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春被他這似曾相識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驚,忽然認識到,這才是真正的童觀止,什麽溫潤如玉都隻是他的表象而已。


    她生怕他隨時會撲過來將自己按在牆上,不敢再刺激他了,抿了抿唇,趕緊偏開了視線。她的目光隻敢落在他懷中抱著的那床被子上。


    她相信他真的是來送被子的。


    見童觀止朝自己走過來,趕緊岔開話題,問道:“你從哪裏冒出來的?”


    童觀止將被子放在床上,才拉著她的手走向床後,因為床上罩著厚厚的床帳子,之前林二春也沒有注意到這床的內側,竟然有個兩尺寬的空間。


    她狐疑的看向童觀止,今天定下這房間將東西放進來的時候,她也是打量過這客房的,空間並不大,一眼就能看到所有,畢竟價格也不貴。不過,房裏的那張床,之前好像是靠著牆壁的。


    童觀止捏著她的手,往床底板下摸索去,找到一個凸起用力往下一按,“哐”一聲響。


    林二春就見好端端的牆壁上開了一道口子,從裏麵傳來極暗的微光。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童觀止已經又在上麵按了一下,那道同道又合上了。


    林二春小聲的問:“這間客棧也是你的麽?”


    童觀止拉著她坐在床上,低聲道:“以前不是,不過現在是了,不這樣的話,我要怎麽見你?二丫,要是再過段時間不見,你就該忘記我了吧?”


    林二春又不可置信的看向床後,“這是為了咱們倆見麵才修的?”


    童觀止不吭聲,幽怨的看著她,林二春突然心花怒放,嘴上卻道:“咱們倆有必要弄得像是偷情一樣嗎?”這也太誇張了。


    童觀止目光攢動,林二春第一瞬就發現了他眼中透露出來的危險信息,自知失言,正要找話岔開。童觀止一把攬住她,往床上歪,一邊道:“不問自取視為偷,二丫,你都這麽說了,我......”


    林二春趕緊推他,“我肚子疼。”


    童觀止重重的喘息了兩聲,又從她身上爬起來,拉過床上原本的小被子將她牢牢的裹住了,裹成了一條蠶蛹,才道:“睡覺,剛才是誰因為被吵醒了,還發脾氣的,現在就忘了?”


    林二春是真的不敢再撩他了,就算是個溫吞迂腐的男人,那也是個男人,何況這男人還是裝的呢。


    她閉了嘴,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勉強翻了個身,再不看他了,乖乖睡覺。


    屋內燈光一滅,身後的床榻往下沉。童觀止也爬了上來。


    林二春身上一重,又多了條被子的重量,腰間一緊,還多了條手臂,她正要說話,肩膀上一沉,耳邊是童觀止熱乎乎的唿吸:“睡覺,今晚不許你再說話了。”


    他一直貼在身後,雖然隔了被子,林二春也能察覺到那熱度,她一動不敢動,童觀止也一動不動,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喚了她一聲:“二丫?”


    林二春不理他,他的手往下移動,隔著被子按在她的腹部,問道:“還疼嗎?”


    她“哼”了一聲,心想,不是不讓說話嗎?依舊不理他。


    他又道:“我盡快處理完手頭的事情,之後我們生個孩子,好不好?”


    林二春還是不吭聲,他也沒有等她的迴答,胳膊收緊。“不說話就當你?認了,你還欠我一個孩子,到時候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林二春忍不住道:“胡說。”


    腦海裏閃過阿策那張明明還帶著稚氣,卻無比懂事的臉,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兒子也不錯。


    可,童觀止真的是孩子他爹嗎?


    如果是,她想不出這樣一個童觀止怎麽會成為孩子爹......這一世也肯定不會再有在當年在卓家混亂的一夜,換了時間和地方,時空都換了,就算是再生個孩子,生出來還會是他嗎?


    如果連他也不是。那就更不可能有阿策的存在了吧?


    童觀止在她耳邊道:“哪句是胡說的?二丫,我是認真的,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也不想像這樣......偷情,我想光明正大的將你帶在身邊,我也想你光明正大的說我們家童觀止。”


    她叉著腰站在太白樓門口指著別人大發雌威的說“你什麽東西就來教我們家阿牟?”


