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親兵和方悅的保護下,周澈暫時停下腳步,不再向前衝殺,而是提著刀擔負起了戰場指揮,組織起了數十部卒,猛攻那個小陣。方悅親自提刀衝了上去。有他這個勇不可當的猛將加入,很快,小陣就被擊破了。方悅滿臉渾身都是血,帶人擊破了那一二十個黃巾軍士卒組成的小陣後,又提刀來到周澈的身邊,想要繼續護衛他的側翼。周澈怒道:“你是什麽?”


    方悅愕然:“啊?”


    “你是曲長!不是我的侍衛!你的任務是指揮你的部下殺賊,不是跟在我的身邊亂轉!去指揮你的人去!”周澈以刀前指,右前邊一二十步外,又有四五個黃巾軍的士卒試圖靠攏一起,他命令道,“去把那幾個賊兵殺了!注意好全局!隻要有賊兵試圖靠攏組陣,就要在第一時間撲滅!”


    方悅大聲應諾,點了十幾個周圍部卒的名字,令他們去擊殺那四五個試圖靠攏組陣的黃巾軍士卒,自己則奉周澈之令,一邊殺敵,一邊指揮其它的部卒配合擊殺敵人。


    周澈的部下在軍械上占著極大的便宜,大多有輕甲或皮甲,用的是環首刀。輕甲或皮甲增強了防禦,環首刀適合近戰,而這股黃巾軍士卒有甲的寥寥無幾,有刀劍的也不多,很多拿的是鋤頭和竹槍。人數本少,軍械又不如之,節節敗退。


    實際上,周澈這支部隊帶的還有弓弩,但為了能更好的利用這次機會練兵,周澈連弓弩都沒有用。他的目的就是要借此機會,練一練部曲的膽氣。軍隊平常操練,操練什麽?除了殺敵的技藝外,還有兩個更重要的東西:紀律和膽氣。


    兵法雲:“合兵聚眾,務在激氣”,又雲:“勝在得威,敗在失氣”,何謂“氣”?就是士氣。何謂士氣?敢不敢殺敵,敢不敢攻堅,敢不敢打硬仗,遇到敵人時能不能奮不顧身,不怕死,這就是士氣。士氣就是膽氣。“兵無膽氣,雖精勇無所用也。故善練兵者,必練兵之膽氣”。那麽怎麽練膽氣呢?殺敵練膽!殺過老虎的人就不會再怕老虎,殺過敵人的人就不會再怕敵人。


    陷陣曲右屯的兵卒在屯長的帶領下也衝了出來,在這股黃巾士卒的前邊展開攔截。


    剛才誘敵的那幾騎兜轉迴來,把佯裝摔落地上的那個騎士拽上他自己的坐騎,奔馳到戰場的近處,因為有周澈的命令,他們沒有上前廝殺,而是散開遊蕩,和周倉等騎一塊兒追殺逃跑的黃巾士卒,並且觀察遠處是否有敵人的動靜。


    江偉這時則帶著他這一部的士卒從田野間奔上官道,從這股黃巾士卒的後邊繞過去,留了一屯人在後邊堵截,他親帶著另一屯人從左側展開進攻。


    至此,大局已定。


    千餘人打百十人本就占著人數優勢,又是以逸待勞,攻其不備,又是四麵包抄,兩麵重點夾擊,又在鎧甲、兵器上占著便宜,很快,這股黃巾軍士卒就傷亡大半,餘下的向外亂竄,試圖離開戰場逃得性命,卻不是被江偉、方悅這兩部的步卒攔住或追上殺死,就是被遊騎在外的周倉等騎截住殺死。到了最後,還剩下一二十人,走投無路,絕望地趴在地上,抱頭投降了。


    江偉、方悅率部卒把他們揪起來,驅趕到一塊兒,令他們蹲下,請示周澈:“俘虜如何處置?”


    在後期的戰鬥中,周澈就沒有怎麽殺敵了,就像他訓斥方悅的一樣,方悅是曲長,職責是指揮全曲的部卒殺敵,他是主將,最初親自上陣隻是為了激勵士氣,士氣激勵上來、戰局占了上風後,他就不需如此了,所以到後期,他由親兵們護衛著退到了一邊,主要指揮全局。他看了看那一二十個俘虜,說道:“殺了!放兩個叫去給波才報訊。再打掃戰場,負傷的賊兵也都殺了。”


    他們在“敵後”作戰,帶不了俘虜,更不能放走,所以隻能全殺了。慈不掌兵,不能對自己的士卒仁慈,更不能對敵人仁慈,即使他很同情黃巾軍士卒,但這是戰爭,不能有婦人之仁。方悅、江偉應諾,放了兩個俘虜去報訊,指揮士卒殺掉了剩下的俘虜和負傷的敵人。


