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齊修道:“大哥,是不是因為林二春,她對你是不同的?你親自背她下山,不讓人幫忙,你不願意讓我對她使手段……”


    話題沉重,白洛川插不上嘴。他可一點也嫌棄這突然而來的熱鬧,目光晶晶亮的看著童觀止。


    童觀止本就沉斂的神情越發平靜,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認真的保證:“這件事我心裏有數,我會弄清楚林二春身上的古怪,不光是她,林春曉也跟咱們查到的資料不符合,我已經讓晉元已經去尋人了,她們是人是鬼總會露出真麵目,等確定了她的消息來源,再行動也不遲。”


    他雖然沒有承認,可居然也沒有否認。


    怕陸齊修私下行動,他鄭重的道:“不管是林春曉還是林二春,萬一她們真的有某種預知的天分,你都先別動,以免會打草驚蛇,等晉元迴來再說!”


    陸齊修被他盯著,眼中的激動和茫然漸漸淡下來,總算是艱難的點了點頭。


    童觀止道:“阿齊,我相信你的自製力,所以林二春這邊我同意讓你繼續盯著她。”


    陸齊修肩膀一垮,道:“我聽大哥的,絕對不會輕舉妄動。”


    白洛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進去拿藥去了,剛才的玩笑之意蕩然無存。


    屋內


    童觀止離開之後,林二春錯愕的看著那合上的門板,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


    她發覺自己似乎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童觀止這個男人,她記得的兩輩子的記憶中。都一直隻當他是暗中籌謀造反,心機深沉的謀逆犯。


    如今,卻完全顛覆了她對他的固有印象,他變得立體而深刻起來了,卻反而更加讓她看不透。


    她覺得,他渾身都充滿了矛盾。


    人前,他溫潤如春,不以財勢壓人,不具壓迫性,讓人容易卸下心防。


    可她印象最深刻的卻是他手持匕首,暴戾瘋狂時,凜冽肅殺如寒冬,見之生寒,見之生畏。


    最讓她心尖發顫的,還是最後他說“沒有東方承朔,她應該能平平安安一生,沒有我,她會更好”,那時他像這深秋,是狂烈過後死水一般的沉寂與蕭瑟。


    他不像看著的那般溫和,卻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壞。


    那如今,她該以什麽態度來麵對童觀止啊,她的阿策為何要喊童觀止“爹”?


    他幫她養兒子,幫她報仇,求她一世安穩,他為什麽?圖什麽?


    她心中糾結複雜,靜靜的思考了好一會兒,依舊拿不出章程來,最後隻得作罷了。


    走一步算一步,順其自然好了,要是她突然再有異樣的舉動,隻怕更加讓童觀止生疑。


    林二春緩緩靠在床頭上,揉了揉頭,按下這紛雜思緒,先別管童觀止了,除了童觀止,她還有很多?煩。


    想到白洛川說的那些“夢話”,不免又有些擔心,她在夢裏說了“童觀止”,會不會也提到了東方承朔?


    童觀止帶給她更多的是現世清醒之後的衝擊,而在那夢中之時,與東方承朔的種種更讓她痛苦糾結、震驚錯愕,遠甚童觀止,若是她夢裏真的說出東方承朔的名字來,想來也不無可能。


    她若是提到東方承朔,肯定會讓童觀止起疑心,現在他突然莫名其妙的耳紅脖子紅的跑了,但是難保不會再追問自己東方承朔的事情。


    到時候,她又該怎麽迴答,才能讓人相信她?


    她又要透露多少內情出來才恰當?


    真的要攪合進東方承朔和童觀止的這漫長又血腥的爭鋒中去嗎?


    她心中對東方承朔她雖然恨,卻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恨,與其說是恨,倒不如說是心寒之後釋然。


    或許是她重來一世,早就誓要將東方承朔當成了陌路人,幾次下來也早被他冷了心,已經放下了,現在她對東方承朔心中平靜得多,沒有毀天滅地的怨恨,也沒有因為見他被林三春奪走時的悵然與失落,如今的東方承朔也沒有再傷害她的機會。


    她迅速的確定了現世中對東方承朔的態度。


    “林三春給我下了藥,我也給了她一粒自釀的苦藥,以前也就算是扯平了,如果他和林三春不來惹我,我也不會主動招惹他,保持陌路最好,如果他們還是要惹上我,我也絕對不會忍著!”


    雖說如此,但是對林三春會不會善罷甘休,她心中卻並不怎麽相信的。


    她上一世還沒有對林三春做什麽,林三春就能夠找上?家主動爆料她和卓景行的“醜事”,還有在荊州的那天晚上,她真的以為是東方承朔和她在屋裏,才沒有打擾嗎?她將林三春當親妹妹一樣看待,林三春卻對那個晚上的她見死不救。


    還有最後的最後,林三春淒慘的死在童觀止的手上,他甚至不顧血腥肮髒,親手活剮了她。


    林二春從童觀止那幾句話中猜測,林三春一定是做了什麽事,而且還跟她的死有關,說不定她是死在林三春手上了。


    做天怒人怨的事情的不是自己,而是林三春,可這一世重新來過,林三春對什麽都不知道,並無過錯的自己,都能夠對自己這麽狠,足見這個女人扭曲的程度。


    更別說,這一次還被她塞了一粒絕孕的藥,許是有得鬧了。


    而她自己,也不會再如上一世那樣當林三春是天真嬌蠻的小女孩,更不會像前陣子,隻當她是對東方承朔癡狂才對自己下手,這女人就是個瘋子,防範不是解決的辦法,如果她有動作,必須要一招直接按死,不然沒完沒了了。


