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卻又有種形容不上的奇怪感覺。她發現自從洞房初見時,他有喚過她一聲柳家千金的閨名:依曉後,之後竟似一次也沒再叫過。。


    怎麽看也有點不合常理啊。還有他把那吳嬤嬤送到哪個莊子裏去了?有必要這般倉促嗎?


    可是,她仍然好吃好睡的呆在這裏,她的直覺告訴她,他對她並不是虛情假意。


    再說,陪嫁的那幾位柳府丫鬟,不也還呆在這裏嘛。


    大概真是自己想太多了。


    “寧兒?”他輕喚,眼睛一眨不眨笑睇著她。


    “嗯。”她小小聲迴應。心底卻有種莫名的喜悅。至少,她在這,小名是真的了。


    晏逸初還想著與他的小娘子,卿卿我我甜蜜一會兒,可惜,小人兒不解風情,急急要起床去給娘親請安。


    他不知道,在他家小嬌兒心裏已經將每日的請安,當做了一項必要的日常工作,每天都要準時打卡~


    是謂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晏母不喜歡她,她不能強求。


    但素,入鄉隨俗~她改變不了這裏的規矩,就隻能讓自己盡量去適應,融入進去。


    不說爭取讓晏母對她改觀,從心底裏認可她,接納她。


    至少要端正自己的態度~做到不讓晏母抓住她的錯處。也就是不能授人以柄。


    隻有這樣,她的飯碗才能端得穩,才能有肉吃哇~


    再說,甭論古今,媳婦尊敬婆婆倒也是應當。


    小娘子既這般謹守孝道,他也不能老拖她後腿不是。


    一應洗漱梳妝妥當後,謝嬤嬤進來了,端著那碗“十全大補湯”,笑吟吟的遞到她跟前。


    這是昨晚迴到霽楓局後,他交代下去的。


    這次時間掌握得剛剛好~


    舒念寧皺著小臉,喝了個幹淨。如此避孕還能大補的名貴湯劑,再苦也不能浪費了去呀。


    對小嬌嬌的乖巧,晏逸初很滿意。嗬憐的取了一塊謝嬤嬤準備好的蜜餞,塞進她嘴裏,以便給她消消苦味。


    馨兒今天醒得早,兩人便帶她一起去了怡園。


    梅萍依然早早去了那裏。


    相形之下,她還素遲了。。


    唉,呆會她要記得打聽打聽,這美人兒的住處是不是,比霽楓居到怡園要近得多啊。


    今天的請安與昨天並無大的不同,總歸是例行公事。隻是多了個孩子,氣氛顯得歡騰多了。


    也好!有馨兒分散晏母的注意力,舒念寧覺得輕鬆許多。


    用過早膳後,晏母對著舒念寧開口了:“你們新婚燕爾,本當不該催促。但晏家與別家不同,子嗣由來不旺。你現在又在調補身子,暫時懷不了。隻是初兒已近而立路上,膝下猶是無子。


    且家有家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這內宅裏伺寢的時間還是要及早定下來才是。”


    舒念寧心裏咯噔一下,堵得慌。


    早晚的事,她也早做了心理準備。但怎麽感覺這麽難受呢?!


    “娘,這事我們自己來安排,您就別操心了啊!”晏逸初道。


    “是的,娘您放心吧,今天迴去了,我就將時間排出來。”


    眼見得晏母望著自己,舒念寧不得不應聲。


    她也不知自己的迴話,妥還是不妥。


    想來就是妻妾共伺一夫,說白了,就是不能讓晏逸初獨寵她一人。高門大戶不是古時候了,就是現代的豪門都一樣,子嗣為重。


    晏母是等不及,希望梅萍早日再為晏家添丁加口吧。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妾室被抬進門,這不是她能說了就算的事,她渺小如微,怎可與整個社會製度對抗!


    她縱使不願意,也隻能接受。


    她也不會自大的以為,晏逸初會為了她一人,而耽誤了晏家的香火傳承。


    不說子嗣繁衍,單依男人喜新厭舊的天性,她也沒有自信,會讓他長長久久的寵愛於她。


    他現在嬌寵她,不假。


    可日後他再遇上,別的能讓他心動的女子,他的付出同樣也是真的。


    這便是男女情愛世界的真相。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


    愛的時候是真愛。


    不愛了也是真的不愛。。


    此事古難全!