    至此,戰鬥宣告結束。


    周澈拄著刀,立在道側,看士卒們打掃戰場。周倉等騎除了繼續在外觀察有無敵情的外,別的也都迴來了,騎著馬立在他的身後。


    打掃戰場的士卒們不時給負傷倒地的黃巾士卒補上一刀。官道上屍橫遍地,血流到田野中。


    清理完戰場,周澈帶著部卒離開了這段官道。


    他以前為司刑巡察行縣時,不但每到一地都會讓田豐把可用的地形記載下來,而且會把當地的山林湖泊、亭鄉道路繪成一個地圖,因而他對父城周邊地形很熟悉。離開戰場後,他帶著眾人往西南去。


    他記得在西南數裏外有一個鄉,叫南鄉,鄉的西邊有個果林,是父城一個豪族的族業,種的皆為橙、橘等物。現在仲春,果樹正枝葉漸茂盛之時,數百人藏入其中足能掩飾行蹤。


    打掃完戰場差不多已是酉時了,三月天短,暮色將至。


    周澈帶著這數百步騎沒走官道,而是潛行在田野中,魚貫向西南去。走了半個時辰,到達了那片果林,此時暮色已經深了。


    路上沒有再遇到黃巾軍的大隊人馬,隻又遇到了一股一二十人的巡弋隊伍,被周倉等騎一擁而上地圍殺了。


    快到南鄉時遇到了幾個在田裏找食兒的農人。波才數萬大軍圍父城,雖帶了點在襄城、郟抄掠來的糧食,但遠不夠大軍所需,因而一如在襄城、郟,也派了不少小帥四處掠食,鄉裏的糧食大多被搶走了,他們沒啥吃的,隻能到田間捕食田鼠、野兔,挖掘野菜之類。


    周澈這次南下渡河雖是誘敵,但也不能處處暴露行蹤,該隱藏的時候就要隱藏,以免誘敵反成被圍,剛才他已放了幾個黃巾士卒的活口去給波才報訊,現在到隱藏行跡的時候了,所以在來果林前,他就對在前開路的陳褒下過命令:若在路上遇到鄉民,一概抓住,隨軍而行。


    到了果林,諸人觀望。


    這片果林很大,占地數百畝,橙、橘等果樹吐出了嫩綠的葉子,遠望如一片綠湖,別說千餘多步騎了,就是兩三千人也能隱藏其中。因為黃巾軍到處掠奪鄉中,所以這片果林周圍靜悄悄的,一人也無,原先的看林人也不知逃去哪裏了。


    眾人跟著周澈入林。這個時節尚未到橙橘樹開花之時,雖無花香,但卻有林葉之香撲鼻而來。剛經過一場浴血的廝殺,深入林中,坐在樹下,嗅著林葉之香,望著遠處夕陽西下,晚霞絢爛,眾人仿佛來到了另一個人間,廝殺似乎遠去,不覺愜意,皆放鬆下來。


    這次在官道上圍殺黃巾士卒,除掉故意放走的那幾個外,其餘的黃巾士卒悉數被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周澈這邊也有傷亡,不過沒八百對一千這麽嚴重,因為他們大多有甲,兵器亦精良,遠勝敵人,且受過初步的操練,又是以多擊少,故而傷亡不多,陣亡了八人,傷了三十多個。


    陣亡的士卒,周澈令親兵記下了他們的名字、籍貫,等到戰後就把該給的錢送去他們家中,傷的三十多個多半是輕傷,不耽誤行軍,也不耽誤作戰,重傷的有六個,兩個斷了腿,一個折斷了胳膊,剩下三個是胸腹受了傷創,嚴重的一個腸子都流出來了。這幾個重傷的,周澈不能把他們丟下,如果丟下,會對士氣是個打擊,那麽在再次作戰時,士卒們恐怕就會因擔憂被丟下不管而不肯出死力了。


    不能丟下,就隻能帶走。


    隨行的有兩個從郡醫曹要來的瘍醫,也即外科醫生。戰後,他倆給負傷的士卒包紮了一下傷口。周澈叫人做了幾個擔架,派人抬著這幾個重傷的兵卒一起來到了這片林中。放下他們後,周澈過來慰問,向他們保證:“我會帶著你們迴去的,再堅持一下,明晚就能迴到襄城了!”


    他解開衣甲,裸露出胸膛,指著肩膀和背後的幾處傷痕,笑對他們和圍在邊兒上的士卒們說道,“我也受過傷!那時你們還沒到陽翟,波才十萬眾攻城,我幾次帶勇士出城擊之,三百騎陷入數千賊中,喊殺震耳,我率眾來迴衝突,這幾處傷就是那時留下的。你們看,到現在還沒痊愈。”


    確實沒有痊愈,周澈每次作戰都帶頭擊敵,這影響了傷勢的恢複,方才作戰時他又勇猛非常,奮不顧身,手刃敵人近十,肩膀上的一處傷又因此被撕裂了,浸出鮮血。此時鮮血已經凝固。


    他笑道:“自陽翟以來,我與賊先後四五戰,負了這麽多傷,不還是活得好好的麽?不要怕,等迴去襄城,我就叫瘍醫給你們妥善醫治!”


