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春紅著臉,趕緊垂著頭道:“叫五殿下看笑話了,我是很長時間沒有見到朔哥哥,有些失態了......”


    東方承朗並沒有接她的話,看著東方承朔道:“我看堂兄一時半會沒空搭理我,幹脆我好人做到底,給堂兄半天時間以解相思之苦,等晚上我們再聚。”


    東方承朔道:“不必,先進去......”


    話音未落,就有婢女出來傳話:“王妃聽說五殿下迴京了,請殿下進去聚一聚,說說話。”


    這王妃就是林二春口中的顧太妃顧明玉,王妃的稱唿是依照她的夫婿、武德帝的嫡兄的王爺身份而論的,這時候東方承朔並未承襲他父親的王爺爵位,隻靠自己的戰功被封侯,等到日後東方承朔封王了,顧明玉才改成了太妃的稱唿。


    東方承朗目光幽了幽,狐狸毛的袖邊遮住了他緊握著的拳頭,語氣裏卻並未有絲毫表露,隻道:“去迴姨母,就說我這一去耗了一個月的時間,先去跟父皇迴話。等收拾妥當了再迴來陪姨母說話。”


    揮了揮手,讓人將這一路上采買的土儀帶了過來,特意交代了句:“這次路過青州府,想著姨母很久沒有迴鄉了,特意帶了不少當地的玩意兒,勞煩堂兄替我帶進去吧。”


    東方承朔點點頭,也不再留他,目送他的車駕走了,才迴過神來,看到林三春,他沉聲道:“先進去吧。”


    出來傳話的婢女很有眼色,進了侯府之後,就已經先去跟顧明玉迴話去了。


    府中,林三春沒心思看這侯府的景致,見東方承朔神色淡淡,先前她好不容易才換來的他的親近消失殆盡了,不由得後悔起來,就不該先去荊州找卓家的,當時吃了那虎狼之藥後她就懵了,滿腦子都是解藥,要是冷靜下來,好好的陪著東方承朔就好了,也能將他安撫好,再讓他去找卓家要藥,不怕他們不給。


    可這會事已至此。她猶豫的探問:“朔哥哥,我過來找你,是不是給你添?煩了?”


    東方承朔簡短的道:“不會。”


    林三春小聲解釋道:“我們原本定好的臘月成婚,可我迴去的時候,聽說你已經離開江南了,你又什麽都忘記了,我很擔心你,所以就尋來了,看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東方承朔沉默了一會,道:“春曉,我那時是受形勢所迫,所以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一聲就離開了,本打算開年之後去江南的,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林三春鬆了一口氣,東方承朔這麽說,之後的就好辦了,於是,笑道:“朔哥哥我不是來找你要交代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還不清楚麽?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好好的,現在見你安然無恙站在我麵前,我既放心,又有些失落,還為你驕傲,以後朔哥哥就不是我一個人的朔哥哥了,又是那個為了百姓的大將軍。”


    兩人正說著話,迎麵就碰見王妃在一個嬤嬤的陪同下過來了,顧氏生的嬌美,剛剛四旬年紀,因保養得宜,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不過,她一身素衣,加上手上撚動著的佛珠,倒讓她多了幾分溫和,少了幾分豔麗。


    見到林三春,顧氏滿臉都是笑意,語氣亦是十分溫柔:“你就是救了阿朔的林姑娘吧?要是事先不知道林姑娘的來曆,我還以為是哪家的世家千金呢。”


    顧氏身後的嬤嬤陪笑道:“王妃,老奴早就聽說江南的水土養人,見到林姑娘就知道了。”


    上一世的時候,林三春若是初進府聽見顧氏這話,肯定是高興的,還隻當顧氏真心和善呢,可經過了卓家的浸染之後,又偷聽到了東方承朗跟一個女人的對話,知道了顧氏的一件陳年舊事,她就半點也沒有林二春對顧氏的忌憚了。


    這會兒,林三春麵上帶著得體的笑容,心裏卻將顧氏主仆罵的半死,一上來就瞧不起她的身份,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貨色,好歹她也是出身良籍,且名聲斐然。


    而顧氏不過是個水匪出身,還被她抓住了個把柄,她哪裏用得著怕?


