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吐出一口濁氣,緩緩的平靜下來,她這迴沒有再纏上自己,算她學乖了,不然的話,要是再來一次,他絕對不會留半點情麵。


    樹林裏,林二春也有些心不在焉,意興闌珊的摘了一筐子的桃花,迴到在虞山鎮的家中,她將這一筐子桃花都交給了興致勃勃的小福去清理幹淨,又囑咐了她幾句,就迴到了房間裏。


    她要好好想一想。


    雖然現在局麵看起來也是發生了變化,童觀止提前做了一些謀劃,眼下他的情形也比上一世要好了許多。可。東方承朔和童觀止先後迴來的這個時機實在是太敏感了——這就跟上一世東方承朔發現童氏罪證的時候。


    雖然沒了那塊被林二春收起來的梅花玉佩,但是,又有一個林二春上輩子毫不知情的康莊陸家的事情摻和其中。


    林二春記得上一世清明時候,東方承朔獨自去了康莊,因為喝多了酒,迴來之後說漏了嘴,她就是因此才知道他恢複了記憶,因記起了舊友。想著陸家滿門俱喪,下場淒慘,又無人祭掃,所以才心情不好。


    既然是無人祭掃,那就是說,他在康莊並未碰見外人。


    林二春這會也無從得知上輩子的事情,隻能靠猜測,想必那時候,童觀止已經因為那塊梅花玉佩而被東方承朔暗中盯上了,是以沒法抽身去處理康莊的事情,就連陸齊修也沒有能夠趕過去康莊,又或者那時東方承朔在暗處,所以他們能夠錯開了。


    林二春不知道上一世童家落敗的事情跟陸家有無關聯,不過,現在她可以確定,童觀止是絕對不會放棄任何查找康莊滅門慘案的線索,這次東方承朔如果再去康莊祭拜,肯定會驚動到他。


    他們對上的可能性就太大了。兩強相遇,肯定是各展手段,林二春就擔心萬一真的跟以前一樣被東方承朔發現了什麽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前世的因果作祟,她心中湧出強烈的不安來,她在屋內來迴走動已經兩刻鍾了,正想坐下來給童觀止寫信,這才發現桌子上正靜靜的躺著一封信。在她進屋之前就放進來了。


    正是童觀止寫來的,他每隔幾日就會給她來一封信。


    他在信上隻簡單的說了幾句近日來的行蹤,說了萬事皆好,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還有些收尾的事宜也很快就能處理好了,就是這兩日,就要迴來了。


    “二丫,你我夫妻光明正大同進同出已經是指日可期。你且放寬心吧,到時候我們......咳咳咳。”


    最初的時候童觀止給林二春的書信是很內斂沉穩的,雖然也透露出一絲絲他內心的悶騷,但是文縐縐的看得林二春腦仁子都疼,自從她迴信罵了他一通,並表示都看不懂,讓他以後別寫了之後,他就慢慢的變了畫風了。


    這一封居然還會學她了。給她留了一竄意猶未盡的省略號,尤其是那三個“咳咳咳”分明就是欲蓋彌彰!


    看著紙上那幾個明顯比其他字跡要黑要粗的、幾乎占了一列的六個黑點組成的省略號,林二春小聲罵了他一句,透過這信紙,她感覺都看見那人端著一張一本正經的臉,卻不懷好意緊瞅著她的模樣。


    林二春莫名的臉上都有些紅了,居然被幾個省略號給撩到了。


    雖然恨不得他一直別迴來,能夠避著直到東方承朔離開。可算算時間,他已經走了兩個多月了,她還真的有點想他了。


    “二丫,別跟著外麵那些罵我的人一起罵我,也別上火,我能夠養得起你,也養得起孩子,你別擔心。”


    最後是筆力虯勁的五個字:“記得要想我。”


    再看落款。林二春差點瞪大了眼睛,然後臉上一陣火燒火燎的。


    這個不要臉的家夥,落款居然是“鐵柱哥哥”!


