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太困了。。先更半章,隻需要購買一次


    第194章 前夜


    衛琇率三萬中軍前往西北的那一日, 冀州的八百裏加急戰報抵達京都。


    這一日沒有朝會,司徒鈞替衛琇設宴踐行, 剛把他和大軍送走,後腳就接到了急報,司徒鈞隻看了一眼,眼前一黑, 一口血往喉嚨口湧,勉強壓住了, 人卻跌坐在榻上, 半天沒能爬起來。


    一邊的小黃門趕緊上前攙扶,司徒鈞臉色煞白, 衝他擺擺手:“趕緊叫人去請鍾大人和韋大人速至宣德殿議事。”


    信都城被司徒徵的大軍攻破, 冀州刺史秦青以身殉國,不到五日,兩萬守城將士幾乎全軍覆沒。汝南王的兵馬勢如破竹, 拿下信都後立即揮師朝向陽平,照著這勢頭打到洛京恐怕也用不了多久。


    韋府離皇城近, 韋重陽先鍾禪一步到了宣德殿。


    司徒鈞將冀州戰報遞給他:“韋公如何看?”


    韋重陽看完大驚失色, 抖了抖袖子,想從滿腹的經綸中掏出幾句來,可引經據典容易, 國庫裏卻是被連年的天災人禍給掏空了。


    兵力也不夠,五營兵馬守著一個京都尚且有些吃緊,上迴裴家一事, 裴五郎起兵作亂,五營同室操戈,又折損了不少兵馬,直到如今還未來得及征兵補上。


    韋重陽搜腸刮肚,也隻想出個不是法子的法子:“恕老臣鬥膽,陛下何不向趙王借國兵一用?”


    話音未落,他外孫一掌拍在幾案上:“外祖好生荒謬!趙王是何等樣人,阿耶在時尚且提防著他,向他借兵何異於引狼入室!”


    司徒鈞和韋重陽雖有君臣之分,但是天子對這個外祖人前人後總是敬他三分,何曾如此慢待過他。


    韋重陽當即不忿:“既然陛下不願向趙王借兵,那隻有急令將衛將軍召迴,他帶走的三萬中軍庶幾可以抵擋住逆賊的攻勢。”


    “這不過是拆東牆補西牆罷了!”司徒鈞冷笑道,“把衛將軍調了去,若是此時西羌大舉進犯,憑趙良那無用的老東西能抵擋得住麽?難不成要將衛將軍分成兩半?”


    韋重陽叫他氣得不輕,雙眼一瞪,把花白胡子吹得唿唿生風:“陛下這也不行,那也不可,老臣亦是無計可施!不然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他能用胡兵,我們也能借戎兵......”


    “韋公此言差矣。”殿外傳來男子的聲音。


    司徒鈞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根“鍾卿,快請進!”


    鍾禪不緊不慢地走入殿中,向天子行了禮,然後對韋重陽揖道:“韋公請恕我方才無狀,然而戎狄不與華同,汝南王此舉本就是火中取栗,一著不慎便會引火燒身,即便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也不可出此下策。”


    “鍾大人說得輕巧,”韋重陽不能明著和天子翻臉,剛好拿鍾禪撒氣,“既然老朽的對策是下策,敢請鍾大人的見教,何謂上策?”


    司徒鈞也問道:“還請鍾公不吝賜教。”


    “微臣不敢,”鍾禪施了一禮,“微臣以為,如今形勢遠非山窮水盡,司徒徵來勢雖兇猛,然而他犯上作亂,師出無名,此次孤注一擲,若無法一舉得勝,每拖一日勝算便少一分,故而他不惜與虎謀皮也要勾結戎狄,引西羌各部入關。據臣鬥膽猜測,西北恐怕烽火已燃。”


    這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司徒鈞眼前直冒金星,眼看著站不穩了,雖然他懷抱著自欺欺人的念頭,但是心裏也認同鍾禪的推測,西北多半已經亂了。


    好在趙良駐紮在武威的兵馬還能抵擋上一陣,等衛琇的兵馬一到,至少可將胡兵截在半道上。


    司徒鈞點點頭:“鍾公言之有理,不知可有良策?”