    “王妃過獎了,春曉不過是一個村女,哪裏能夠跟世家千金比呢,王妃這話要是讓外人聽見了,那真是羞死春曉了。”


    心中輕蔑的一笑,麵上乖巧的道:“又衝那老嬤嬤道:“這位嬤嬤,江南的水土是養人,春曉得你這句誇,也是沾了水土的光了,比不得那些窮山惡水之地養出來的美人,那才是天生麗質。”


    顧氏畢竟是她的未來婆婆,隻要她不把自己逼急了,那她也會留幾分顏麵。


    但是這個老婆子又算什麽東西?也值得她給臉?


    顧氏和氣的笑了笑,親切的牽過林三春的手,輕輕的拍了拍,道:“林姑娘救了我家阿朔,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本打算等過完年就讓阿朔親自登門去拜謝的,不想林姑娘尋來了,我也提前見到恩人了。”


    “林姑娘。你是不知道我這當娘的心啊,這大半年我就日夜念經求佛的希望阿朔沒事,當時我就想,要是阿朔能夠度過此劫,我願意去折壽,有人能幫阿朔一把,我就給恩人立長生牌位,天天燒香磕頭。果然是心誠則靈,阿朔真的迴來了。”


    說到動情處,顧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道:“讓林姑娘看笑話了。”


    林三春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就聽顧氏就道:“後來知道是林姑娘救了他,我已經讓人給姑娘做了長生牌位,這幾天就該送來了,日後我定天天磕頭燒香,當姑娘是活菩薩,就求保佑姑娘一輩子福壽雙全。”


    林三春心裏轟的一下,哪有婆婆給媳婦做長生牌位還磕頭的?這不是反過來了麽,不必顧氏真的磕頭,她隻要做做這樣子,那傳出去她還能進門嗎?這成什麽了!禮法、禮法!


    她看向東方承朔,難道顧氏不知道她跟東方承朔有婚約,才這麽大的手筆?


    第159婆媳,林三春的豪門之路


    顧氏自然是知道的,從東方承朔迴來之後,她就拉著他都細細的問了一遍。


    婚姻大事,東方承朔也不可能騙她。


    林三春對他有救命之恩,有照顧之情,大半年相處下來,他也能夠感受到林三春對他的依賴和戀慕,他在失憶期間也數次被她的真情所打動,不然,也不會親口答應了跟她的婚約。


    就算是失憶和寄人籬下,東方承朔也清楚的知道,隻要他不想,就沒有人能夠逼迫得了他。


    他向來在男女之事上就十分冷淡,而林三春是頭一個走近他,並且讓他動了娶妻念頭的女人。雖然,後來讓東方承朔發現了她有欺騙和隱瞞,但是那些憤怒和不滿,都在林三春被人強行喂藥時的見死不救中所產生的虧欠所覆蓋了,心中升起的抗拒和排斥都被他強行壓下。


    東方承朔跟顧氏也將和林三春的事情說了個大概,隻隱瞞了林三春吃下虎狼之藥的事情。


    他是真的打算娶林三春的,這些迎娶之事,也得顧氏出麵來操持。


    當時顧氏在聽東方承朔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應下,也沒有反駁。東方承朔就隻當她是答應了,哪知道現在她突然來了這麽一出。


    在林三春幽怨的看過來的時候,東方承朔也是有些意外的,他看向顧氏:“母親,春曉是晚輩,怎麽能夠讓您給她立長生牌位。”


    顧氏給了他一個溫柔的眼神,眼瞼上尤有淚痕,歎道:“朔兒,隻要你平安迴來,娘做什麽都是願意的,別說是天天對著牌位磕頭了,就是折我的壽我也是願意的。”


    東方承朔就不知道怎麽接話了。


    他自幼喪父,從少年時起就跟著叔父進了兵營,不僅很少陪伴母親,還讓她總是提心吊膽的擔心自己的安危,已經十分不孝了。是以,他是不願意因為這些小事而違逆衝撞母親的,在他看來說清楚了也就行了,母親和春曉又都不是不講道理的。


    林三春明白了東方承朔的態度,心中大石落地,隻要東方承朔穩住了,顧氏也就不足為懼了。


    她才不會像當初的林二春那麽傻呢,明明還對東方承朔有救命之恩。又跟他定了婚約,處處都沾著理,可最終卻落得讓顧氏對她隻有不滿,甚至都懶得掩飾這種不滿,當年顧氏當著她這個小姨子的麵,都能夠批評林二春呢!


