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澈搖搖頭,卻沒有接話,京師那邊已經有言官上疏彈劾,說周澈包藏禍心,貪圖清望家產,意圖構陷,而且朝中也有人在朝會上吹風說道,江東係的士大夫在朝中為官的時候辛辛苦苦,為國為民,山越剛剛平定,朝廷就派人查辦,未免寒了天下士人做官的心思。


    最為惡毒的是說周澈對宦官擠兌心存怨忿,想要將事情鬧大,在江東掀起腥風血雨,動搖大漢的地方雲雲。


    對寒心的說法,皇帝劉宏一概不理會,他自己也十分討厭這群士大夫;對這包藏禍心和動搖地方的,則是派人申斥甚至給予罰俸的教訓,但整體來說依舊是不痛不癢的。


    旨意上雖然說查辦侵占田地的事情,可這件事千頭萬緒,麻煩之極,也不指望這次能查出什麽來。所以旨意上隻說查,沒說要查出結果,皇帝劉宏的密旨也是說讓周澈看看江東稅賦。


    ......


    周澈一行人從餘杭離開的時候,官員相送,曰夜都有人或遠或近的盯著,隱藏行蹤已經不可能,也沒有那個必要。


    過了石城鎮沒多久,就有秣陵縣的官船過來相應,但跟著船隊行走,在兩岸的馬隊卻沒有散去,依舊是跟隨,馬隊那是明麵上的,這些來迎接的官船上估計都有盯著船隊的探子,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持節查辦使過境,停留不停留是周澈的事情,地方上卻一定要把迎接的禮數做全,要不然周澈迴京之後說幾句,挑些毛病,那可就是天降橫禍了。


    對於周澈來說,左右是出來散心,既然地方上這麽隆重,停下來打打交道也是好的,一路來這個架勢,可以想見去往州府辦差之後,會有多麽無聊無趣。


    實際上停船和當地的官員應酬,也是並不怎麽有趣,就是走個固定的程序,說些客氣的話語罷了。


    “周君駕臨秣陵,秣陵父老都是顏麵有光,本地父老在酒樓備下薄酒,給周君接風洗塵。”


    秣陵縣令倒是奉承的很,他身後一幹官員也都是臉上帶笑,全是討好的神色,岸上按照規製正在敲鑼打鼓,熱鬧的很,但人群中好像有些搔動,秣陵縣令也皺眉迴頭看了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麽丟秣陵地方的麵子。


    那縣令剛要再說幾句客氣話,身後的混亂聲音已經不是裝聽不見就能蒙混過去的了,一邊暗罵,一邊轉過頭要訓斥幾句。


    船上岸上一幹人的目光都是轉向混亂的地方,場麵的確讓人愕然,在距離周澈座船幾十步外的地方,幾名大漢正在追一個身形瘦弱的少年。


    迎接周澈到來,秣陵縣各級衙門,還有有名望的士紳都是來到,加上維持秩序的差役,鑼鼓班子,還有各位豪強人士的隨從,以及其他看熱鬧的,正好在這邊的各色人等,碼頭上實在是擁擠的很。


    也正是因為這個擁擠,那幾名大漢才抓不住這個少年,推搡喝罵,不少富貴人家的仆役也都是橫行慣了的,一被碰撞,當就是大怒,也要撕扯。


    那幾名大漢都是包著頭巾,可巧有人手快,將一名大漢的頭巾扯了下來,卻是露出了道士發型。


    一看到這個,岸上的人都噤若寒蟬,慌忙閃躲開來,人群一散開,大漢們馬上就追近了那個少年。


    不過本就在河邊,已經是距離江河近了,周澈這個位置也看到那少年手中捧著個油布包袱,到了岸邊,那少年直接跳進了河中。


    “你們還在那裏傻愣著幹什麽,讓本縣在周君麵前丟臉,快去將那無法無天的亂民抓起來,趕走!!”


    秣陵縣令在那裏大聲的喝罵,他麵子上實在是掛不住了,跟著幾人遠的總捕頭聽到這話,連忙吆喝著差役捕快等人一起過去。


    那少年水姓很是不錯,投入河中,在距離河岸邊頗遠的地方才露出頭來,追他的幾個大漢有人也是跳入水中,也有人在岸上吆喝著喊船過來。


    這倒是比預想的要有趣很多,周澈頗有興味的看著熱鬧,他也能看得出來,盡管知府下令,可那些差役捕快的動作卻不利索,走的慢,到了跟前似乎沒有動手,倒像是好言相勸的架勢,站在河邊叫船的大漢們很不客氣,這些官差都是賠笑。


    周澈不信這秣陵縣的差役就和別處的不同,還弄出這等和氣的勾當,要知道是使者在這邊,還是他們縣令下的令,居然還這樣的縮手縮腳,實在是古怪。


    路上跑的快,在水中未必遊的快,跳下水那大漢水性則是很好,很快就要追上,在水中那頭巾自然是帶不住的,也是露出個亮閃閃的光頭。


    “查辦使大老爺!小民...小民有冤情要告!”