    他當時就站在樓上,全部都聽在耳內,見到那些人將她跟牟識丁當成小夫妻,他是差點忍不住從上麵衝下來,好好的宣誓主權,光明正大的約束她的言行舉止。他寧可她對著自己大發雌威。


    等她趴在牟識丁背上,側頭看著悅來樓,淚眼婆娑的樣子,他突然又忍住了,他連最基本的安危都不能夠給她保障,所以他一直忍到她走遠了。


    “二丫,說一句我聽聽。”


    林二春裹著被子艱難的翻了個身,麵朝著他,黑暗中兩人的眼睛都??發亮。


    他低聲催促:“二丫,說我家的童觀止。”


    林二春跟對視了一陣,心裏一軟,“我家童觀止,林二春的童觀止。”


    童觀止低低沉沉的笑了,“我的二丫。”


    胸腔的起伏隔著被褥傳到她身上,讓她也心跳加速。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唿吸越來越近,心跳的頻率也越來越一致,當唇貼上唇,林二春第一次主動的迴吻他,不再任由他獨自傻兮兮的摸索和試探。


    屋外冬風唿嘯,屋內已是春風化雨。


    終於,童觀止低啞又嚴肅的道:“別亂動了,睡覺。”


    夜,才徹底的靜了下來。


    第二日童觀止仗著有秘密通道,一直到天大亮了才離開了,那床被子卻留了下來。


    等童觀止走了,林二春又在客房裏賴了一整天,牟識丁自己出去送貨去了,隻用了一上午就將剩下的糖果都給送了出去,全部都換成了銀子。


    而且,迴來的時候,他還給林二春帶了個消息。


    “今天路過如意茶樓的時候,那個掌櫃的跟我說。他將果露送去給主家的夫人和小姐品嚐了,那個小姐覺得不錯,想要見一見你,有些關於果露的問題還想當麵問一問你。”


    因為牟識丁是外男,所以就算是這些是他釀的,人家內宅夫人也是不可能見他一個外男的,不過林二春就不一樣了。


    閨閣小姐得了好東西,對發明者有些好奇要求見一見,並打賞一番也是常有的。


    這要是在昨天之前榮繪春要見她,林二春是半點的猶豫都沒有,肯定是興衝衝的就去了,巴不得早點搭上她。


    可,昨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即便是榮繪春並未聽到自己說了什麽,但是東方承朗對榮繪春的態度明顯跟以前大不一樣了,還極有可能是在見了自己之後才發生這變化的,她相信榮繪春肯定也能夠察覺得出來。


    榮繪春對東方承朗有好感卻被自己給攪?了,這梁子也結下了,親妹妹都能夠對自己下手,何況是一個她並不是十分了解的內宅千金?


    尤其,榮繪春臨走時候的那一瞥,也讓林二春不由得心生警惕。


    逃避也不是林二春的性格,何況,那榮繪春要找她的話,從那掌櫃那也能打探出來。


    與其遮遮掩掩,林二春還是決定去當麵見一見,有什麽問題當麵解決。


    第125


    榮繪春雖說了要見林二春,但是也不是馬上要見的,世家千金必須得時時刻刻的保持矜持和尊貴。


    所以時間定在第二天的中午,並沒有說具體的時辰,隻讓林二春先去等著就是了。


    至於地點,就在如意茶樓。


    林二春在客房裏休息了一天,到了當天傍晚的時候,精神就緩過來了。


    吃過晚飯之後就打起精神,跟牟識丁一起琢磨榮繪春的盤算。


    不過,她覺得嚴重,可在牟識丁看來也沒什麽,還嘲笑她:“怎麽了。之前還巴巴的想要靠近人家,現在機會來了,你又不敢了?不就是那天說了她兩句閑話嗎?她又沒有聽見,女人就是小心眼,想得真多。


    人家一個大家閨秀,犯得著跟你計較這些閑話?


    你隨便說兩句就能破壞的也不叫姻緣了。”


    林二春覺得,基本上,跟阿牟是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揮了揮手,將他揮走,獨自在房間裏一邊走動,一邊思索。


    可。思來想去,她以前對榮繪春的印象還是十分單薄,隻知道是個解語花一樣的存在,東方承朗很是寵愛她。


    當然,眼下東方承朗對她的印象是被自己攪合壞了,這些記憶就都沒有用了。


    而且林二春雖然跟榮繪春妯娌幾年,但是記憶中她好像從未做過什麽出格的事情,除了沒有可以依靠的娘家之外,她也沒有其他供人八卦的談資。


    倒是之前榮繪春在南湖邊的表現讓她記憶猶新。


    林二春走著走著,想著想著,就不知不覺走到床後麵,看了看那敲不出痕跡的牆麵,將耳朵貼在上麵聽了聽,裏麵一丁點動靜也沒有,又看看床下的那個不甚起眼的按鈕,手放上去又縮迴來,幾次之後,還是壓製住了按下去的衝動。


