遠。粗粗數一下數量有十幾隻。按照之前它們表現出來的爆發力和力量,一個撲擊梁左幾乎沒有任何辦法。他咬牙慢慢退後一步,感覺到自己的背已經和牆壁貼在一起。冰涼的觸感透過羽絨服,讓他皮膚上的冷汗帶來的滑膩更是清晰。


    他下意識想要躲入樓內。


    梁左咬牙堅持著腳下不動。


    他和這群怪貓大眼盯小眼。


    熬過最初最痛苦的幾秒鍾後他終於發現了,這群貓沒法靠近這棟樓,或許是這棟樓有著某種它們厭惡或者恐懼的東西。


    梁左小心翼翼蹲下,將背包丟在地上,然後伸出手。


    對準怪貓們比了個中指。


    這群貓仿佛明白其中的含義,一個個弓起背咧開嘴露出牙齒,一副隨時要襲擊的樣子。它們在梁左身邊繞著小步,就是沒法靠近。


    而梁左則是大大鬆了口氣,依著牆壁坐在地上撕開士力架包裝紙開始補充卡路裏。


    “原來你們也這麽慫啊。”


    他自嘲了一句。


    然後用力將士力架對準一隻貓腦袋丟去,對方機敏地閃開,朝著他齜牙咧嘴,對落在地上的食物並不感興趣。


    梁左摸出手機——之前他用的那個已經丟老鼠時不知哪去了,這是撿來的三個中的一個。


    喀嚓了兩聲,他將綠毛貓拍了下來,想要放在社交網絡上,看看有沒有幸存者願意給他點讚……


    然而網絡正如他預料般依舊登不上。


    看著天上的星星,梁左不免有些寂寞和難過。


    坐在飛機上被綠毛貓圍攻時他沒有,緊急逃入機場大廳,收集東西和幫助周奇時他也沒有。


    曲終人散,隻有一群怪物和看不見的明天。


    我們到底遇到了什麽?


    會有人來救我們嗎?


    他翻出毛毯蓋在自己身上,用手機對自己自拍。


    如果這是最後一夜,那麽留下一個笑臉也不錯。


    第006章 怪樓(二)


    一覺醒來梁左反而神清氣爽,他可不是什麽嬌弱的人,打地鋪、睡草地常幹的事。太陽依舊高懸,空氣裏有一股灼燒的味道,要不是看到周圍空無一人,而且還殘留著大家逃竄中落下的鞋子、圍巾、眼鏡、包裹,他會以為昨晚那些都是夢境。


    稍微舒展了一下四肢,吃了幾塊巧克力補充了一下能量,喝下幾口水。


    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早上九點四十。


    梁左看向四周,萬籟俱寂。


    整個機場大廳就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宮殿,周圍沒看到一輛車,也沒有往日機場門口的擁堵。


    他慢慢站起來揉了揉膝蓋和肩胛。將雙肩包裏的東西倒出來,留了幾塊巧克力和一瓶水,他深吸一口氣,慢慢朝著機場裏再度靠近。一個小時他隻行動了幾百米,途中他不斷停步傾聽,左右觀察,害怕綠毛貓和怪老鼠之類突然出現。


    後來他一想,如果遭遇的話,自己也幾乎很難逃走。


    於是也就行動迅速起來。


    他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在昨天發生慘案的地區,那堆沙發所在的位置。這裏地麵上有著摩擦後的血跡,機長和其他幾個人的屍體都不見了。他下意識想到昨天那位堅決離開的乘務長,她大概也死掉了。


    從地麵上殘留的痕跡梁左判斷是幾人的屍體被感染後的那個人拖走了。


    地上殘留著皮鞋。


    跟著血跡走了幾步,梁左看到一路指向了一架飛機打開的艙門。


    是否這些怪物害怕白天或者是晝伏夜出的習性?


