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瓦羅夫伯爵始終認為俄國賴以生存以及屹立於歐洲的關鍵是作為貴族的精英階層,如果沒有這些精英階層的領導雖然國土廣袤但“資源貧乏”的俄國根本不是歐洲傳統列強的對手,甚至連隔壁的幾個鄰居都打不過。


    曆史上瑞典和波蘭又不是沒給俄國製造過巨大的麻煩,僅靠那些炮灰一樣的農奴能幹啥?


    所以烏瓦羅夫伯爵認為俄國應該將寶貴的資源集中使用,讓精英階層獲得最優良的物資保障,而廣大的農奴就當做灰色牲口使用好了。雖然這絕不是最好的模式但絕對應該是最適合俄國國情的模式。


    自然地,當前這種艱難的情況下他認為貴族和地主不應該繼續遭受損失,農奴們理所當然地應該麵對艱難的處境。


    而現在農奴們竟然揭竿而起了,這就讓他不能忍了,總不能將寶貴的資源浪費在灰色牲口身上,讓寶貴的精英貴族蒙受苦難吧?


    遺憾的是麵對生存問題的時候人往往是不講道理的,對廣大農奴來說既然已經活不下去了,那還有什麽所謂的法律和規則能束縛他們。什麽都不做傻等著被貴族老爺們餓死是死,幹脆揭竿而起幹翻貴族老爺從老爺們的糧倉裏搶到活命的口糧哪怕是不成功也算壯烈了一把。


    反正都是死還不如死得像個漢子,戰鬥民族嘛,就不缺膽子,腦袋掉了不過是碗大的疤,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麽!


    對農奴們這種不講道理的覺悟烏瓦羅夫伯爵既無語又沒有辦法,頗有點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無奈。


    他多麽希望能通過三寸不爛之舌說服那些造反的家夥安分下來,他會告訴他們每一個犧牲都是有價值的,也許他們今天的犧牲就能促成俄國未來的重新崛起呢!


    菲奧多拉了解自己的父親,也覺得自己父親的話有道理,俄國的國情擺在這裏,比那一幹西歐土豪落後了不止一星半點兒,如果不設法將資源合理利用,未來還不得被甩得沒影子啊!


    但是呢,那天她同維什尼亞克有過一番爭論,當她指責維什尼亞克對暴民的寬容是縱容之後,講出了烏瓦羅夫伯爵那番道理後那位卻很是不屑地告訴她:


    “資源合理利用?美麗的小姐,我不知道是誰告訴您的這種鬼話,但我想說這簡直太扯淡了!”


    “你們這些貴族老爺們占據了全國90%的土地,哪怕是陛下開征戰爭稅讓你們今年的收成收到了影響,但你們天天吃的是白麵包、牛奶和牛肉,還有外國進口的紅酒,甚至你們每一天揮霍浪費的都不計其數,這些寶貴的資源在你們那裏發揮了什麽作用?難道就是讓你們隨便糟蹋然後將國家帶入死胡同嗎?”


    “不客氣地說,如果你們能稍微節約那麽一點點,從你們指頭縫裏漏出來的那點糧食都足夠養活千百萬可憐的農奴。但是你們卻毫無同情心,寧願將那些寶貴的食物倒掉讓它們在倉庫裏發黴,也不願意拿出來救濟那些食不果腹的可憐人。”


    “這合理嗎?明明隻要你們稍微有點同情心,這個艱難的年份就很容易挺過去,可你們卻保持奢靡生活的同時指責農奴們餓肚子活該?該死的,我都有些後悔救了你們,簡直是多此一舉,你們這樣的人渣根本不值得拯救!”


    這些話給了菲奧多拉劇烈的刺激,她是個聰明的姑娘,有完善的思考能力。而且她也並不缺乏同情心,之前她認可烏瓦羅夫伯爵的理論,源自於她覺得那很合理,但這種所謂的合理被維什尼亞克無情地拆穿之後,她不禁陷入了矛盾之中。


    因為她知道維什尼亞克說的是真的,克裏米亞戰爭的失敗雖然讓貴族圈內氣氛消沉,但嚴格上說,大部分人吃喝不愁,頂多也就是一周開六天舞會改成了一周開五天。


    吃的、喝的、玩的其實跟戰前並沒有本質的區別,在這種情況就因為老爺們少開了一天舞會讓農奴們忍饑挨餓確實有點不人道。也實在說不過去,至少她並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這一切,而這也是她提前迴家的重要原因,她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老父親幫忙解決了。


    “爸爸,如他所言,我在莫斯科所見到的確實是一派奢靡,如果我們能夠稍微克製一點浪費,確實沒必要讓那些饑寒交迫的可憐人單獨受苦啊!”


    乖女兒的問題打了烏瓦羅夫伯爵一個措手不及,這也是他理論的致命問題所在。如果俄國的上流社會和底層社會都在同甘共苦,那自然沒啥好說的,農奴造反肯定沒道理。


    可現在的問題是貴族老爺們的生活沒受多大影響,而泥腿子卻活不下去了,這就不能叫同甘共苦了吧?


    總不能你家的同甘共苦是老爺們吃香的喝辣的泥腿子活該餓死,那就沒啥好說的。但世間沒人會認可這樣的同甘共苦,自然地這一套把戲糊弄不了人。


    半晌烏瓦羅夫伯爵才憋出一句話:“我不否認確實存在奢侈和浪費現象,但這隻是少數,他們不能代表整個貴族階層,絕大部分人還是好的,我們不能以偏概全!”


    菲奧多拉陷入了沉思,雖然她想相信老父親的話,但就她的所見所聞來看,這並不是以偏概全,貴族圈的奢靡和浪費是普遍性的!


    烏瓦羅夫伯爵大概也知道自己這番話說服力不夠,他馬上又辯解道:“就算存在奢侈和浪費現象,但是我的孩子,我們所浪費全是我們自己的財產,全都是上帝賦予我們的。我們浪費自己的東西關其他人什麽事情?總不能就因為我們天然所享有的權力而受到指責,更不能因此成為那些泥腿子鬧事的理由,如果這樣的道理能夠成立,那搶劫豈不是也合理合法了?”


    不得不說烏瓦羅夫伯爵偷換概念是一把好手,當他所謂的理論無法自圓其說之後,他又祭出了上天賦予的歪理,那麽他這一套能說服菲奧多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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