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梅他爹既然在衙門中做吏員,也有不少的田產,為了省些稅賦就將田產投獻在鄞家名下,開始時候是按照規矩來的,可等到鄞家得勢之後,鄞家卻翻臉不認帳,將這些田產都是歸到了自家。


    地方上自然群情洶湧,可鄞家報了梁冀的大腿,勢大,誰也鬧不起來,這時陸續任揚州別駕來到了會稽,開始查辦,告狀的人自然繁多,鄞家無奈也是向外吐出侵吞的田產,有些人家連個像樣的憑證都拿不出來,可這青梅他爹卻有官府的魚鱗清冊作為憑證,不光給自己拿迴,還幫了許多人。


    當時這是大快人心的仗義舉動,可陸續因為牽扯到一諸侯王謀反,他很快就倒台了,鄞家又是重來,而且更加囂張,直接說從前那些被侵占的田地本就是鄞家的,因為投獻也要做個文書的,這盧青梅家又有魚鱗清冊的憑證,又有文書,自然就成了鄞家的眼中釘,肉中刺。


    盧青梅捧著的那個油布包袱中,有幾張土地清冊的帳頁,有自家土地的地契,所謂魚鱗冊周澈早有耳聞,不過此次卻是第一次見。


    帳頁頗大,是用質地極好的羊皮紙,那種掛在正堂上的橫幅書畫裁剪一半差不多就是這個大小,上麵寫著某戶人家的田產多大,從何處到何處,有立下的界碑為證雲雲,周澈拿在手中感覺紙張很厚,可因為估計二三十年過去了,但並不結實,已經有個腐壞的跡象。


    這個帳頁的邊緣則已經有些爛的痕跡,周澈又拿過地契來看,他和文書打交道的次數並不多,不過這地契應該是真的。


    周澈在那裏仔細看著,卻想起了從前一個傳聞,隨意的開口問道:“聽聞衙門裏的吏員會對這賬冊做手腳,不知道是怎麽個做法?”


    屋中站著的周倉、小肅等幾人麵麵相覷,他們都是武人出身,怎麽知道這個,倒是跪在那裏的盧青梅遲疑了遲疑,開口說道:“周君,小民知道些,這田地耕種,翻地平整每年都要做的,難免會讓分界變動,又有田地買賣,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重新劃界,劃界的時候,衙門中辦這事的人就會用厚草紙來充當帳頁,然後刷上厚厚的漿糊,這樣帳頁過不幾年就會腐壞,沒了憑證,自然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機會。”


    “這些吏員能做什麽?”


    “周君,這些吏員都是當地豪門安插在衙門中的,他們這般做,自然是給了主家上下其手的機會。”


    周澈搖頭笑了笑,把這個證據丟在了一邊,在那裏沉吟了下,開口說道:“盧青梅,你手上這些東西做不得證據。”


    這話一說,那盧青梅頓時急了,膝行幾步,急切的上前說道:“周君,這白紙黑字的憑證,和現在這鄞家占地一比,如何做不得證據。”


    “這白紙黑字的憑證,找個熟手隨意就能做出來,比你這個更像是證據,實在是容易。”


    聽周澈這麽迴答,盧青梅臉色煞白,眼圈立刻是紅了,在那裏連續磕了幾個頭,嘶聲說道:“周君,為了小民手上的東西,鄞家的賊人都派人過來殺人,難道周君不信小民這些東西是真的,小民...”


    越說越是激動,周澈擺手打斷了她的話,搖頭說道:“本官方才對你說的,就是鄞家辯駁的話,你可有什麽能反駁的嗎?”


    盧青梅算是聰明人,周澈這句淡淡的話一下子讓她啞口無言,在那裏愣了愣,整個人一下子癱坐在那邊,方才還亮晶晶的雙眼變得黯淡無神,好像是整個人的精氣神突然間被抽了個幹淨。


    從餘杭城那邊到了秣陵城,在岸上被人發現,算是九死一生的到了查辦使的船上,這個查辦使也有為她做主的意思,卻沒想到將證據拿出來之後,被其說為無用,而且查辦使的說法並不是推諉應付,說的的確有道理。


    想想這一路上的兇險,想想這些年母女的苦守,就在這一刻變成了泡影,什麽都不是了,此時的盧青梅感覺活著也沒有什麽意義,隻是在那裏癱在地上。


    看著地上的女孩,周澈歎了口氣,轉頭對周倉說道:“去黃姑娘那邊叫兩個丫鬟過來,扶她去休息吧!”


    不多時,兩個丫鬟走了進來,將已經木然的盧青梅攙扶了下去,這女孩一出門,邊上的小肅上前低聲問道:“主公,這件事不管了?”


