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吐蕃境內,金城郡。


    天色昏暗,正是日落時分,趕上金城郡即將關城門的最後關口,棧道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起來,拖家帶口的,紛紛出城逃往臨縣河州的方向。


    正此時,官道上忽聞隆隆馬蹄聲響,一支騎兵部隊正向城中集結,驚起沿途塵土飛揚,出關的民眾慌忙避讓,誠惶誠恐,一名上了年紀的老者躲避不及,被疾馳而過的怒馬刮倒,差點跌坐到地上。


    此時一雙手伸出,恰好扶住了他。


    老者抬頭看去,原來是一名身著褐黃色僧衣的小和尚,劍眉星眸,極為俊秀,急忙點頭示意,連聲道謝。


    聽口音,倒是中原那邊來的。


    小和尚微微一笑,問說:“敢問老丈,這是要起戰事了嗎?”


    “是啊。”老人聞言,不禁黯然神傷,詢問著說:“小師傅這是要進城嗎?”


    小和尚點點頭。


    “看小師傅穿扮,應該要迴大雲寺吧?”老丈又試探著問道。


    “是!”


    老丈搖頭歎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唐代宗皇帝駕崩,吐蕃乘虛而入,聯合南詔大舉進攻,前日剛打通了隴右道,大軍壓境,恐怕不日就要指逼京畿了,那邊兵兇戰危,小師傅最好還是繞路往山南西道去,那裏是恩王李連的封地,目前還未陷落。”


    “好,謝謝老丈了。”小和尚合掌拜謝。


    直到老人走遠,小和尚依舊站在原地,忽低喃了一句:“沒想到才幾個月時間,戰事就已推進到此種地步,看來隴右道那邊,是走不了了。”


    “恩王李連是大雲寺一手扶植的,若走山南西道,恐怕不能再用大雲寺的身份了。”一個聲音,從虛空中傳出,正是歐冶子的聲音。


    眼前這小和尚,自然就是從玉門關一路經涼州、五泉、廣武等十餘城,才來到此處的祁龍軒了。


    按照他原先的計劃,是打算直接穿越隴右道,再經關內、河東、河北之上靈修峰的,卻不料他僅到鬼蜮不到半年時間,大唐與吐蕃的戰事竟已發展到這般態勢。


    他目前所處的金城郡,在大唐統轄時,名為蘭州,州治五泉,管轄二縣,在代宗時期被吐蕃占領,多年來一直處於兩國割據狀態。


    大唐雖經曆了安4之亂後,國力銳減,但吐蕃國內也是問題頻出,故而隴右道一直都是處於兩國分治的局麵,直到此番代宗皇帝駕崩,吐蕃乘機聯合南詔,出兵河西走廊。


    這一事,祁龍軒其實早在長安的時候就已聽聞,當時嘉王李運趁著無為道觀駐守南疆的勢力被牽製,脅迫太子李適下詔,從北疆抽調大軍南下,卻以進京勤王的名義開進了長安,卻因陰差陽錯,大軍統領蔣天創因為縱容士卒沿街欺壓百姓,被東伯陽和他聯手給殺了。


    隻是祁龍軒想不到的是,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唐朝的安西四鎮竟已全部淪陷,直接切斷了大唐與西域的聯係,整個隴右道完全落入吐蕃手中。


    哎!


    祁龍軒不禁慨然歎息,此時的大唐,恐怕真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了。


    因為除了吐蕃與南詔之外,東麵的渤海國也是虎視眈眈,不僅擁有廣闊的遼東,還統一了黑水靺鞨,附近的契丹也越來越強大,不排除會趁機南下分一杯羹。


    而大唐國內,此時還在上演大雲寺與無為道觀的奪位之爭,眾藩鎮離心離德,政令基本不出關中,恐怕不久即將走向瓦解。


    也不知華陽公主如今怎麽樣了?


    祁龍軒仰望長安的方向,不禁擔憂。


    而此時,位於大唐境內鳳翔府,扶風郡的岐山縣境內。


    這裏是大唐京畿道最南端,屬於鳳翔府境內,是連接山南西道最後的一道關隘,安4之亂後,地方割據興起,大唐疆域原劃分的十五個‘道’,便成為了事實上的地方行政機構,並伴隨各地節度使,成為藩鎮割據的開始。


    莽莽山林中,正有數十道浴血身影倉惶飛竄,他們不敢禦劍上空,借著山中林木掩護而行,時不時迴望身後,顯然正在逃命關頭。


    “快,保護公主先走。”


    眼見身後追兵越追越近,同行中突然分出一股人員斷後,看其衣著,分明是保衛長安的衛戍將士,領頭的是名通神期的宣節校尉,帶領將士轉身朝追兵殺去。


    而被他們保護撤退的,正是大曆七年出家,道號瓊華真人的大唐公主華陽,此時隨身護衛她的,還有無為道觀的任雲蹤,此時已然是道館掌門。


    堂堂的前大唐國教掌門,竟被人攆得如同喪家之犬,此時渾身浴血,多處受傷,顯得極為狼狽。


    咻咻咻!!!


    疾行中,身後的密林中唿嘯而來數道凜冽劍氣,任雲蹤人未迴頭,便已感受到來人修為不凡,急忙招唿其餘人先走,自己則迴身旋勢,挺劍斷後。


    片刻後,激烈的交兵聲響傳來,顯然陷入苦戰。


    由眾人護送著一路奔逃的華陽公主幾次迴頭,臉上寫滿了擔憂之色,而逃至此處,無為道觀僅存的也不過十餘人,且大部分都已負傷,可謂是窮途末路了。


    在這樣的絕望中,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此時奔逃的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了,追兵越來越近,他們卻連步子都難以邁開,突然一道劍光如嘯,直取華陽公主身後射來。


    一名道觀師兄挺身去擋,當即被劍氣貫穿心口,隨著仙劍應聲折斷,反震之力帶著他的屍體,將華陽公主給撞飛了出去。


    其他弟子見狀,紛紛挺身殺去,但來人修為極高,幾道劍氣飛過之後,幾名師兄便都倒在了血泊中,華陽公主這才看清,那追來之人,正是大雲寺的執法戒律,元嬰期大圓滿境界的摩訶大師。


    “公主殿下,大雲寺隻是奉命清剿道觀逆賊,並未將你列入其中,你何苦跟著這群謀逆者白白送命呢?快隨貧僧迴去吧,嘉王殿下特別吩咐,要護送您安全迴去的。”


    “住口,你這……”華陽公主怒不可抑,飛身挺劍殺來。


    摩訶大師確實冷冷一笑,絲毫沒將這個通神期的弱女子放在眼裏,甚至連武器都不用,五指凝罡,以掌接劍,竟直接握住了劍刃,隨後用力一扯,華陽公主整個人便不受控製的飛起,他伸手探出,就要擎住。


    咻!!!!


    千鈞之刻,忽聞一聲裂空嘯響,剛勁劍氣飛射,就在他即將抓到華陽公主的同時,直接削在了他的手掌上,頓時激帶起血霧飛濺,五根手指應聲齊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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