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周澈高聲喊道,手指著遠處的光祿城。


    “我比你們更想殺進去,將那些該死的蠻子斬盡殺絕”


    “斬盡殺絕!”士兵們立時群起唿應。


    “但是!”周澈提高音調:“此刻,在城裏,還有我們的父老鄉親,還有我們的同袍手足,如果我們攻城,那些野蠻人便會斬殺我們的親人,將我們的親人推上城頭來抵擋我們。所以,雖然我很想殺了他們,但現在我不能那樣做!”


    “怎麽辦?放任我們的父老鄉親,同袍手足落在這些野蠻人手裏嗎?不,我周澈當然要將他們救出來。將士們,我們俘獲了這些匈奴人的公主和他們的大將,這一次,我便用這兩個人換迴我們的親人,來人,請娜芙居次與阿其諾將軍”


    周倉與方悅率著親衛將騎在馬上的娜芙和阿其諾牽了過來,與先前不同,這時候阿其諾雙手卻被反綁在身後。


    數萬雙噴火的眼睛盯著娜芙與阿其諾,那其中蘊含的憤怒和仇恨便連身經百戰的阿其諾身上也不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身體微微有些顫栗,娜芙更是臉色慘白。


    “諾將軍,我們便要就此告別了,迴去告訴你們左賢王,此仇我周澈記下了,我會來找他的。”一揮手,一刀唿地一刀劈下,娜芙一聲驚叫,卻見這一刀如此狠狠地揮刀劈下,斬斷的隻是綁著阿其諾的繩索。


    阿其諾揉了揉手腕:“周將軍,這個仇我阿其諾也記下了,我會在疆場上找你討還的。


    周澈冷冷一笑:“恭候大駕,如果你第二次落在我手裏,可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


    阿其諾向娜芙一揖:“居次,末將先去了。”


    “嗯!”娜芙雖然臉色蒼白,但仍強撐著點點頭:“你去吧,不用擔心我,周度遼不會為難我的。很快我就迴來了,告訴哥哥,我很想他!”


    阿其諾掉轉馬頭,一騎絕塵而去。


    “大王,阿其諾來了!”豪虎驚喜以指著正單騎而來的一人,於夫羅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他還真怕周澈發瘋。


    阿其諾奔到城門,翻身下馬,跪伏在地,以額觸地,久久不願起身。


    “大王,用繩子將諾將軍墜上來吧!”豪虎道。


    於夫羅搖搖頭:“開城門,我草原勇士,那能像野狗一般地如此倉惶。”


    “可大王,阿其諾隻不過是一員被對方俘虜的家夥,這是我草原勇士的恥辱!”


    於夫羅嚴厲地盯了一眼豪虎:“豪虎,你要記著,如果是你處在阿其諾的位子上,你不會做得比他更好,如果不是為了娜芙,阿其諾就是戰死也不會落到對方手中!阿其諾迴來後,如果有誰以這個來為難他,小心我的鞭子!”


    “是,大王!”豪虎低頭應道。


    光祿城門大開,阿其諾淚眼蒙蒙,連連叩了幾個頭:“多謝大王!”


    接著翻身上馬,馳進城去。


    看到於夫羅居然大開城門迎接阿其諾,周澈、沮授等人都是齊齊動容,南匈奴第一名將,果在有氣度,有胸襟!看於夫羅如此,那沒見過麵的羌渠也可略見一斑了。


    “光祿百姓開始出城了,這個於夫羅總算還是講信用的。”黃蓋用力地揮了一下手裏熟鐵雙鐧,興奮地喊道。


    “主公,如果此時突襲城門,當有很大可能奪下城門來…”沮授在馬上偏過身子,低聲對周澈道。


    “軍師著急了,已經做到這一步了,又何必多此一舉,於夫羅鼎鼎大名,焉會不防我這一招,更何況,眼下我們各部人馬,合計兵員也不到兩萬人,金帳軍全員三萬,就算有所損耗,不可能全都在光祿城,但於夫羅在此,這裏隻怕也有一兩萬人,真打起來,勝算不高,慘勝之局不是我想要的。更何況,一旦交戰,這麽多的百姓必將死於亂軍之中,我心何忍?與蠻族的戰爭,不必爭一時之氣,不必爭一地得失,我要慢慢地收緊套在他們身上的絞索,一點點的勒緊,等他們驚覺之時,已是大勢已去。”


    “軍師,聽過溫水煮青蛙的故事嗎?”周澈笑道:“當青蛙發現大事不妙時,卻已無力跳出鍋來了。”


    於夫羅在阿其諾迴城後,就立即開始撤出光祿城,於城外約三十裏地駐紮,他們的手裏還扣著光祿守軍約千餘人俘虜,而周澈在進城後,留下黃蓋部與輜重營在光祿城,自己卻率領著薑楓部、親衛兩營攜著娜芙一路尾隨於夫羅而至。