    這個稱唿林二春隻有在兩人最為親密的時候,被他纏得受不了了,才故意喊來刺激他,讓他趕緊結束用的。


    想來她自己都覺得好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麽毛病,明明很反感這個小名,她提一提他都使性子要捂她的嘴,偏偏那種時候,隻要她一喊,他很快就會受不了。


    林二春亂七八糟的想著,他這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許是真的要迴來了,他居然在信裏麵就開始浪起來了。


    再看看寫信的日期,是四天前的,四天前就準備迴來了,再算算這信收到間隔日期,他應該就這一兩天內該到了。


    林二春被他這一撩,心裏也慢慢的冷靜下來了。


    得,也不用給他寫信了,就是這會給他寫信也攔不住他了,叫他近期都別迴來了?那更不可能。


    他那個人看似溫和好說話,實則最是小心眼又喜歡對著來,一旦他打定主意的事情。誰也勸不住,林二春算是見識過了。


    更別說眼前的事情,要是叫他知道因為東方承朔迴來就讓他避開,他指不定氣成什麽樣子呢,萬一這一生氣做出什麽沒理智的事情來,那才叫糟糕。


    林二春盯著這信紙發了會呆,點燃了蠟燭,將信紙舉起來半天還是沒有放在火上,而是裝迴信封裏收進了梳妝盒夾層裏了。


    以前他來的信,她看幾遍之後最終都燒掉了,就怕露出什麽痕跡去,現在這一封,上麵全部都是一些夫妻閨房私話,雖然一樣不能見外人,但也沒有什麽秘密,就是被人撿到了,也就是有些害羞而已。


    她得留著,留著日後讓兒子看看他爹當年得浪成什麽樣。


    收好了信,林二春也徹底平靜了,童觀止也不是什麽吃草的羊,而且現在他有了防備,東方承朔還在失憶的時候,就落在他的算計中了。


    她目前是無法摻和進這樣的刀光劍影裏的,但是有些小事還是可以做的。有了主意,她就從屋裏出來了,剛一出來,就見院子裏停了輛馬車,是牟識丁迴來了。


    他從馬車上跳下來,行色匆匆的:“胖丫,榮三姑娘在蘇州府那邊的鋪子都安置好了,很快就能夠開張,就是貨源不足,催咱們盡快呢,那邊的掌櫃讓你過去一趟,說是約定好的條款有些不太明白的,要商議商議,跟你見一見。”


    林二春隨口問道:“這麽快?”


    距離她跟榮繪春說要擴大經營可沒幾天呢,她居然這麽快就辦好新鋪子了,這效率還真是快。


    “不快了。正好碰到吳家有些鋪子被查封了,由官府出售,那劉掌櫃弄到了一間,正好就是那個吳家的古掌櫃先前打理的那個鋪子,裏麵的東西都是齊的,收拾收拾就能開張了。


    對了,咱們的果酒這下該能夠出了吧?”


    林二春點點頭,“可以了。”


    果酒第二次發酵之後過濾澄清了,其實很快就可以喝了,就是在口感上有些欠缺,保存幾個月隻是讓其可以自然陳釀,經過一定程度酯化作用、綜合作用和締合作用,才能讓酒液變得更加透明、芳香、醇厚和穩定。


    要想要口感更好,陳釀的時間可以適當的再延長一些,當然對陳釀也有一定的限度,並不是越陳越好。要根據酒型、氣溫等各方麵的條件決定。


    現在林二春對這批果酒的麵向人群是上層女性,這半年多的時間也足夠了。


    不過,她還是決定要再留一些讓其繼續陳釀,那些對林二春來說,才是真正的果酒。


    牟識丁感歎:“總算是可以出來了,我都等不及了,明天能夠送去了吧?劉掌櫃那邊都催促了好幾迴了。要是數量多些那就好了,咱們可以嘉興和蘇州府兩邊同時送貨。”