    當年東方承朔帶著林二春迴京的時候,林三春還待在綠水灣,自然不知道林二春當年的處境,不過,她卻很清楚林二春的脾氣,那可不是個能忍、能受氣的主,就算是對長輩,她勉強忍了,可那不高興都會掛在臉上,一旦脾氣來了,還可能說爆發就爆發。


    她曾經認為林二春因為脾氣不好而惹怒顧氏,被厭棄是很正常的,現在見到顧氏之後,她深覺得這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樣的林二春跟這樣的顧氏,的確是很容易產生矛盾。


    而林二春的強硬,跟柔弱的顧氏一對比,大家肯定是更願意相信弱者,那結果就可想而知了,沒見當初顧氏跟林二春婆媳關係不好,大家指責的都是林二春麽!


    可,男人嘛,可以休妻再娶,而母親卻隻有一個,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看見自己的妻子對母親不尊重的。


    林三春對這一點看得是十分透徹,怎麽做一個合格的王妃和王妃的媳婦,她已經揣摩了大半年了,她自然不會走林二春的老路,也不會讓東方承朔夾在中間兩頭受氣。


    顧氏會的,她也會!


    她趕緊衝顧氏道:“王妃,春曉是晚輩哪裏能夠當得起,我救朔哥哥也不是衝著迴報來的,您這樣真是折煞我了!


    我能夠遇見朔哥哥、救了他,看著他現在健健康康站在我麵前,就是我最大的福氣了。王妃。您的一片慈母心腸,春曉雖然不能感同身受,卻也能夠了解一二。”


    她深情款款的看著東方承朔,“當初朔哥哥渾身都是傷,大夫都說能不能醒來也隻能聽天由命了,他昏迷了近一個月,後來人雖然醒來了,但是三個月都不能下床。我也是那樣煎熬過來的。”


    林三春說完眼圈也紅了,眼淚在眼圈裏打轉,隨後又破涕為笑了:“謝天謝地,他總算是挺過來了。朔哥哥......”


    東方承朔在兩個同樣深愛他的女人激動的淚目之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氏先收迴視線,垂下頭,拍了拍林三春的手,親自拉著她朝前走,道:“好了,咱們先別哭了,要是不知情的人見了林姑娘這梨花帶雨的樣子,還當是我欺負救命恩人了呢。”


    林三春抹著淚道:“王妃,不好意思,是我太失禮了。”


    顧氏笑道:“你不知道京城的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先進去再說吧。”


    京城的規矩,什麽規矩?這不就是處處嘲笑自己的出身,嘲笑自己不矜持麽,可這時候她能矜持麽,再矜持含蓄下去,就被顧氏給帶著走了。


    林三春覺得自己有繃不住的趨勢,其實她自己哪裏又是個能夠受氣的主呢?


    偏偏那嬤嬤還在一邊打趣道:“老奴聽說江南女子是水做得,原本還不信呢,現在見了林姑娘可就真的相信了。我們王妃對侯爺那是一腔慈母心腸。想起那些日子免不得落淚,就是老奴想起來都心裏發酸,心疼王妃呢。


    林姑娘跟我們侯爺才認識了大半年,算算侯爺昏迷不醒和不能下床走動的日子,這才幾個月,竟然也能跟王妃二十多年的慈母心一樣感同身受,眼淚比我們王妃還多。”


    林三春聞言,心頭火當時就劈啪一聲。這一世除了瘋了一樣大變的林二春給過她兩次氣受,她哪裏還受過這樣的委屈!也幸虧她上一世練出來的隱忍力,和這一世多年修煉的偽裝技巧,並未有絲毫表露,隻淚汪汪的側頭看向東方承朔。


    顧氏見狀,笑罵了這嬤嬤一聲:“姑娘家總是臉皮薄的,石嬤嬤,你就別打趣她了。萬一朔兒的這救命恩人才剛來就被你給嚇跑了,我拿你是問。”


    石嬤嬤告罪道:“老奴也就是湊個趣,想著林姑娘人都千裏迢迢的過來了,現在天寒地凍的,就是想迴去路上也不好走,再者還有風雪幫著王妃留客呢,吃準了她不會走,才大著膽子逗王妃笑一笑。林姑娘,好姑娘,你菩薩心腸,別跟老奴一般見識,別生氣,真要走了,老奴就罪過了。”