    漢軍守軍被繩索串成一串,牽出來陳列於陣前,金帳軍的大隊已開始轉身向後,奔向草原深處,連於夫羅的中軍旗也已離去,隻餘下了千餘騎後衛警覺地瞪視著度遼軍這邊。


    “娜芙姑娘,請吧!”周澈伸手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希望我們下一次見麵能更愉快一些。”


    娜芙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澈,緊緊地抿著嘴,一夾馬腹,馬兒長嘶一聲,已直竄了出去。看到娜芙單騎而出,對麵的金帳軍略微有些騷動起來,立時便有幾騎奔出隊列,迎了上來。


    “楓之,作好準備,如果對方有什麽異動,立即滅了他們。”


    “是,主公!”薑楓召來左右翼校尉,低低吩咐兩句,那兩人領命而去,旋即部營左右兩翼微微向外散開,整個漢軍慢慢地擴張成了一個半圓。


    “居次!”奔來的阿其諾在馬上一伸手,已是勒住了娜芙座騎的馬韁,將馬牽在手裏,迴頭看一眼對麵周字大旗下凝立的周澈,心中不由百感交集,這一次的被俘並州,對於阿其諾來講,其實更是一個難得的曆練過程,也讓他成熟不少,先前那一點浮躁,那一點對中原的輕視已不翼而飛,大單於說得不錯,大漢的確是一隻睡著的獅子,隻要有人醒來,對草原來說就是災難性的。


    娜芙奔迴自己軍中,一眼便看到隊列中含笑而立的於夫羅,又驚又喜又委屈,淚水立時便湧將了出來,徑自從馬上跳了起來,躍到於夫羅的馬上,雙手摟住於夫羅的脖子,放聲大哭:“哥哥。”


    於夫羅微笑著拍著她的後背:“好了好了,妹妹。沒事了,沒事了,權當這一次出去遊曆了一番,想必也長了不少見識。”


    “哥哥,殺了周澈,一定要殺了他,否則他必將成為我草原大患。”娜芙迴身,指著對麵的周字大旗,大聲道。


    於夫羅眯起眼,看了一眼遠處的漢軍,笑道:“這是自然,不過現在,妹妹,我們快跑吧。”一把將娜芙抱起,道:“阿其諾護住居次,全軍急退。”


    對麵周澈的眼睛募地睜圓,他看到娜芙居然飛身投到一個男子的懷抱裏,那是誰?一定是於夫羅!於夫羅的中軍旗走了,但他留了下來。


    “楓之!出擊!出擊!給我將於夫羅留下來!”周澈斷然軍手下令。


    薑楓部隊的左右兩翼立即便如同兩隻鐵鉗,左右張開,奔騰而去。周澈率著親衛營緊跟而上。


    於夫羅大笑著率軍如飛而去,而此時,得到自由的光祿城守軍紛紛站起來,奔向對麵的友軍,卻無形中擋住了周澈中軍的前進。


    薑楓部左右兩翼緊追了十數裏地,視線中突地出現了金帳軍大部人馬,看到對麵正陣以待的陣形,薑楓識趣地停下了追擊的腳步,收擾了兵馬,遺憾地看著於夫羅一群人乳燕入林般投入到那人馬中去,隨即大軍轉身,一波一波地向遠處湧去。


    “撤!”薑楓撥轉馬頭。


    “於夫羅!於夫羅!”周澈輕輕念叨了兩句,果然非同常人啊,居然如此膽大,很可惜,如果自己早算到這一點,拚著折損了那千餘被俘士兵,也要將此人留下。


    “南匈奴第一將,果然名不虛傳。”尚沮授歎道:“主公,此人不僅擅長正麵對陣,更膽大心細,每出奇兵,今後對於此人,我們一定要小心啊”


    周澈點頭:“於夫羅當是我們平定陰山草原第一大敵。”


    說話間,被俘的千餘名殘軍已到了周澈的麵前,黑壓壓的跪了一地,他擺擺手:“都起來吧,此戰非你等之罪,爾等日後要奮勇殺敵,一洗今日之辱。”


    “多謝大帥!”千多名士兵感激莫名,被俘之後,本以為不是死路一條,便是要給捉到草原上去當奴隸,但萬萬想來到周大帥居然願意以草原公主來換他們,草原公主何等尊貴的身份,而他們呢,隻不過是一些小兵而已,亂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他們算得了什麽?看著周澈打馬而去的背影,千餘俘虜激動難抑,除了以後以死相報大帥之外,自己還能做些什麽呢?


    雲中大帥府,沮授恭聲道:“主公,您所說的無名英雄紀念碑和英烈堂已落成,還請主公親筆題寫牌匾。”要論起書法,周澈的顏體、柳體在大漢也算是獨樹一幟,沮授曾在私下裏說過,主公即便不統兵作戰,威震天下,也會因為這獨一無二的書法而聲名雀起,現在度遼營,偷偷臨摹周澈書法的官員不在少數,當然,這也隻有有資格見到周澈親筆的人才有機會拿到周澈的書法。其實便算周澈書法不行,這兩塊匾除了他,也是無人敢僭越來題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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