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你為何殺人。”一聲厲叱,緊隨法杖杵地之聲傳來。


    隨即,便是千夫所指,大批僧眾群情激奮,大聲叫罵:“殺了他,殺了他。”


    祁龍軒,亦或者說梵天,他兇狠的臉上泛起一抹冷笑,咬牙道:“我為何殺人,普雲大師難道不知嗎?”


    “住口!”話未落,便有僧眾越步而出,怒斥道:“身為佛門弟子,竟然犯下殺戒,屠戮同門,還不知罪。”


    “哈哈哈哈哈~”祁龍軒大聲狂笑,眼框中熾熱奪眶而出。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梵天心中滔天的怒氣,完全的,變成了他:“就梵淵那家夥也能算作佛門弟子,我呸。”


    “放肆。”質問者拍案而起。


    “普雲師弟,且聽他解釋吧。”首座上,身披紫緋袈裟的住持方丈開口打斷。


    梵天緩緩抬頭,目光循向四周,與那一雙雙盈滿怒氣的目光對視,凜然不懼。


    他知道,那些人都是被異端邪說洗腦的愚眾,都恨不得他死,隻有方丈身後的百餘人,依舊在堅守著慈悲本心,與群情激昂的眾人抗爭著,吵得不可開交。


    但是,他們的聲音太小了,在人心欲望麵前,虔誠的佛法顯得那樣不堪一擊。


    他憤怒,不甘,無助而絕望。


    卻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佛法繼續沉淪下去。


    “諸位知道,自世尊如來入滅之後,多有波旬弟子入我法中,住我寺院,他們剃頭披褐,稱佛弟子,卻飲酒食肉,汙漫淨地,曲解經典,惑亂無智,他們不用看經念佛,不用作福參禪,不用出家受戒,不用投禮明師,卻偏指色身,與佛無二,如此下去,我佛正法何存?”


    痛心疾首的聲音帶著哽咽,聲聲控訴著那些人的罪形。


    然而迎來的,卻是更猖獗的厲喝:“一派胡言,縱使梵淵所行非法,你引導指正即可,何致殺人?”


    “哼哼~”梵天抬頭看去,怒視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今日落第秀才呂炎入我寺廟,欲皈依佛門,受持佛法,梵淵卻推辭不受,言其六根未淨,應斬斷宿世因果情緣,為此不惜曲解義淨法師之言,告知他欲得真法,當遇佛殺佛,遇祖殺祖,遇父母殺父母,遇親眷殺親眷。如此,不拘泥於心外物相,才能解脫。哈~”


    梵天說至此處忍不住慘笑一聲,頗具諷刺。


    然而熱淚卻伴著憤怒滾滾而落,幾度哽咽:“呂秀才受邪見所惑,迴去便將自己雙親父母、妻兒盡數殺害,並提人頭來見,敢問師叔,若所行非法,隻需引導指正即可,那因言致死的五條人命,又拿什麽去填?”


    “阿彌陀佛!”僧眾聞言,紛紛手持佛禮,麵露慈悲。


    普雲大師也跟隨誦念法號,語氣稍有緩和,說道:“義淨法師所說的遇佛殺佛,遇父母殺父母,乃指修佛要明心見性,看破虛妄,直指本心,梵淵隻是據經而言,怎料呂秀才誤解佛理,才致……”


    話語未歇,便聽梵天厲聲怒道:“如此斷章取義,掐頭去尾,也能說是據經所言,普雲大師顛倒黑白的功夫,才是叫人歎為觀止吧。”


    “放肆!”普雲大師暴跳而起,怒道:“即便他包藏禍心,也該交由我戒律院處置,你未經查證,便枉殺人命,還敢強言狡辯。”


    “交由戒律院處置,哼哼~”


    梵天喃喃低語,似嘲似諷的說道:“師叔可還記得,三日前,原由山匪皈依的九代弟子法聆下山化緣,夜宿民家見人妻女貌美,遂起殺心,奸淫害命,弟子將其綁赴戒律院,你是如何處置的。”


    “杖責八十,麵壁三年。”


    “為何不是殺人償命?”梵天凜然質問。


    “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普雲大師麵露慈悲,口誦佛號道:“昔日摩羅受邪師唆使而大肆殺人,為佛陀度化而證阿羅漢果。提婆達多雖是極惡之人,即使墮於三途,但隻要有一念之善,至誠歸依三寶,仍可藉由佛法超度,而得解脫。”


    梵天笑了,麵對著這群外托佛教,內行惡法的妖僧,惡狠狠地笑了:“惡人行兇,若隻需放下屠刀便能成佛,那死在刀下的亡魂,誰來償還?”


    普雲大師喟歎一聲,道:“一切眾生,無始劫來,皆有六道輪迴,報應不爽,明知殺業已造,即使償命也無法挽迴,不如留待有用之身彌補,今世所造之業,可留待後世償還。”


    “普雲大師果然好機鋒,梵天受教了。”


    梵天緊咬著牙,口說受教,眼中的怒火卻仍然抑製不住,揶揄道:“若按大師所說,弟子倒是有個法子,能使大家皆得解脫。”


    “哦?”眾僧皆麵露詫異,側耳傾聽。


    梵天嘴角微揚,憤怒的臉上一抹狡黠泛起,諷笑道:“弟子如今殺人,罪大惡極,也想學那摩羅與提婆達多一樣,得此慧緣,師叔不如嚐試度化於我,待我將天下謗法妖僧殺絕,若還無法藉由佛法超度,而得解脫,屆時師叔再想殺我,梵天必無怨言,而今生所造之殺業,也讓我來世再償還,如何?”


    “你,你,你你你~!!!”普雲大師無言以對,氣得全身顫抖,手指過來想要怒斥,一句話卻如鯁在喉,無法脫口。


    “猖狂!太猖狂了。”四周,隨即聒噪之聲大作。


    “夠了!”這時,一直端坐上首的主持方丈站起身來,厲聲怒斥。


    將喧嘩之聲壓下之後,方丈環顧四周,臉上的慈悲與眼中的銳利,並作一聲長歎:“傳我法令,佛鄉八代弟子梵天,不問究竟,殺傷人命,罰杖責八十,麵壁三年。”


    “不行,怎麽可以,才麵壁三年,也太輕了吧?”


    “是啊,犯了殺戒才杖責八十,無法服眾。”


    “殺了他,殺了他~!”圍觀僧眾紛紛不服,大聲起哄。


    另有一些支持方丈決策的僧人,也據理力爭,奈何勢單力薄,很快便被憤怒的抗議聲淹沒。


    沒辦法,彼時的佛鄉早已不是正法時期的佛鄉,波旬弟子混入寺廟,外托佛教,內行惡法,至今已有百年。


    在人心貪欲麵前,整個佛鄉早已烏煙瘴氣,邪師說法如恆河流沙,各種邪見打著佛教的旗幟,大行其道,苦境世間,皆視佛法為邪教,為此深惡痛絕。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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