    說完,還攏著手往自己嘴上輕輕的“啪啪啪”打了幾個清脆的嘴巴子。


    顧氏也不攔著她。隻道:“你這張嘴,就是會賣巧,該罰。”


    林三春心裏憋屈的要死。


    要是她大度的原諒了,豈不是承認了這婆子說的話,別看這老貨說得輕飄飄的,可分明就是指責她臉皮厚,肯定是賴著東方承朔不會走了!她心中咒罵連連,要說臉皮厚,誰能比得過顧氏呢!真是賊喊捉賊。


    要是她不原諒,人家都自打嘴巴了,還是打著哄顧氏開心的幌子,而顧氏也似真似假的訓斥了幾句,她還追究的話,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沒見東方承朔都沒有說話嘛!


    這還真是林三春誤會了東方承朔了,女人之間的閑聊,他一項都是不參與的,他這會雖然跟著她們往前走,但是心思早就飄遠了,他在想東方承朗,想顧淩波含含糊糊的暗示,想眼下被瓜分了的勢力和損失......


    這些都比女人們的閑聊要重要得多了。


    在青州的時候,顧淩波含糊的向他透露了一些事情,讓他詢問母親,他並沒有問。但是以前的種種懷疑,再加上這幾日的試探下來,他心裏其實是相信了的,這樣的話,他就得改一改之前的打算了。


    今天見到東方承朗,他也是路過青州,而且他跟顧淩波的關係比跟自己要好,這些東方承朗從不瞞他的,那他是不是也從顧淩波口中知道了那件事?


    如果他知道了,別說再如以前一樣信任自己了,以東方承朔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會恨母親,作為人子他也很為難......那他跟東方承朗也別想再迴到從前的關係了。


    林三春沒有從東方承朗這裏得到任何幫助,就隻能自救了。


    她泫然欲泣的看著這老婆子,揚高了聲音道:“我自然不會怪嬤嬤了,要怪就怪我的確有失禮數,五殿下帶我來京城,我就應該拒絕的。”


    見東方承朗看過來了,注意到她了,她繼續道:“嬤嬤這麽說我,我但凡有些心氣和自尊就該賭一口氣離開,那點子風雪又算什麽,真要走,什麽也留不住。還免得旁人說我不知廉恥的追著朔哥哥到京城來了,還死賴著不走,不懂京城的規矩。


    天寒地凍也難買來姑娘家的顏麵和自尊,我雖然出身低微,但是這個道理還是懂的,我原本隻打算見到朔哥哥安然無恙就離開的,可當時五殿下的車駕就停在門口,那麽多人都瞧見了,王妃待我又好,我要是這麽走了,指不定會讓人看笑話,也會讓朔哥哥和王妃麵上無光......。”


    顧氏趕緊道:“林姑娘,你看你說的,誰敢要你走,我先將她打出去。”


    林三春心中冷笑,隻看著石嬤嬤。哽咽著道:“嬤嬤,等天?了,我就離開,保證不落人口實,不叫人看見。”衝顧氏施了一禮,道:“王妃,我不懂規矩,給你添麻煩了。”


    石嬤嬤見東方承朔看過來,心裏“咯噔”一下。


    東方承朔又看林三春:“春曉?”


    林三春搖頭,大度的道:“沒事,朔哥哥,可能是江南跟這邊說話的習慣和規矩不一樣,我誤會了,嬤嬤跟我鬧著玩的。”


    她這麽說,東方承朔便也不多問了。


    顧氏道:“石嬤嬤,你這張嘴。再亂說話真將你打出去了!自己去領罰去吧!”


    說完,安撫的拉著林三春往前走:“這婆子跟了我多年了,我是看在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也從不跟她計較......”


    等安頓了林三春,將東方承朔也打發走了,顧氏靠在貴妃榻上小憩。


    石嬤嬤??的站在她身後給她捏背。


    顧氏閉著眼睛問道:“石嬤嬤,這個林春曉你怎麽看?”


    石嬤嬤斟酌著道:“看著不像是個好打發的。”


    顧氏舒服得歎了一聲,道:“先前也是我低估她了。原以為就是鄉野出身的一個村姑,就算近來有些才名傳出來也就是別人誇起來的,跟那個老太婆的名聲差不多。”


    顧氏口中的老太婆是當今皇太後,就是做出牛皮糖的那位,一樣是出身低,卻因為有個好兒子,現在成了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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