    鍾禪想了想道:“不敢妄稱良策,不過是權宜之計,陛下庶可借齊國之兵,合青、徐、兗諸州之州郡兵,齊國之兵以驍勇善戰、悍不畏死聞名,與司徒徵或有一戰之力。”


    司徒鈞怔了怔,盯著鍾禪看了一會兒,下頜繃緊,嘴唇抿成細細一線:“齊國?”


    鍾禪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自去歲齊國動蕩,老齊王薨逝......”


    司徒鈞抬抬手阻攔道:“鍾卿不必說了。”


    他當然知道繼位的齊王兒子是個有勇無謀的草包,不過是齊國太妃衛氏手中的傀儡——所以他更不能向齊國借兵。


    司徒鈞雖然仰仗著衛琇替他平定西北,但是對他的忌憚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與日劇增,朝中越是無可用之人,他越是怕衛琇,怕到午夜從夢中驚醒,汗如出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畏懼司徒徵多些還是畏懼衛琇更多些。


    司徒鈞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鍾禪,想從他麵具一樣的臉上找出一絲端倪,這是他的腹心,他的股肱,是他阿耶替他挑選的丞相,連他都向著衛琇,若是真的聽信鍾禪所言從齊國借兵,到時候這江山還是他的麽?


    世間的事都經不住深想。司徒鈞此念一生,便牢牢紮根在心底,怎麽也拔不除了,莫說齊國兵,他連青徐的州郡兵都不敢調——那是衛琇一手建起的,簡直無異於衛家的部曲私兵。


    司徒鈞主意早已打定,卻佯裝沉吟,良久才道:“鍾卿,孤知你忠心耿耿,隻是往齊國借兵有悖先帝的遺誌,還請鍾公體諒孤身為人子的難處。”


    鍾禪一看他的神色就知他還是將私怨和猜忌置於百姓社稷之上,多說無益,隻得道:“孝道不可違。如此隻能傳檄天下,廣積糧草,發各州郡之兵,擴禁軍與五營兵馬,隻是戎兵如洪水猛獸,微臣懇求陛下......”


    “我明白,”司徒鈞揮揮手,“我明白。”


    司徒鈞隻是疑心病重,人並不糊塗,也不是司徒徵那樣將全部籌碼押上的瘋子。


    走出宣德殿時,鍾禪迴望巍峨宮殿,心中不由歎息,隻願西北早日平定,興許來得及趕在京都淪陷前迴援。


    ***


    涼州的早春,仍舊是冬日的蕭索和肅殺,朔風卷地,將營帳前的牛皮門簾吹得啪啦啦作響。


    司徒徵放下手裏的酪碗,無奈地朝帳外喊道:“阿旺,拿塊石頭壓一壓。”


    說罷朝著對麵坐榻上的虛雲禪師道:“西北的風沙真是惱人,出門不能開口,一說話吃一嘴沙,連這酪碗裏仿佛都混了沙礫,咬起來吱嘎吱嘎的,我有些後悔來這地方了。”


    虛雲禪師笑著道:“廚子再不堪也不敢往你碗裏裝沙子,是你老了,牙口不好了。”


    司徒徵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嗽了一陣,笑罵道:“你這死禿子,信不信本王砍了你的禿腦袋祭旗?”


    “砍我祭旗,恐怕佛祖都不保佑你。”虛雲禪師毫無懼色,悠閑地拿起花花綠綠的陶碗抿了口酒。


    司徒徵待他把碗放下,偷偷把頭湊過去,嘴唇還沒沾上碗沿,虛雲禪師便張開手罩住碗口:“又想偷酒喝,你不怕咳出血?”


    “這酒不好,”司徒徵訕訕地直起身子,“若是好酒,咳出一升血來也值當。”


    “一把年紀的人了,說起話來還同個孩童一般。”虛雲禪師嗔道。


    司徒徵搖著頭笑道:“不砍你祭旗了,活了大半輩子也就得你一個敢這麽同我說話。你看不見,我已經生了白發了,老了,真就是一夕之間老了。這人一老,做什麽事都沒勁。”


    “做皇帝呢?也沒勁麽?”虛雲對著他笑,雖然眼睛看不見,卻像在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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