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四年,二月。周澈帶著八百多名士兵一路上有驚無險的迴到了盧龍塞。隨即他就在塞外繼續招收零星的小股馬賊,在徐無縣四周開始募兵,派人到右北平郡、漁陽郡購置武器和鎧甲。雖然錢財不多,但裝備一千多人的部隊倒是綽綽有餘。


    這次深入鮮卑招撫馬賊,搶劫和連迎親車隊的事,他也不敢隱瞞,寫了一封文書,派人送到了刺史劉虞和太守劉政處。不久劉虞迴文,把他大大地褒獎了一番,同時派人送來了一些糧食和武器甲胄。


    對於盧龍塞軍隊的建製問題劉政也給了答複。鑒於盧龍塞軍隊數量在逐步增多,可以增擴編,但是他付不起這個薪水。如果周澈能夠說服他們繼續拿原來的秩俸,就可以按照周澈的要求擴軍。至於屯長一級的軍官周澈可以自由任命,但秩俸減半。


    原因倒是很簡單,由於去年北方大旱,造成冀州青州稅賦大減,無力支援幽州。開春幽州的百姓有種子下田就非常不錯了,至於吃飽穿暖,做夢去吧。所以現在整個幽州的郡國兵,邊軍都在精簡編製,壓縮開支。因為盧龍塞的重要性,編製可以照舊,但秩俸是無論如何都給不齊的。


    周澈一時間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太守劉政是真的沒有錢,還是有什麽其他原因。他自然不好辦,隻好暫時沒有理會。


    周澈喜歡和士兵們泡在一起,一起吃飯睡覺,一起訓練格鬥,一起打鬧胡侃,根本看不出來他還是一個掌管盧龍塞的鎮遠校尉。周澈從不拿自己的秩俸,他一分不剩,全部貼補士兵們。所以他窮,連偶爾送給軍烈屬家用的錢都是向田衷借的。


    周澈除了自己,什麽都沒有,就連甲胄都是最舊的,好的鎧甲他都留給騎兵戰士用。他不喝酒宴請,也不允許其他軍官們在一起互相宴請吃喝。所以士兵們愛戴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兄弟一樣,順從他,擁護他。


    周澈他帶兵非常嚴格,甚至可以說殘酷。每天的訓練任務每一個士兵都必須完成。誰不完成,他就一直陪著,直到完成規定的數量。他說得非常簡單:“今天不努力訓練,明天也許就死在戰場上。這是保命的技能,不會就隻有死。”所以大家信服,士兵們都自覺地訓練。


    到中旬,盧龍塞已經基本上有了兩千人,但軍隊依舊按照三個屯的建製在訓練,將士們開始有怨言了。


    傍晚,周澈命令薑楓葉把三位屯長,黃蓋、鄭季憲,田衷,老胡,老木,老韓一起叫到了盧龍樓。


    盧龍塞的三個屯長是田經時期提拔的,趙簡,俞實,魏紹都是年輕人,雖然年紀都比周澈稍小一些,但在北疆不是以年紀論大小,而是以武勇論高低。所以三個人從進入盧龍塞那一天起,就對周澈佩服得五體投地。誰敢在慘勝之後以四百人追襲蠻子大軍?周校尉,隻有他敢這麽做。沒有人敢不服,這就是拳頭狠的硬道理。


    這次周澈單槍匹馬再次殺迴鮮卑國,不但帶迴來上千的士兵,還打劫了鮮卑的大王和連,這讓三個屯長更加拜服,內心裏都暗暗發誓,一定要跟著這個鐵血校尉打天下,將來的軍功肯定多得不得了。


    周澈把太守劉政送來的文書讓文博讀了一遍,自己又解釋了一遍,然後說道:“我們都是大漢的子民,當兵都是為了保家衛國,為了千千萬萬的大漢百姓免受戰火的蹂躪和摧殘。我們可以為此拋頭顱,灑熱血,連性命都不要,難道就不能為此少拿一點錢嗎?”