    他不敢賭。


    現在梁左急切地需要找到之前他們所說的衛星電話。


    在空無一人的機場大廳裏他到處尋找,一些虛掩和關閉的房間他都小心避開,生怕有老鼠和綠毛貓之類的東西躲在裏頭。也是因此效率比較低,最後得到的有用東西如下。


    手電兩隻,機場工作人員防寒服一件,鎖鏈一條,警棍一根,不鏽鋼手推車一架,無線電設備一個,還有食物若幹。


    至於之前和進樓前分道揚鑣的那一部分人,梁左也嚐試著聯係,在機場大廳裏喊了一陣子,沒有一個人迴應。他已經不太抱期望。


    最後梁左發現自己依舊隻能夠躲在怪樓的旁邊,那樣才能夠安心一點。


    無奈地折返。


    白天的怪樓是灰白色,看起來像是某種金屬鑄造而成的,夜裏還沒有發現,白天梁左才看清楚這是一棟歪歪斜斜的樓,根本不是筆直的。它整體是偏向右邊的,右邊的地基也要比左邊更深,那裏的水泥地麵也破碎得更多。梁左看著這樓,忍不住喊:“有人嗎?樓上有人嗎?”


    周圍隻有他的聲音,連風聲都消失了。


    樓上一片寂靜,隻有那些固定的點點光亮依舊。


    吃著找來的水果梁左先是換了一身衣服,昨夜的水汽很重,讓羽絨服整個變得很沉,而且已經不怎麽保暖。倒是這防寒服更加實用耐久一些。他心裏也有些猶豫,按理說躲入樓裏是最好的選擇。可是進去的人都消失了一樣,毫無迴音。


    他看向怪樓,突然發現了一個怪異之處。


    這棟樓隻有三十層了!


    昨晚他記得非常清楚,明明是三十三層。


    大門處沒有任何異常,就是這棟樓樓層變少了……


    下午的時間裏梁左找了周圍能夠找到的一些遮蓋物,包括被遺棄的箱包,小鋼架,單人沙發,給自己在牆邊弄了一個小窩——這事在野外他沒少幹,倒是沒有這裏這麽好的材料。


    頂上用架子撐起來,掛上從機場裏割下的地毯,地毯上又用保鮮膜貼了一層又一層。這樣一個擋雨頂棚就好了。


    下麵裏頭則是一個單人沙發,前麵是箱子組成第一個防洪壩模樣的遮擋物。


    坐在裏頭裹上毯子,稍微能夠抵擋外麵的寒意。


    弄好這一切就已經到了夜晚。


    不出所料,綠毛貓再度出現了。它們比起前一次看見身體更要龐大一些,每一隻體型都在一百七十公分長度往上,這已經不算是貓的體型,更像是某種幼年的野生殺手。比起昨夜它們要鎮定得多,一個個不斷來迴踱步,壓迫著用手電照明的梁左。


    梁左還有了一個不安的發現,它們似乎能夠更加靠近大樓了。


    白天時他用線在地上畫下了昨天綠毛貓出現的位置,做一個危險的區域劃分。今天它們竟然一個個都突破了那個地方,往前挪了二十厘米左右才停步。


    梁左心裏計算著,按照這種趨勢,自己最多能夠在這堅持幾天。而哪怕自己能夠有幸弄到一輛車,前往安全的城市,路上也很難找到怪樓一樣的庇護所。


    說到底,就隻有進樓一條路可走!


    他心裏更多的是不甘。


    梁左喜歡自己來選擇走什麽路,他一直堅信每個人都是不同的個體,沒有什麽固定的模式可以讓每個人都去效仿。然而對生命的威脅就在眼前,他終究不得不妥協。


    一陣尖叫將他拉迴現實。


    綠毛貓們縮成一團警戒地看著上空,它們的老對手烏鴉又來了。與貓一樣,烏鴉們也更加精悍,它們的身體倒是變化不大,隻是明顯頭部有了一圈熒光綠的花紋,看起來極為顯眼。這次貓兒並不是純粹逃走,看架勢它們準備和老對手幹一架。


    梁左躲在小窩裏認真觀看。


    貓兒們采用的是圓陣,縮成一團,減少互相之間間隙以方便個體之間互相幫助。烏鴉到沒有如上次一般直接攻擊,而是不斷盤旋,它們分成了幾股小型團隊,不斷通過類似騎兵遊擊的戰術,從天而降嚐試突破圓陣的外圍。貓兒們沒有貿然起跳,而是等待烏鴉臨近時一擁而上將其撲倒。然後迅速咬住它的脖子,利用其力量將烏鴉控製住,迅速獵殺。


