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大師，這是什麽道理？”
圓覺大師聽後，隻微微一笑，淡然道：“你是認為，若非他阻你修道，以你的資質，遠非今日之成就？”
祁龍軒搖頭，道：“這是其一，我最痛恨的，是他不該替我決定我該走的道路，我的人生，隻能由我自己決定。”
圓覺大師點頭，深表讚同，問說：“敢問你想走的，是怎樣的道路？”
祁龍軒怔了一下，似乎從未真正想過這個問題，一時語塞，片刻後，說道：“至少對於我的身世，因何導致我所身處的現實，我都應該有知曉真相的權利，不是麽？”
“阿彌陀佛。”圓覺大師憾然闔目，麵露悲苦道：“一切因緣而起，因念而生，人若隻執著於過往，便會有情塵煩惱擾攘，滯礙修行，如能看開一切，則心無掛礙，無所畏懼。”
祁龍軒冷謔一笑，嗤之以鼻道：“欺騙自己，不知不曆，便能獲得在順境中修行麽？”
圓覺大師緘默，問道：“佛友前來參加鬼禪，可曾聽說鬼佛波旬的故事？”
“自是聽過。”祁龍軒漠然迴應，心說我不止聽過，還親身經曆過。
圓覺大師道：“那你認為，當初梵天犯禁，佛鄉住持普恆聖僧隱瞞謗法僧人之所作所為，想讓梵天獨善其身，可有過錯？”
“普恆聖僧之所以死，梵天之所以弑師殺僧，淪為鬼道，難道不是最好的見證？”
圓覺大師緩搖頭，道：“人之所迷，因在局內，人之所悟，因在局外。有時候刻意去追求真相沒有意義，因為知道了未必能改變什麽，卻可能攪亂你的道心，道心一旦亂了，一切就都亂了。”
一瞬間，時間仿佛迴到了那久違的佛懺中去。
祁龍軒內心突然生出的，與梵天殺僧負罪時，一樣的大悲之心，憤怒嚷道：“難道所謂的修行，為了成佛證道，就要對殘忍與不公視而不見，這樣的證道於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
時間，短暫的停頓了一下。
圓覺大師分明沒想到他竟會是如此的反應，正詫異中，突然感到山體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洞外，有金色佛光一閃而逝，仿佛想要挽救這即將黯淡的落日，阻止黑暗的到來。
“快看，佛光，鬼佛又顯靈了，快看呐！”
“阿彌陀佛，無聲色難，界心牟利，波耶氣釋，答迷身悲。”
“吾身舍利，具受無量，為利眾生，受諸菩提。”
虔誠而歡喜的佛誦聲傳來，使得祁龍軒潑天的佛怒為之一滯，隨即提振體內兩大氣府元力將其壓製下去。
域外佛光，隨之黯淡。
洞中，寂靜無聲。
許久，又聽圓覺大師歎了一聲，道：“所謂修行，十萬八千法門，或許我們都是在探索的路上，但貧僧以為，無論是普恆方丈或是你父親，也許行為有偏，仍不失慈悲本衷，終有一天，你會悟得。”
“你這是承認了？”祁龍軒猛然抓住一個念頭，心說我可沒告訴你葉雲飛是我父親，
圓覺大師少愣，隨即點頭一笑，露出一抹由衷的慈愛：“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無需執著。”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麽？”祁龍軒不予理會，直奔主題。
圓覺大師釋然一笑，並未因對方的揭穿而感到難堪，合掌道：“貧僧與你一樣，也在尋找當年的真相，不如天亮以後，我們一同上路吧？”
“什……什麽意思？”被撂在一旁的牟尼上師，聽得雲裏霧裏，卻因為剛才被訓斥後，一直不敢發問，聽到這裏，終於是忍不住好奇心，唯唯諾諾的問了聲。
“哈哈哈哈！！！”圓覺大師與祁龍軒對視了一眼，突然釋懷大笑。
“嗬嗬，嗬嗬！”厲空釋看了，也不由跟著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夜無話，氣氛又自陷入了詭異的寧靜，直到天色泛白，肆虐了整夜的狂風漸漸消弱，四人結束了一夜的打坐，重新走出了山洞。
此時天剛破曉，極目盡頭，與黃沙連成一線的天地交界，還不見有太陽升起，隻有橙紅的晨曦透射出淡淡光暈，正與黑暗僵持不休。
四人拾階而上，重新上路。
不得不說，出了閻羅山洞後，再往上的路，確實是越來越難走了，不止是年久失修的梯道，山勢也越來越陡，再往上又自走了半個時辰，路是幾乎沒有了。