    這世間人心最難測!誰能勉強得了人心呢。。


    第26章 夫綱


    舒念寧下意識看了看那梅萍,美人兒臻首微垂,神色不喜不嗔。


    隻是稍定睛細瞧,會發現她嘴角微微牽扯,似含著一縷淺淡的笑意。神情一如前兩次見麵時,溫婉得體無可挑剔。


    仿佛感應到她的注目一般,梅萍抬頭衝著她恭敬點頭,臉上掛著溫和友善的微笑。


    舒念寧訕訕,也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對這個女子,舒念寧沒有太大的情緒。


    說到底,也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說是封建禮教下的犧牲品也不為過。


    作為有著現代靈魂,骨子裏講究公正平等的舒念寧而言,她對梅萍打心底的同情。


    自然也沒覺得和她有所謂的身份之別,更不會有時下正室對妾室,仿似與生俱來的優越感。


    她並不認為梅萍低賤。這個時代,女子出身的貴賤,在她眼裏都是毫無意義的枷鎖與桎梏。


    隻是身在其中的人們,永不可能有她這個本是局外人的理解和感悟。


    她不會嫉恨梅萍,論起先來後到,她才是那個“橫刀奪愛”的人。。


    她隻是不能苟同,這種坑爹的封建婚姻製度。


    出了怡園,梅萍跟著他們一起去霽楓居,因為要給她這個新任的少夫人請安。


    其實,舒念寧本想與她直言,以後都不用給她,這勞什子的請安。


    可是,她想,在這個禮教社會。她的好意一定會被屈解。。


    人們隻會說她有違夫綱,善妒成性!不容丈夫的妾室,在這個時代可謂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


    晏母頭一個就會對她產生厭憎。恐怕梅萍也不能接受她這份好意,亦會以為她這個正室,是不容於她了。。


    沒有人會理解她隻是單純的覺得,不需要這種虛禮。沒得多出好些無謂之事,不如直接免去,大家都清靜自在。


    此外,還有個緣由也使得她,不能對梅萍開口,免去她的請安。


    無他,便是她這個因意外空降晏府,而不免會有些反應遲鈍,“糊裏糊塗”的少夫人。亦能感覺到,梅萍對晏逸初的愛意。


    她的女性直覺告訴她,梅萍對去給她請安這件事,非常期待,非常渴望。


    她猜,也許是因為可以在主屋見到晏逸初吧。


    而且梅萍始終是馨兒的親娘,不是麽?過去給她請安也能順帶看看孩子。


    雖然,梅萍對馨兒表現得,沒有她想象中那般親近疼惜。但世間會有哪個做娘親的不愛自己的骨肉呢?


    當然那類隻是披著人皮,連自家孩子都沒有愛意,牲畜不如的“人形物”,另當別論!


    這些渣滓也不在舒念寧的考量範圍內。。


    她想,梅萍與孩子保持距離,大概也是怕對孩子表現太親熱,會衝撞到她這位少婦人,惹得她不喜吧。


    請安就請安吧。但凡涉及到家宅規矩,就由不得她說了算。。畢竟寄人籬下,必要的低頭在所難免。。。


    她現在頭疼的是,晏母已經兩次發話,要她將內宅伺寢的時間分排出來。勢必不可再延誤!


    然而,她心裏完全沒有主張。。


    她怎麽知道需要怎麽排啊?!


    這種事,按理應該是男人自己去把握的吧,不能象《大紅燈籠高高掛》裏演的那樣,自個決定要到哪個屋裏過夜麽。


    想到那部影片裏,冷酷無情,令人惡心的老爺;還有那炎涼薄情的妻妾宅鬥,她突然感到很不舒服。


    截至目前來看,她的處境貌似比那頌蓮要好得多。


    她的夫君如今還沒有妻妾成群。且,膚淺的說,就麵相上看,晏逸初是個生得麵若冠玉的翩翩佳公子,風華正茂。


    比之那從頭到尾看不見正臉,聲音蒼老的陳老爺,不知要強了多少倍,真個天壤之別。


    隻是人終歸會老去,日後,他會不會也成為那樣的“陳老爺”呢?縱情聲色,昏庸腐朽!


    天,她不要過一入宅門深似海,從此四季再無春的日子!


    她也不要過與同性為敵,與異性為奴的生活。


    如果,要在兩麵三刀,口蜜腹劍,耍心機害人的宅鬥裏討生活,那她還是死了吧。。


    倒不是她毋寧死而不從,要做烈婦。


    而是因為真淪落到那種處境,她不死,也活不了。。


    以她那點腦容量,自刎將是最快最好的解脫~


    她的心攸忽間變得更沉了,沉甸甸堵得慌。


    心理上的不適同步反應到生理上,她想掙開晏逸初握著的手,可是,她掙不脫。。


    晏逸初撇撇嘴,停下腳步好整以暇的望向她,眼神裏帶著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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