    幾個人望著周澈,臉上表情各異,沒有人接腔。


    “鮮卑在近期可能要入侵我們大漢,和他們的生死決戰已經不可避免。我和在座諸位一樣,將來是生是死,隻能聽天由命。”


    “我這份秩俸全部打入盧龍塞的士兵軍餉中。在座諸位的錢可以少,但普通士兵的錢一分都不能少。戰要靠他們來打,勝利要用他們的生命和鮮血來換,沒有他們,也就沒有我們大漢的榮耀。”


    田衷用力一拍桌子,“好,說得好。我活了六十五年,當了將近五十年的兵,頭一次聽到一個當官的替我們士兵說話。為了你這句話,我不要秩俸了,就跟在你後麵,一直到戰死為止。”


    老韓猛地站起來:“校尉,你待我們恩重如山,不但幫助我們從鮮卑草原逃出來,還一直把我們當兄弟一樣對待,就憑這份恩情,這份信任,我代表所有的馬幫兄弟說一句,一切唯主公馬首是瞻,絕無二話。”


    老韓在北疆馬賊中非常有名,屬於老大級的人物,象老木、老胡、淩鋒他們隻能算作不大不小的零散組合。這次他們被那個慕容風的部隊打慘了,被鮮卑人追殺的走投無路。就在山窮水盡的時候,淩鋒帶著周澈趕來了。


    周澈帶著他們在草原上,山林間繞來跑去,不但逃脫了鮮卑人的包圍,還狠狠地打了一下鮮卑國大王的迎親隊伍。這讓他們對周澈敬若神明。而更令他們感動的是,到了盧龍塞,他們一直被周澈象兄弟一般的尊重和信任著,這才是他們心裏最需要的東西。


    在北疆人人喊打的馬匪,到了周澈的眼裏卻象是親人一樣。因為這個,所有大大小小的馬匪,包括老韓這個老大級的人物,都發自內心裏願意為這位漢軍校尉效力。


    趙簡三個屯長這個時候不敢不表態。雖然他們一直沒有和周澈並肩戰鬥過,但他們也願意和周澈一樣,帶著部下和入侵者血戰沙場,為自己的人生增添無盡的榮耀。這是每個大漢戰士的心願。


    薑楓、黃蓋和鄭季憲做為盧龍塞戰後幸存下來的軍官,連報仇都來不及,哪裏會在意什麽秩俸不秩俸。他們一心隻想和鮮卑人早早開戰,為死去的戰友報仇雪恨。


    周澈非常感動。有這些眾誌成城的部下,什麽樣的敵人不能擊敗。


    周澈隨即把自己對盧龍塞邊軍的擴軍方案說了一下。他打算把盧龍塞的邊軍分成一部三曲,每曲三屯,每屯兩百人。趙簡為中曲軍候,魏紹為假軍候,下轄盧龍塞擴軍之前的三屯人馬。左曲俞實為軍候,淩鋒為假軍候,下轄三屯主要是最近招募的新兵,原盧龍塞傷愈歸隊的士兵,零散投奔的馬幫人員。右曲老韓韓猛為軍候,鄭季憲為假軍候,下轄從鮮卑逃迴的眾多馬幫主力隊伍。文博為斥候屯屯長。田衷為後衛屯屯長。他同時安排木森(老木),胡峻(老胡)他們都下去做屯長,各屯下屬軍官任由各位軍候自己在下屬中選拔。


    假司馬、假軍候是軍司馬、軍候的副職—副軍司馬、副軍候的意思。


    薑楓、黃蓋則是擔任校尉的副職—左右軍司馬。


    老韓--韓猛,在說出真名的時候,周澈愣了下—不會是後來被徐晃砍了的“河北四庭柱一正梁”之一的那個韓猛?!哈哈哈撿到個曆史武將,蠻開心。


    “如果大家有什麽提議,或者不滿意的地方,現在說。”周澈笑著說道,“明天就重新整軍。然後部隊開拔到草原上,進行騎兵陣形訓練。”


