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發生的一切,周澈都不知道,他要肅清駐地山賊。


    但是窩在雞鹿澤裏的座山鳳很是鬱悶,很是糾結,縱橫西安陽這一帶數年,何時曾吃過這麽大的虧,數十個弟兄折損大部,現在跟在身邊的隻不過十來餘人了,連老窩都被人剿了,真不知道這個冬天怎麽熬過去。


    “李麻子,你個狗婢畜產的,俺就說不能搶,你胡咧咧,說定然沒事,現在俺們被趕小雞一樣趕到了這裏,還陷了幾十個弟兄!”座山鳳揮手敲打李麻子怒罵道,手臂上一道寸來長的刀疤泛著紅色,隱隱跳動著。


    “頭領!”被座山鳳點名大罵的李麻子哭喪著臉靠了近來,大名叫李仲,因為一臉的麻子,便一直被人稱作李麻子,“誰想到這些官兵想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窮追不舍啊!以往官兵不是這樣啊。”


    “你狗婢的!還囉嗦!”座山鳳猛地一伸手拎起李麻子,座山鳳身高臂長,拿現在的目光來看,起碼有一米九以上,將僅僅一米六有餘的李麻子懸空拎了起來,“一下子便弄死了他們好幾個,能不急嗎?現在幾十個弟兄落在他們手裏,還能活嗎?”


    李麻了手舞足蹈,“頭領,頭領!放我下來,小心些,這裏可不是山寨,不能隨便亂扔啊,萬一將我扔進了澤子裏,那您就又要少一個弟兄了。”


    座山鳳又好氣又好笑,“你個畜產的,就一塊滾刀肉。”將他狠狠地頓在地下,四仰入叉地躺在地上,雖說幾十個弟兄落到了官兵手中,雖說有些傷心,但也不以為意,畢竟大家都是當山賊的,幹上這個的那天起就沒想過好死,這些年迎來送往,也不知有多少弟兄或死於官府,或死於匪寨內訌,對生死已是看得淡了,西安陽窮,很容易便能招到新的兄弟入夥。


    “該怎麽過這個冬天呢?”座山鳳在心裏盤算著,南匈奴入寇,將西安陽搶得一幹二淨,啥也沒給他們留下,殘餘的百姓現在都聚集到了縣城附近,“死賤畜產的匈奴,當真是殺人絕戶啊,刮得一幹二淨,這可讓我們怎麽過啊?”


    “頭領!”李麻子湊了過來。


    “有屁快放!”座山鳳不耐煩地道。


    “不如我們跑到對麵去吧!”李麻子一指雞鹿澤對麵,道:“那裏剛搶了我們,想必油水足得很,我們去搶他們。”


    座山鳳大怒,劈麵就是一巴掌:“你這個不長腦袋的夯貨,對麵是誰,是狗婢的蠻族,什麽是蠻族,你知道不?”


    李麻子被打麻了,看著頭領,癡癡呆呆地點點頭、


    “陰山對麵的草原蠻族,家家都是上馬便是兵,下馬便是民,俺去搶他們,你兩條腿去跟四個蹄子玩命,搶到了也跑不贏,俺還不想被他們掠去當奴隸。”座山鳳一頓大罵。


    “那頭領,我們去那裏呢,又不能老呆在這雞鹿澤裏?”李麻子問道。


    座山鳳長籲了一口氣,這雞鹿澤是所有人眼中的死地,但與他而言,卻是一塊福地,年輕時因為機緣巧合,知道了通過雞鹿澤的唯一的一條生路,這些年他多次借助這個地方躲過了官兵的圍剿,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便是心腹李麻子,沒有他引路,走不出十裏地,便也會泡也不冒一個地沉到澤底去。


    “先在澤裏呆兩天,那些官兵肯定用不了幾天便撤走,到時我們再迴去。”座山鳳扯了一根草,在嘴裏咀嚼著,與官兵打了多年交道的他,深知官兵的作風,沒有那支官兵能在山裏熬上幾天的。“到時扯起旗子,西安陽現在鳥毛都沒有,很容易便能拉起一票弟兄,這裏不能混了,我們翻山,去五原、雲中玩去。”


    “頭領英明!”李麻子嘿嘿笑著,殷勤地在附近找來幾根甜草,胡亂在身上擦了擦,遞給座山鳳。


    但這一次座山鳳卻失算了,失算的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從黃蓋那裏知道座山鳳等人隻逃出了十餘人到雞鳴澤裏,俞實領了周澈的命令後,和韓猛便選了四五十個精悍士卒趕到了雞鹿澤外,好在知道這家夥逃進雞鹿澤的地方,很明顯那條不為人知的路便在這附近,否則幾十裏寬的雞鹿澤,想要逮著比泥鰍還滑的座山鳳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韓猛自己是幹過綁匪勾當的,設套挖坑埋陷阱是門兒清,手下一批人也不乏好手,其中原本是獵手的就有十好幾人,一行人趕到雞鹿澤,便在座山鳳必經這路上一層層地設下陷阱,然後抹去痕跡,悄無聲息地藏了起來,便等著座山鳳來吃鉤了。