    那少年在水中大喊,又被嗆了幾口水,但他距離周澈的船隊還有距離,如果有餘杭人在這邊,如果是經常泡茶肆的話,肯定會認出這就是那個經常賣五香豆的啞嗓黑臉少年,不過這少年此時聲音尖利,倒是聽不出什麽嘶啞來,在水中看,倒是個花臉,不是黑臉。


    想不到居然和自己有關,周澈轉頭看了眼,隻是開口說道:“撈上來!”


    這命令立刻被傳了下去,河上沒什麽水流,風平浪靜的,聽到周澈的命令,船隊中的船夫拿著一根長竹竿伸了出去,讓那個少年抓。


    那少年也會水,實際上周澈座船上伸出竹竿的意思,就是讓後麵追的人不要追了,但看到船上伸出竹竿,眼看就要抓到那少年的道士居然從懷中掏出了短刀,直接刺了過去。


    現在船上岸上,大家都在盯著這邊,看到那人拿出刀來,頓時惹得一陣驚唿,但周澈船隊上,一貫是有人站在船艙盯上瞭望值守。


    河中那道士才掏出短刀,在船艙上的巴恩立刻是張弓搭箭,射了出來,果真是神射,直接釘入那道士的腦中。


    少年這時也抓住了竹竿,被周澈的手下一點點扯了上來,岸上先是寂靜了下,隨即一陣驚唿,死人了。


    “羅縣令,光天化曰之下有人持刀行兇,秣陵縣好太平啊!”


    聽到周澈笑著問話,羅縣令臉上的汗水刷的一下出來了,誰能想到喜氣洋洋的迎接,居然能碰到這樣的混帳事,就算周君不為難,州府、郡府也會辦了自己,惶恐之下,這羅下了轉頭大喊道:“大蘇,你這個賊櫞是怎麽當的?”


    站在遠處被叫做大蘇的賊櫞跟頭把式的從隊列出來,到這邊就是跪下磕頭說道:“周君息怒,縣君息怒,某這就去查問。”


    倒是大魚吃小魚的規製,在這邊孫子模樣,這大蘇轉過頭也是大吼起來:“為什麽放走那些兇徒,不想要這個差事了嗎?”


    有個差役身份可以在城內吃香喝辣,橫行霸道,這個自然是美差,誰也不願意輕易丟掉,沒曾想後麵一幹人聽到臉上都有為難的神色。


    周澈也注意到,剛才在岸邊叫船的那幾個大漢已經走了,而且沒有差役上前攔阻,那邊也有人湊在大蘇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秣陵縣門下賊曹大蘇身子一抖,也不顧的跪下,起身湊到那縣令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這羅縣令臉上立刻也有了為難的神色,轉身對周澈說道:


    “周君,方才過來的那幾個匪類,據傳是普淵觀的道人,這個...”


    周澈愕然,反應過來之後,笑著對羅縣令說道:


    “你是一方的縣令,品秩千石的大吏,居然在本官麵前忌諱一處道人,你腰間印綬不想戴了嗎?”


    雖說是笑著說話,可周澈神情中的冷然任誰也看得清楚,羅縣令大急,也不管什麽文官體麵,上前低聲說道:


    “周君是不知道江東這地方,這普淵觀和江東豪族交遊密切,又是朝中幾位大佬的家觀,下官如何得罪的起,再說,再說,下官這官就算不做了,可這命還是要的,周君要體諒啊!”


    這羅縣令一急了,什麽臉麵都是不顧,這樣不要臉的說法,周澈反倒是無言,盯著他看了幾眼,搖了搖頭,開口肅聲說道:“羅君將迎接的人群散去,留下縣衙的人等著!”


    周澈冷聲說了句,自己轉身迴到座艙,那邊兩個親兵已經將那少年提了過來,或許沒有想到周澈居然這麽年輕,那少年愣了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在那裏急切的掙紮了幾下,開口說道:


    “查辦使,小民盧青梅狀告鄞縣鄞家侵占小民家田地,害死小人父族十幾條人命,請周君做主!!”


    聲音清脆,分明是個女子,周澈的兩個親兵聽到這聲音慌忙鬆開了手,那盧青梅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在了地板上,痛唿兩聲。


    周澈這才注意到,這少年打扮的盧青梅臉上脖子上的黑色模糊了許多,很多地方已經露出了白皙的膚色,浸濕的衣服緊貼在身上,倒是顯出些曼妙身姿來,男女授受不親,也不好多看,屋中一幹人都是幹咳轉頭,周澈沉聲問道:


    “你可有什麽憑證嗎?”


    “小民有當年的魚鱗清冊和田契,也有全家人畫押的口供”


    魚鱗清冊差不多就是一地的土地登記目錄,是當地土地劃分在官方的記錄,有這個的確是有力的憑證,原本以為查辦鄞家無處下手,卻沒想到突然間有人將證據送上門來,那盧青梅抬起頭,卻有幾分決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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