    林二春也希望越多越好。可這事也急不來,隻能說:“物以稀為貴。”


    想到鄧家那還有一批柿子酒,她道:“這會還不算太晚,我去後山屯一趟,說不定能夠帶迴來一批純柿子酒。”


    鄧大舅雖然要創造柿子酒的名,但是酒也得賣出去吧,她正好一起幫他賣了,至於名什麽的。她倒是真的不在意,而且有大舅的“發明”當掩護,對她來說也不全是壞事。


    “那好。”


    “要是成了咱們倆分頭送貨,正好我去蘇州府跟那掌櫃見見也成。”雖然她不覺得有什麽條款還需要重議的,不過別人提了要求了,她肯定得去一趟。


    “要我送你去嗎?”


    “不用了,你剛迴來就待著吧,還得把酒搬出來,第一批果酒我都標記好了,別搬岔了。我讓小虎趕車送我去吧,天黑前能迴來。”她正好也要去後山屯辦事。


    柿子酒是一件,主要還有薛桐花的事情,上迴她給人家畫了一張大餅,一直拖了這麽久都沒有兌現,現在是到了兌現的時候了。


    後天就是清明節,她得提醒一下薛桐花今年務必繼續做足了陸氏遺孀的樣子,上一世為什麽東方承朔沒有在康莊陵園見到她,她不管,反正今年清明節薛桐花也必須再去一趟康莊,並且要尋到東方承朔,守一天她也得守著,這樣才能夠拿迴林二春許諾的報酬。


    到了後山屯,林二春先去了鄧家,悄悄的跟鄧文靜說了聲。讓她去找薛桐花過來。


    第169世態,哄著我妹妹胡鬧


    林二春跟薛桐花在後山屯山腳下的河邊見麵。


    張小虎查探過了,這裏安全,而且視線開闊,不怕有人躲在附近偷聽,現下正是春江水暖的時候,流水淙淙的聲響亦不小,能夠很好的遮蓋住說話聲。


    薛桐花是個聰明的女人,林二春隻點到為止,她就完全明白了。雖然不知道林二春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要幫她,她也很有眼色的沒有多問一句,總歸就是各有所圖罷。


    原本薛桐花對半年多前林二春的許諾不抱什麽希望了,都過了這麽久了,林三春和她的那個尊貴的夫婿都不見人影,就算真的像林家說的兩人會成親,可那個承朔少爺會不會再來康莊,還會不會記得她這個不詳人?薛桐花是半點底氣都沒有的。


    雖然想起來的時候,心裏難免會有些失落,但是當初她也隻是將東方承朔引去鄧家的山頭之下,並沒有什麽損失。


    這會兒,又見林二春重提舊事,原本她已經對改變命運冷下來的心,又重新變得火熱起來,並未思考太久,她馬上就答應了。


    “清明時我一定會去,就在那裏等一天也行,我明天就出發。”也就是多跑一趟康莊的事。


    林二春還是多囑咐了她一句:“你別被人抓到什麽小辮子,這段時間最好謹慎一些,我那個妹夫喜歡的是安分守己,乖巧懂事的女人。不然,不僅沒有機會,反而會惹人厭惡,說不定還會因此丟了命。”


    想了想,又補充:“有什麽事情可以等到人走了之後,不會再關注你了,你再去做也不遲。”


    東方承朔這個人對康莊的事情有很深的心結,若是他發現薛桐花如此“情深意重”,肯定會幫她解決名聲上的麻煩,這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這一點林二春還是有把握的。


    但是,如果叫他發現薛桐花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隻是拿死人做筏子來算計他,不管她之前給陸家掃了幾年墓,守了幾年寡,那下場也是可想而知的,鐵定會比現在更慘。