    這個時代雖早已有了醫生的分科,但醫療水平有限,輕傷也就算了,重傷的十個裏邊能活下一兩個就了不起了。周澈受的這些傷也都是輕傷,不能和這幾個重傷兵卒的傷勢相比,但經他這麽一說,既保證了會帶他們迴去,又出示自家的傷痕,卻讓這幾個重傷的兵卒心安了許多。其它沒受傷的兵卒也心安下來。人不患寡,患不均。作戰也是一樣,當將領身先士卒時,兵卒們就會拚命,更別說周澈不但身先士卒,還先後負傷多次。


    兵卒們竊竊私語地說:“周君貴人,臨敵尚不避矢刃,與賊死戰,負創不顧,何況吾輩徒奴?既受周君恩養,便當死戰!”千餘人深入“敵境”作戰,士氣是個大問題。經由周澈這一番舉動、幾句話語,士氣不僅沒有低落,反而有了提升。


    周澈率部隱藏果林中,吃幹糧,做休整。


    直到入夜後,在父城城外的波才才得知了周澈來到之事。


    周澈放走的那幾個黃巾士卒先是去找到了本部的渠帥郝喵,郝喵聞訊後大驚失色,一邊遣人搜索周澈的行蹤,一邊立刻親去給波才匯報。雖然是“立刻親去”,但到底耽誤住了時間,所以直到入夜波才才得知此事。


    郝喵到時,正好何曼在波才帳中。


    何曼是來給波才匯報今日攻城情況的,今天他帶著萬餘兵卒攻了一天的城,但還是沒把城攻下,因決定讓兵卒們休息一個時辰,隨後繼續夜攻。


    他對波才說道:“這兩天攻城,一直沒見父城令露麵,亦未見丞、尉,今日方才得知這三賊早已逃了!現在城中率賊/民守禦的是父城五官掾,此人姓閎,家為本縣大族,在縣中久有聲名,頗能得人心,故此縣中反抗甚烈。不過不要緊,東城牆已被打破了一個口子,今晚我會繼續夜攻。我就不信他還能守上多久!最遲明晚,必能攻陷。”


    不止父城,整個潁川郡的十七個縣,不少縣的令長都跑了,接替他們守城的都是本地縣中的縣吏和大族。縣吏多是本地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宗族族,他們比縣令長更能死戰。先前,何曼攻打襄城、郟兩縣時,襄城令王某不就早早地逃跑掉了?但是縣中的吏員們卻無一逃跑,都是死戰到底,最後城陷,全部被何曼砍了腦袋。


    波才問道:“咱們傷亡如何?”


    “不多,傷亡不到兩百。”


    一萬多人攻城,傷亡不到兩百,二百個人中傷亡一個,確實不多,這是因為父城城中的守卒不多,亦缺乏守城器械。


    波才點頭說道:“好,那就今晚繼續夜攻,務必要在明晚前打下父城。如若不然,拖得越久,荀賊就越可能會來援救。”


    何曼說道:“是。”


    這時,郝喵風風火火地到了,進來就說:“周賊來了!”


    波才剛說到周澈,就聽到周澈的消息,詫然抬頭,下意識地重複郝喵的話,道:“周賊來了?”


    “是!”


    波才迴過神來,意識到了郝喵在說些什麽,立刻跽坐起來,問道:“周賊來了?”


    “是。”


    “在哪裏?”


    “不清楚,隻知他帶了數百步卒,百餘騎士,一個多時辰前,他在距汝水南岸約十來裏的的一段官道上圍殺了我部百餘將士。不,應該不止百餘,還有幾股巡弋河邊的兵卒也失去了消息,可能也已被他圍殺了。”


    “數百步卒,百餘騎士?”


    “是。”


    波才驚愕生疑,說道:“隻帶了這麽點步騎?確定是周賊麽?”


    “確定無疑。我部有幾個逃得性命的兵卒向我報告,說在交戰時,聽到有人大叫:‘扈衛周君’。賊兵中姓周的隻有周賊,還有一個他的族侄,他的那個族侄是個文懦無用的儒生,能帶人衝陣的必是周賊無疑!”郝喵把部下報告給他的內容轉述給波才、何曼。


    波才、何曼勃然大怒。


    何曼怒道:“周賊辱我太甚!”波才亦是大怒,罵道:“好個豎子,如此小覷吾等!隻帶了千餘步騎渡河,視吾輩如無物麽?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此仇我必報之。”當即就要點將,打算親帶人出營去追殺周澈。


    帳中坐的有幾個渠帥,慌忙把他勸住。


    一人說道:“吾等數萬眾,周賊怎會隻帶了千餘步騎來呢?他就算再小覷吾等,難道會不知隻憑這數百步騎斷難解父城之圍?會不會是?”


    “什麽?”


    “會不會是計?”


    “什麽計?”


    “他會不會是想用這千餘步騎誘上師出營,然後他的主力趁機渡河,襲我大營,以救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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