    一會兒就有三隻烏鴉被野貓陣給弄得死在陣中。


    烏鴉群體開始焦躁不安,不斷高聲尖叫,讓梁左不得不堵住耳朵抵擋高分貝。綠毛貓倒是由於作戰成功一個個極為興奮,不斷在地上扒拉著死去烏鴉的屍體,以此示威。梁左很快就發現這些叫聲並不是用來恐嚇綠毛貓的,一個沉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梁左隻覺得地麵不斷震動,仿佛有一台壓路機開往這裏。


    野貓們一個個驚恐地想要逃走,卻被烏鴉群糾纏著無法迅速逃離,死傷不少。


    很快梁左終於看到那個龐然大物。


    竟然是一頭野豬。


    隻不過它高達三米,就像一輛裝甲車飛速朝著這裏衝過來。它每靠近一步四肢踏在地上都讓梁左一陣心悸,那股衝破一切的氣勢就像高速駛來的貨車。


    它速度絲毫不比綠毛貓差,很快就撞入了貓群中,將不少貓兒直接撞得飛起來,周遭一片哀嚎聲。


    麵對野豬綠毛貓再也沒有抵抗的心思,隻是沒命地逃往機場大廳中。


    野豬叼著一隻奄奄一息的綠毛貓,不屑地看著四散而逃的獵物。


    路過大樓旁,它慎重地打量了一番,又瞄向旁邊躲在小棚子裏的梁左,噴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幾乎距離梁左隻有一米。野豬身上的硬皮上有著一種粗粒式的質感,背脊上的毛就像是一根根鋼刺,它的一雙小眼睛充滿了食物鏈高層的驕傲。梁左能夠聞到對方嘴裏的血腥味和唿出的灼熱氣流,裏頭還帶著某種腐爛水果的氣息。梁左強自忍住沒有吐出來。


    野豬哼了一聲,邁著小步走向它來的方向。烏鴉開始啄食地上的野貓屍體。


    劫後餘生的梁左這才看懂了。原來綠毛貓怕的不是烏鴉,而是它們老大,這頭怪物野豬。


    雙方鬥智鬥勇,早就超出了普通動物範疇。


    梁左不由第一次有些絕望。


    人類到底遇到了什麽樣的敵人?波塞冬又是怎樣一種東西。


    純粹的力量並不可怕,可怕的這群擁有可怖力量的新時代動物們還有了靈智。它們開始懂得跨種族合作,進一步利用戰術和地形……


    陰沉的夜色中,隻有烏鴉進食長喙交錯的聲音。


    等了大概一個小時,烏鴉們終於都離去了,它們吃得非常幹淨,竟然連骨頭都沒有留下,梁左想不通它們是怎麽用長喙將骨頭鑿碎,又是怎麽用腸胃消化那麽堅硬的東西。然而地上還是有殘留物,除去血跡還有犬齒,大概是烏鴉看不上的東西。


    梁左手持警棍,穿上防護服,小心翼翼地跑過去,撿起一枚犬齒。


    這東西是綠毛貓留下的,長度有接近十厘米,骨質堅硬,上麵還帶著餘溫。他想如果能夠將這東西植入警棍裏頭,殺傷力將會大增。


    猛地他突然感覺背部一痛。


    梁左隻來得及在地上一滾,背後的東西卻並沒有放過他,依舊在刺痛他的肌肉。他下意識想要逃,不過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憤怒湧上心頭!


    憑什麽我們就是食物!


    媽的,我們也是食物鏈的頂端!


    梁左直接扭頭抱住那東西壓在身下,揮起警棍沒命地砸擊。身上的劇痛變成了憤怒和力量的源泉。


    他一通亂砸將對方打得有些眩暈,鉗住自己的爪子也放鬆了下來。


    梁左這時候才發現襲擊自己的是一隻烏鴉,不過比起之前那麽要小一點,翅膀展開來也有接近兩米,塊頭並不小。


    很快烏鴉就從眩暈中醒來。


    梁左的繼續砸擊仿佛對它已經沒有作用,它隻是用爪子死死抓住梁左的大腿,嘴喙想要戳他的腦袋,被梁左躲過,直接趴在它身上,用肩膀抵住它的脖子避免被擊傷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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