    林二春也覺得借著陸家的事情來算計東方承朔,對陸家亡靈來說有些不道德,不過,她卻不會放棄。


    童觀止為了陸家的事情在奔走,如果他因此而陷入困境,落得上一世那樣的下場,她林二春別說是利用死人了,就是更過分的事情,她想,她也是能夠做得出來的。


    這一世從清醒之後開始,坑蒙拐騙,報複和借刀殺人,見死不救她都做過了,隻要能夠過得更好,她不在乎什麽節操和手段,她要在能力許可的最大程度內讓自己痛快。


    薛桐花緊抿著唇,她知道林二春的意思,是讓她在那個承朔少爺離開之前都不要再跟廖秋明有聯係。


    從康莊被滅門到現在,她做得最出格的事情,唯一違逆家人,唯一違背婦道的事情,也隻有廖秋明。如果被人發現了,外人尚且不論,就是她的爹娘兄嫂說不定都會拉她去沉塘。


    她沒有任何的尷尬和難堪。閉了閉眼睛,等再次睜開,目光比方才多了幾分柔軟,語氣卻比方才還要硬氣:“林二姑娘,他之於你來說是砒霜,對我來說卻是蜜糖。”


    林二春正看著她,她也很好奇,薛桐花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長得也楚楚動人,可她卻看上了廖秋明,現在居然還用蜜糖來形容他,還真是......


    她覺得說薛桐花跟廖秋明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那都是侮辱了牛糞。


    薛桐花的命在這個時代來說是悲慘了一點,但是在林二春看來沒有廖秋明,她也不是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似看穿了林二春的想法,薛桐花柔柔一笑,她不疾不徐的道:“人沒有被逼迫到一定份上,是永遠也不會明白的。我知道二姑娘看不上廖大哥,在你眼中他或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賴漢吧?”


    不等林二春說什麽,她就搖了搖。


    “我知道他沒有什麽大本事,又喜歡貪圖小便宜,先前還想著對你騙婚,騙嫁妝.....可他十分孝順,也能夠吃苦耐勞,論勤快不比這村裏任何後生差,重要的是他待我好。


    這五年裏,隻有他待我好,隻有他不嫌棄我命硬,一心想要娶我,當年要不是他拉我一把,我已經一頭栽在河裏了,現在早就成了?土了。就是現在,他知道我愛吃麵食,出去幫工將口糧都省下一半來,給我換細麵。”


    林二春不知道怎麽接她的話,她沒有想到薛桐花居然突然跟她說這些,不過情郎被人看低了,想要辯解的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像是她自己,前陣子聽多了童觀止的壞話,她就好幾次忍不住想要為他辯解。


    她可以罵他,說他壞話,但是聽別人說起就不高興。


    不過,對於廖秋明這個人。林二春不予置評,隻是挑了挑眉,“那你的意思呢?”


    薛桐花歎了一聲,垂下眼簾,道:“我會跟他說一聲,這段時間不見麵了,謹慎一些。”


    為了堵住林二春說出對廖秋明不好的話來,她趕緊又道:“他都聽我的,也知道分寸。你放心,我們的事情,我從未跟任何人透露過,就連他也是不知道的。”


    林二春點點頭:“如果這迴沒有見到人......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來找我,別的我不敢保證,不過,至少可以讓你混口飯吃,你換個地方過活應該比在虞山鎮要自在一些。”


    薛桐花輕輕點了一下頭,轉身就走了。


    鄧文靜探頭探腦的靠過來,好奇又小聲問她:“表姐,你找她做什麽啊?你們有什麽好說的啊?她那人,”


    她撇撇嘴,往薛桐花離開的方向掃了一眼。既有些不屑,又有些憐憫。


    想到什麽,她突然又一驚一乍道:“不會還是為了那個廖秋明吧?你可別犯傻,你現在比以前好看多了,何必還找廖秋明啊,他都那麽騙你了。”


    林二春點著她的額頭將她推開了些,小姑娘差點都將口水噴到她麵上了。


    “我是那麽蠢的人嗎?他們的事情你沒有到處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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