陡峭山嶺層層交疊，剛剛轉過一道山梁，猛然間又有一堵峭壁立於眼前，剛下過一場大風雪，沉積在山脊中的沉雪被狂風卷起，肆虐著撲麵而來。
四人頂著天地刺骨寒風，以劍杵地，腳踩著石縫，簡直是一寸一寸往上挪，至五千米高處時，風力已經達到了極為驚人的地步，以祁龍軒的修為，策動真氣使身體墜力千斤，依舊還是被風力拔得一晃一晃的。
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中禦劍，根本無異於自殺，很難想象，接下來的最後一段路，該是得多艱難。
“不行，歇一會吧。”圓覺大師氣喘籲籲，整個臉色都顯得蒼白無比，在弟子厲空釋的攙扶下，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眾人不得已，隻能暫停下休息，事實上，這樣程度的跋涉對於祁龍軒來說，其實還遠沒到身體承受的極限，但圓覺大師修為雖高，體力卻似乎極為虛弱，一路上都是由厲空釋攙扶著走的，至目前已是休憩了三次。
祁龍軒突然想到，那日雪夜，勾魂的陰差曾說他肉身虛如殘燭，應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恐命不久矣，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借著休憩的時間，祁龍軒走到山崖邊上迴看來路，放眼眺望，隻見雲蒸霞蔚，午後的陽光和煦而耀眼，從雲中的一個金黃的亮點，逐漸向外延燒，燃亮了雲端，映紅了山上的積雪。
天與地的交融，毫無一絲違和，卻又那般輪廓分明，金光熠熠，黯淡了一切事物，透徹著亙古的氣概，不由使人心胸一陣酣暢。
從這個方向往迴看去，山下的八佛宮已經渺小得像顆沙子，隻能從五色風馬旗晃動的色彩中，才能辨認出來，而湛藍色的聖湖像是鑲嵌在黃沙中的寶石，倒映著藍天白雲，見證著佛土靈山的昔日過往。
一陣風吹來，揚起山巔厚重的沉雪，簌簌落下，轟鳴聲響徹山穀，白雪猶如瀑布一般，憑落九天垂綢。
在那壯闊而美麗的景象中，伴隨著幾聲慘叫，數道黑點墜落。
那是，失足墜落山崖的朝聖者。
生命。
斷滅！無常！
圓覺大師聽後，隻微微一笑，淡然道：“你是認為，若非他阻你修道，以你的資質，遠非今日之成就？”
祁龍軒搖頭，道：“這是其一，我最痛恨的，是他不該替我決定我該走的道路，我的人生，隻能由我自己決定。”
圓覺大師點頭，深表讚同，問說：“敢問你想走的，是怎樣的道路？”
祁龍軒怔了一下，似乎從未真正想過這個問題，一時語塞，片刻後，說道：“至少對於我的身世，因何導致我所身處的現實，我都應該有知曉真相的權利，不是麽？”
“阿彌陀佛。”圓覺大師憾然闔目，麵露悲苦道：“一切因緣而起，因念而生，人若隻執著於過往，便會有情塵煩惱擾攘，滯礙修行，如能看開一切，則心無掛礙，無所畏懼。”
祁龍軒冷謔一笑，嗤之以鼻道：“欺騙自己，不知不曆，便能獲得在順境中修行麽？”
圓覺大師緘默，問道：“佛友前來參加鬼禪，可曾聽說鬼佛波旬的故事？”
“自是聽過。”祁龍軒漠然迴應，心說我不止聽過，還親身經曆過。
圓覺大師道：“那你認為，當初梵天犯禁，佛鄉住持普恆聖僧隱瞞謗法僧人之所作所為，想讓梵天獨善其身，可有過錯？”
“普恆聖僧之所以死，梵天之所以弑師殺僧，淪為鬼道，難道不是最好的見證？”
圓覺大師緩搖頭，道：“人之所迷，因在局內，人之所悟，因在局外。有時候刻意去追求真相沒有意義，因為知道了未必能改變什麽，卻可能攪亂你的道心，道心一旦亂了，一切就都亂了。”
一瞬間，時間仿佛迴到了那久違的佛懺中去。
祁龍軒內心突然生出的，與梵天殺僧負罪時，一樣的大悲之心，憤怒嚷道：“難道所謂的修行，為了成佛證道，就要對殘忍與不公視而不見，這樣的證道於我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
時間，短暫的停頓了一下。
圓覺大師分明沒想到他竟會是如此的反應，正詫異中，突然感到山體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洞外，有金色佛光一閃而逝，仿佛想要挽救這即將黯淡的落日，阻止黑暗的到來。