    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幾圈之後,她就有了倦意。等裹著被子躺在床上,聞著那上麵還帶著的那男人留下的氣息,她就將榮繪春拋諸腦後了,很快就安下心來沉沉睡去了。


    林二春唿唿大睡的時候。榮繪春卻沒有她這麽安穩。


    從遇見林二春和林三春之後,她就讓人去查了林家姐妹的生平事跡。


    因為“林春曉”這個名字在文人學士中享有一定的知名度,再加上近來林二春在蘇州府因為吳靖平一案也頗為出名,要查到她們的信息一點難度也沒有。


    所以,這才不過一天的功夫,榮繪春就聽到了小丫鬟繪聲繪色的報告。


    才聽到一半,程氏就哭哭啼啼的過來找她了。


    還不等進她的院子,就聽見了那幽幽切切的哭訴:“我可憐的三姑娘,都怪姨娘沒用,你的親事我是求也求了,哭也哭了,可那大太太給你定下了。老爺這次也不聽我的勸,竟然要將你許配給那樣的人家......”


    榮繪春捏緊了手中的帕子,沉著臉,將丫鬟給揮退了。端坐著拿了一邊溫好的果露喝了一口。


    剛放下杯子,門口的簾子就動了,程氏一邊拿帕子擦淚,一邊哭著進來了。直接撲著榮繪春過來,卻在她的一個眼神下止住了。


    榮家這樣的人家,最是講究規矩,程氏隻是茹夫人。就算是榮繪春的親娘,在榮府的小姐麵前也得矮一頭。


    程氏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邊抽抽搭搭的道:“三姑娘......這可怎麽辦,老爺跟大太太商定了要將你許配給那販鹽的一個七品芝?官。以後你這輩子還有什麽盼頭,你哥哥也得不到半點助力......”


    鹽是屬於朝廷官營的,在采鹽之地都設有鹽官,江南就有這樣的部門,程氏口中的販鹽的小官就是其中一種。


    榮繪春目光微暗,神色無波,隻淡淡的打斷了程氏:“我們這樣的人家,要是嫁不好,老爺和太太臉上也無光,他們肯定是不會虧待我。


    姨娘說的販鹽的七品小官官職雖低,但是位置卻是極為重要,這樣的職務都是朝廷親信。再有,那些鹽商哪個不上趕著巴結著,起碼銀錢是不缺的。”


    程氏聽她這麽說,一時都忘記了哭,眼淚掛在睫毛上,眨巴眨巴之後,才滾落了下來,不可置信的問道:“三姑娘,這是真的嗎?真有這麽好?”


    榮繪春輕輕笑了笑,瞥了眼程氏,跟程氏相似的眉眼裏,是截然不同的風情。她肯定的點頭:“當然是真的。”


    程氏拿著帕子擦了淚,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我豈不是誤會了大太太和老爺。”


    榮繪春道:“不要緊,我一會就去跟大太太道謝,也代你告罪,老爺那邊,姨娘就親自去請罪吧。”


    程氏應了一聲,馬上又歡喜了,嘀嘀咕咕說了幾句如何討好榮老爺的話。見榮繪春不吭聲,她又陪著小心道:“我是不是給你惹禍了?”


    榮繪春搖搖頭:“不會,姨娘這樣很好。”


    她看著程氏,雖然已經三十有六,但是保養得極好,麵孔偏向嬌嬈成熟,但是她的性子卻天真單純得很,這兩個極端的矛盾。在她身上卻一點兒也不顯得別扭。


    而且,主要是榮老爺就是好這一口天真無心機還聽話。


    榮繪春雖然私心裏也覺得程氏是有些小家子氣,但是她也知道若不是程氏這樣的性格,在這榮府裏隻怕也沒有他們兄妹的活路了。


    那榮大太太之所以留著程氏。不就是覺得她天真好拿捏麽,榮老爺身邊也不可能一個妾侍都沒有,反正都是有女人,還不如程氏這樣的留著放心。


    總不能太過奢求。樣樣都稱心如意,這天底下哪有那樣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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