    盧青梅方才陳述自家的事情,父親被殺,叔伯被殺,她和母親當時在母親的娘家逃過一劫,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隻能隱姓埋名逃走,許多逃走的人也和他們家保持著聯絡,這些年也去各處告狀,可根本無人受理,而且告狀之後,往往就是被人找上,性命無存,這些年盧青梅母女二人東躲西藏,吃盡了苦頭。


    這等事聽起來的確是可憐,周澈的部下們除卻杜子騰這類人之外,周倉、孫信等人,仗義輕俠出身,心中還有熱血正義,本以為周澈會給她們做主,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局,所以有這麽一問。


    “這個證據能做什麽,地方和朝廷,會為一個年少女子的一麵之詞,這些找個裱糊店就能造出來的文書憑證來找江東豪強的麻煩,你仔細想想,不要站在盧青梅那邊,你若是審理此案的官員,你會如何做?”


    周倉、孫信也是心思靈活之人,被周澈這麽一說,沉思了會,臉上也是露出無奈的神色,在那裏搖了搖頭。


    周澈端起身旁茶幾的茶碗,喝了口已經涼掉的茶水,緩聲說道:“其實這等豪強吞並田地並不是錯處,但吃了這麽多不用繳稅,這就是國家大害了。”


    中午停靠,中午殺道士,有普淵觀的大筆好處在,秣陵縣衙門辦事效率極大的提高。


    盡管地方豪族大戶和這賊道士多有往來,周澈這麽殺了他,眾人心中自有怨言,但比起普淵觀這塊肥肉,怨言算個什麽,交情算個什麽,盡快處置成鐵案,大家分了才是要緊事,官府用心,地方上豪族也是幫忙,秣陵官府辦事效率在這一刻極高,在天黑的時候,已經有案卷文書什麽的送到了周澈的座船上。


    “金餅六百個,還有三盒精致的珠寶首飾,都已經放在了船上,這些賬冊這次抄撿贓物的清單,還請查辦使查閱。”


    羅縣令說這個的時候,臉上滿是喜意,周澈說過不要財物,但地方上若不給,那就太不懂做事了,送給周澈這些絕對可以稱得上豐厚,價值毛算七百多萬錢。但羅縣令這一幹人撈的絕對不會少,大家發財何樂而不為。


    “道觀名下的田地這個,等周澈從州府返程的時候,這邊會整理一份田產名目給周君。”


    周澈點點頭,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麽,隨意看了看清單,開口說道:“抓來的那些假道士審問了沒有?”


    被周澈這麽一問,那羅縣令立刻有些尷尬,大家下午都是忙著發財,誰還顧得上審問假道士,反正那麽多罪名都已經坐實,不可能翻案了。


    周澈自然明白這一幹人的心思,他隻是笑了笑,開口說道:“羅縣令和府中各位今晚辛苦些,連夜提審,問出口供,讓他們在口供上畫押,辦成鐵案,若是人手不足,本官這邊也可以派人過去幫忙。”


    既然周澈不怪罪,隻是提了新要求,這個要求也不是那麽過分,還要派人幫忙,左右沒說分更多的錢財,羅縣令這邊自然沒有意見,隻是連忙站起惶恐的說道:“查辦使這般勤謹用事,讓下官真是覺得慚愧無地,下官今夜就迴去拷問提審,一定問出口供來,給周君個交待。”


    周澈笑著點點頭,還起身將羅縣令送到了船頭,這又讓羅縣令受寵若驚,周澈迴來之後,直接點了孫信和小肅兩個人的名字,直截了當的交待說道:


    “普淵觀和鄞家定有勾結,口供上一定要提到。”


    ......


    跟著周澈船隊的馬隊,在秣陵城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後,立刻有人快馬向江東各家豪強去報信,第二曰清早周澈的船隊啟程,那邊有一隊快馬已經要進入鄞縣境內,周澈自然不知道這個,但他在船頭上左右看,卻發現岸邊的馬隊數量比昨曰少了很多。


    一夜審訊,被抓的假道士那邊真是吐出不少口供來,秣陵縣衙役們和這些道士多有往來,而且知道這些人是亡命徒和江洋大盜,不敢動手拷問。


    不過有了孫信和小肅在,他們二人可不會在乎這個,衙門大堂上“自殺了”十幾個假道士之後,其他人就知無不言了。


    擄掠本地殷實富戶的子弟,勒索錢財;謀害外地不知道觀底細的客商,謀財害命;劫掠外府和水路上有姿色的婦女等等罪狀都是招供,其中也提到了受鄞家或其他豪強家族驅使,在外麵抓人殺人的案子。


    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普淵和三個普淵的親信布置,下麵的人並沒有直接經手,普淵和兩個親信昨曰被殺,剩下一個親信問出口供之後,也不敢讓他留在衙門中,直接帶迴了船上。


    普淵的親信也是江洋大盜,自以為活的夠本,生死看得開了,不過見到孫信和小肅的手段,才知道自己還沒看開,倒是知無不言,不過鄞家做事這點謹慎還有的,普淵這位徒弟能知道的事情也並不太多。


    士紳勾結匪盜,並且用這些人殺人越貨,這個罪名可大可小,自接受詔令後,這一路上看到了江東豪強的種種手段,周澈還是慎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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