“快看，佛光，鬼佛又顯靈了，快看呐！”
“阿彌陀佛，無聲色難，界心牟利，波耶氣釋，答迷身悲。”
“吾身舍利，具受無量，為利眾生，受諸菩提。”
虔誠而歡喜的佛誦聲傳來，使得祁龍軒潑天的佛怒為之一滯，隨即提振體內兩大氣府元力將其壓製下去。
域外佛光，隨之黯淡。
洞中，寂靜無聲。
許久，又聽圓覺大師歎了一聲，道：“所謂修行，十萬八千法門，或許我們都是在探索的路上，但貧僧以為，無論是普恆方丈或是你父親，也許行為有偏，仍不失慈悲本衷，終有一天，你會悟得。”
“你這是承認了？”祁龍軒猛然抓住一個念頭，心說我可沒告訴你葉雲飛是我父親，
圓覺大師少愣，隨即點頭一笑，露出一抹由衷的慈愛：“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無需執著。”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麽？”祁龍軒不予理會，直奔主題。
圓覺大師釋然一笑，並未因對方的揭穿而感到難堪，合掌道：“貧僧與你一樣，也在尋找當年的真相，不如天亮以後，我們一同上路吧？”
“什……什麽意思？”被撂在一旁的牟尼上師，聽得雲裏霧裏，卻因為剛才被訓斥後，一直不敢發問，聽到這裏，終於是忍不住好奇心，唯唯諾諾的問了聲。
“哈哈哈哈！！！”圓覺大師與祁龍軒對視了一眼，突然釋懷大笑。
“嗬嗬，嗬嗬！”厲空釋看了，也不由跟著露出欣慰的笑容。
一夜無話，氣氛又自陷入了詭異的寧靜，直到天色泛白，肆虐了整夜的狂風漸漸消弱，四人結束了一夜的打坐，重新走出了山洞。
此時天剛破曉，極目盡頭，與黃沙連成一線的天地交界，還不見有太陽升起，隻有橙紅的晨曦透射出淡淡光暈，正與黑暗僵持不休。
四人拾階而上，重新上路。
不得不說，出了閻羅山洞後，再往上的路，確實是越來越難走了，不止是年久失修的梯道，山勢也越來越陡，再往上又自走了半個時辰，路是幾乎沒有了。
陡峭山嶺層層交疊，剛剛轉過一道山梁，猛然間又有一堵峭壁立於眼前，剛下過一場大風雪，沉積在山脊中的沉雪被狂風卷起，肆虐著撲麵而來。
四人頂著天地刺骨寒風，以劍杵地，腳踩著石縫，簡直是一寸一寸往上挪，至五千米高處時，風力已經達到了極為驚人的地步，以祁龍軒的修為，策動真氣使身體墜力千斤，依舊還是被風力拔得一晃一晃的。
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中禦劍，根本無異於自殺，很難想象，接下來的最後一段路，該是得多艱難。
“不行，歇一會吧。”圓覺大師氣喘籲籲，整個臉色都顯得蒼白無比，在弟子厲空釋的攙扶下，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眾人不得已，隻能暫停下休息，事實上，這樣程度的跋涉對於祁龍軒來說，其實還遠沒到身體承受的極限，但圓覺大師修為雖高，體力卻似乎極為虛弱，一路上都是由厲空釋攙扶著走的，至目前已是休憩了三次。
祁龍軒突然想到，那日雪夜，勾魂的陰差曾說他肉身虛如殘燭，應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恐命不久矣，看來並非空穴來風。
借著休憩的時間，祁龍軒走到山崖邊上迴看來路，放眼眺望，隻見雲蒸霞蔚，午後的陽光和煦而耀眼，從雲中的一個金黃的亮點，逐漸向外延燒，燃亮了雲端，映紅了山上的積雪。
天與地的交融，毫無一絲違和，卻又那般輪廓分明，金光熠熠，黯淡了一切事物，透徹著亙古的氣概，不由使人心胸一陣酣暢。
從這個方向往迴看去，山下的八佛宮已經渺小得像顆沙子，隻能從五色風馬旗晃動的色彩中，才能辨認出來，而湛藍色的聖湖像是鑲嵌在黃沙中的寶石，倒映著藍天白雲，見證著佛土靈山的昔日過往。
一陣風吹來，揚起山巔厚重的沉雪，簌簌落下，轟鳴聲響徹山穀，白雪猶如瀑布一般，憑落九天垂綢。
在那壯闊而美麗的景象中，伴隨著幾聲慘叫，數道黑點墜落。
那是，失足墜落山崖的朝聖者。
生命。
斷滅！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