    也是座山鳳太過大意,居然也不派人哨探,在雞鹿澤了藏了四五天,料想官兵已是走得遠了,居然大搖大擺,一行十餘人有說有笑地從雞鹿澤裏走了出來,看得遠處的俞實咬牙切齒,卻又暗暗歡喜,對韓猛道:“韓君!這座山鳳,名頭恁大,卻不是行家啊,比起韓君你以前可差遠了,這下好,俺十個指頭捏田螺,十拿九穩了。”


    為了逮住座山鳳,在山裏吹了四五天山風的俞實得意非凡:“俺這風不是白吹的,這西安陽,好冷的刀子風!”這幾天雖說將自己裹得結實,但每到夜裏,還是將俞實、韓猛凍得直哆嗦,又不敢點火,怕打草驚蛇啊。


    渾不知大難臨頭的座山鳳一夥談笑間便踏入了陷阱,兩個走在最前麵的家夥,嗖的一聲便飛上了天,在座山鳳等人驚愕的目光下,被頭上腳下地倒吊在頭頂的樹上。


    “不好,有埋伏!”座山鳳一聲大叫,反應甚快的剩餘盜夥立即四散分開,跳入一邊的山林,但緊跟著便是慘叫聲連連傳來,跳到兩邊的幾個哧地一聲,便掉進了早已挖好的坑裏,坑裏倒插的矛尖可不是吃素的,雖說為了抓活的,沒有放長的,但將腳板插個對穿卻是絲毫沒有問題。


    座山鳳見機不對,便猛地轉身,向來路跑去,反應遲了片刻的李麻子毫不遲疑,緊跟著頭領衝向不遠處的雞鹿澤,但俞實守了這幾天,豈會讓他溜走,而且一看就是正點子。一場大網從原來的路上帶起片片秋葉,網魚一般將兩個急速衝向前的人罩了個正著,兩人一下子便翻倒在地,不掙紮還好,一掙紮,倒是越纏越緊了。


    兩邊的林中一陣狂笑傳來,幾十個全副武裝的士兵跳將出來,收獲獵物。


    韓猛笑嘻嘻地走到被捆得粽子般躺在地上的座山鳳,搖頭道:“哎呀,不內行啊!你太不小心了,真是丟臉啊!丟了俺們們山賊土匪的臉啊!”


    不是官兵?座山鳳看著一身硬皮的韓猛,有些迷糊。但卻也有些驚喜,隻要不是官兵,便有路子,“前輩混那個山頭的,小弟潘鳳。不知那裏得罪了您?”


    韓猛大笑:“混你個狗婢,俺早從良了,現在是度遼軍靖邊營周將軍手下軍候。你小子有種,連周將軍的部下也敢動手,就等著被點天燈吧!”


    座山鳳臉色慘白,與他捆成一堆的李麻子更是魂不守舍:“頭領,這一迴聽我的就好了,那怕是被逮去做奴隸,也比點天燈強啊!這位官長,能不能給個痛快,不要點天燈?”


    “我呸!”韓猛啐了他一臉的唾沫星子:“還想要個痛快啊,得,我做主,換個淩尺咋樣?割你三千六百刀!”


    李麻子打了個寒噤,比起點天燈,冒似這淩遲也不咋地:“官大哥,能不能再換一個?”


    韓猛和俞實大笑起來,這家夥倒也有趣,不怕死,卻怕受苦。


    “弟兄們,收兵迴營,給將軍報喜,這座山鳳我們給將軍全須全尾的逮住了,可沒少了一根毫毛!”韓猛站在路上,豪氣幹雲,這一次黃蓋吃了個憋。自己卻是揚眉吐氣了。下一次招兵自己可就理直氣壯地能多要一些了。


    “點名要活捉自己?”饒是座山鳳膽大包天不怕死,此時也不由有些膽戰心驚,“不知這一迴要遭些什麽罪,看來想個痛快死都難了,還不如自己求個痛快。”動了這個心機,正待咬舌自盡,那邊韓猛卻已是瞧出了端倪,一刀鞘便敲在他頭上,直接敲昏了事。


    “小樣兒,想玩這出,俺的功勞不就生生的沒了麽,想也別想,弟兄們,將這些土匪的嘴都我堵上。”士兵們大笑著胡亂從地上扯起一團團的野草,捏開這些人的嘴,生生地塞了進去。


    俞實、韓猛將座山鳳押迴營地的時候,引起了轟動,西安陽大都聽說過座山鳳大名,眼見他被俞、韓捆得麻球一般地帶了迴來,都跑來看熱鬧。


    “這便是座山鳳啊?”


    “瞧那兇悍樣兒,怪不得縱橫西安陽這麽多年啊?”


    “是厲害,不過周將軍更厲害,看見了麽,周將軍隨便派了個手下,便將他生擒活捉迴來了。”


    眾人議論紛紛,韓猛昂首挺首,滿麵春風。恰在此時,得到消息的黃蓋趕了過來,看到座山鳳,眼睛便紅了,舉起缽大的拳頭,迎頭便要砸下去,俞實、韓猛慌忙攔住:“公覆,你可別,讓你一拳砸壞了,我怎麽向將軍交差,你想揍他還不容易麽,現在這小子便是氈板上的一條魚,啥時不能揍,等我交了令,你想揍再來。”邊說邊指揮士兵押著座山鳳走向周澈的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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