    “出盧龍塞?”趙簡驚訝地問道。


    “對。實戰演練,來不得半點馬虎。”周澈鄭重地點點頭說道:“斥候屯從明天開始兵分兩路偵察敵情。一路向百靈牧場東北方向,一路向大燕山方向。斥候士兵們可以適當三五天迴報一次。”


    鄭季憲立即點點頭。


    “伯正老爹的後衛屯事情最多,戰馬,糧草輜重,武器裝備,都要大量囤積,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


    田衷顯得非常激動,他大聲說道:“主公放心,下官竭盡所能,為主公排憂解難,一定讓盧龍塞的鐵騎風雲我燕趙大地,靖亂邊疆,戰無不勝,所向披靡。”


    “風雲燕趙,靖亂邊疆。”周澈喃喃自語道,“靖亂邊疆,說得好啊。好氣勢。”


    “我們就把自己的騎兵叫做靖邊鐵騎,我們就叫靖邊軍。你們看如何?”趙簡望著大家說道。


    “靖邊鐵騎的戰旗中間繡一大白虎,怎麽樣?主公在畫虹原上就是高舉著這杆‘漢’字白虎大旗,殺的敵人屁滾尿流,幾乎全軍覆沒。”淩鋒興奮地大聲叫起來。


    “好,就依小淩的意見。我立即命人連夜趕製。”田衷摸著自己的小山羊胡子,開心地大笑起來。老了,還有用武之地,任誰,都會興奮不已。


    “鮮卑人有個天下聞名的鐵騎,叫黑鷹鐵騎,其戰績累累,天下無人敢當其鋒銳。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和它決鬥一場,看看誰是天下第一。”


    周澈突然想起那天赫連軍的代表王庭的軍旗,想起那支翱翔九天的雄鷹。


    部隊第二天開拔到距離盧龍塞六十裏的大草原上,紮下大營。


    周澈依照從以前在安成的訓練辦法,對一千八百名騎兵戰士,展開了非常艱苦的訓練。但是騎兵作戰,人馬一體才是最佳境界,要想到達這種水平沒有一兩年時間根本就不可能。


    周澈疲憊不堪的坐在草地上,一臉的無奈。雖然這些戰士中有的是老騎兵出身,象劉政就給他留下了兩屯完整的鐵騎部隊,有的是縱橫草原十幾年的悍匪,象韓猛他們的部隊,但是他們無一例外,對騎兵作戰缺乏基本的戰術素養和理解。和鮮卑人,烏桓人的鐵騎比起來,現在這支隊伍的確差一個檔次。


    騎兵戰士們因為不能準確理解騎兵戰術,造成在陣形配合和使用上完全沒有默契,集團騎兵作戰的優勢根本就難以發揮,很難形成巨大的戰鬥力。


    周澈望著草原上小股騎兵隊伍在不斷地往來飛馳,思緒不禁飛到了鮮卑戰場上,田經告訴他,當年的落日大戰,驚心動魄的駒屯戰場上。那些驍勇善戰的鮮卑騎兵們在牛角號和戰旗的指揮下,嫻熟自如地變陣,精確默契地配合著,幾乎完美無暇地推動著陣勢前進,尤其是黑鷹鐵騎,僅僅那不可一世的熊霸氣勢,就足夠摧毀敢於迎戰的敵人們。


    周澈哀歎一聲,抱著腦袋躺倒在剛剛露出嫩牙的小草上,絕望地望著蔚藍色的天空。一時間要建立天下第一鐵騎的雄心大為受挫。


    士兵們戰術素養差,個人的騎射格鬥技術和胡人比起來也有不小的差距,如果不能在短期內想出辦法來彌補,在正麵戰場上和敵人騎兵決戰,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突然,遠處飛來一騎,象箭一般射向周澈,他猛地坐起來,神色凝重地望著,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念頭。


    “校尉,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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