    梳理了態度,她又站在局外,開始冷靜的總結上一世失敗的教訓。


    當初嫁給東方承朔的時候。這個侯爺,後來的王爺,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有錢,除了田產田莊和幾個中規中矩的商鋪,家中並無多少積蓄,不光他,整個東方家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有錢,不然也不會對童家的財富那麽稀罕了。


    要是五王爺說的是真的,朝廷並沒有給西川兵馬太多的軍餉,那能夠震懾西北的西川軍是哪裏來的兵馬和糧餉,膘肥體壯、氣勢逼人?總不會是從天上刮來的銀子。


    而東方承朔並不怎麽擅長經濟之道,隻是她幕後出謀劃策,他派人經營管理操控罷了。是她太過信任東方承朔,將一切都毫無保留的交給他。她當初並不以為意。以為都是婚後夫妻共同財產,她幸福安樂,所以也無所謂。


    可她的能力最終隻為東方承朔做了嫁衣裳。


    隻有東方承朔和五王爺知道她的確切價值,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沒有東方承朔她究竟可以做到什麽程度。


    受到東方承朔身份地位的庇護,事業發展得的確會更加順遂一些,但是沒有他,她林二春也不是不行。


    現在想來,她暗恨自己,是她沒有將實力變成自己的保護和後盾,才落得後來,一旦東方承朔不願意護她,她和整個林家就隨時能夠被人碾壓,任人魚肉的下場。她抱著阿策的絕望,想要活命卻隻能死遁的悲哀,現在想來,林二春都心中生寒。


    心寒起來,她又往壞處想:上一世她總是被那些高高在上的“權貴”嘲笑出身低,印象中,東方承朔次次都以深情護她,誰要是欺辱她,他直接還擊過去,狀似護她如寶,讓她心生甜蜜。但是,他卻從不曾說過她配得上,他半點也不跟人提她帶給他的好處,而隻讓人看到他盲目的對一個暴發戶農女的深情。


    林二春暗暗發誓,這一世,她絕對不會重蹈覆轍,她要將實力變成後盾,保護她想要保護的人,誰再來嘲笑和碾壓她,她一定要有硬朗的拳頭還擊迴去,東方承朔可以用錢財養兵,她不養兵,但是自保卻是一定要的。


    想到這個目標,她目光中頓時光華跳躍,剛才的萎靡不振和糾結鬱悶的心情,全部都消失不見了,她有很多事情要做,沒有心思沉醉在前塵往事裏。


    她又滿血複活了。


    林春生和林春暉來接她的時候。她雖然還有些虛弱,但是精神狀態卻是已經好多了。


    白洛川看到她還好一陣納罕,恢複能力這麽好的病人,他也不多見,不過林春生在這裏盯著,人前他一直是個高冷的神醫,不冷不熱的道:“胖妞,你人已經好了,迴去養著就行了,以後再打架劃傷,別再滾到我門口來了,那個給你送飯伺候你的張媽是臨時從後山屯找的,費用你給人付了,還有診金......”


    林二春明白了白洛川的說辭,中春藥的事情,說出去的確不好,而且一不小心他自己就惹一身騷了。


    林春生趕緊應下:“這都是應該的。”


    他自然是不知道林二春生病的真相的。


    從林春生上山沒有找到林二春,再下山得知林二春在白洛川那昏迷不醒的時間裏,林三春和東方承朔已經找了借口離家了,自然也不會告訴他真相。


    他還真的相信了白洛川的說辭:林二春應該是跟人打架傷了手和腿,因為傷口嚴重所以才引發了高熱,昏迷不醒,她自己找上門來了,怕她死在他門口,所以他好心好意救她一命。


    他自行腦補,二春應當是跟三妹打了一架,兩人都受了傷,三妹臉上也是鼻青臉腫,血跡斑斑,脖子上還有掐痕。


    這兩個妹妹,他已經不知道怎麽來勸慰了。


    這些暫且不提,他對白洛川說不盡的感激。


    林春暉則眨巴著眼睛,用委屈的小眼神看著白洛川。


    白洛川走哪,他就跟到哪,屋前屋後,跟前跟後,恨不能再留下,喊他“師父”。如果他也會看病會開藥就好了。


    林春暉委屈的道:“師父,你不是還沒有雲遊外出嗎?你外出也能帶上我啊。我能不能再來跟你學?”


    不等白洛川說話,林二春便趕緊道:“春暉,二姐頭好暈,你過來扶我一把。”


    白洛川斜睨了她一眼。心裏一陣氣悶,他紆尊降貴來教導一個小屁孩在被人家都是祖墳冒青煙的好事,偏偏這女人......


    想到童觀止說她和林春曉或許有什麽“預知”或是趨吉避兇的能力,他又鬱悶的想,對他如此避之不及,他的未來究竟是有多慘,才讓林二春不想搭上他呢?


    可林二春的妹妹還是很願意將林春暉送來的嘛。


    這兩個古怪的姐妹,態度截然相反,林春曉更像是能夠“預知”,不管是救東方承朔的舉動,還是老河口那個她巴巴的買去的農莊,都帶著刻意。


    而且她還能夠弄出跟卓家的藥方一樣的藥丸,雖然古怪,也不乏巧合的可能性,可自從那天她過來求診,白洛川給她看診,說沒有辦法治療之後,她就馬不停蹄的直奔荊州去了。


    這是想要求解藥?若說沒有古怪,白洛川都不怎麽相信了。


    跟林二春比較起來,林家三姑娘才更像是會預測呢。


    白洛川想,林春曉願意將林春暉送到自己這裏來,總不會要讓她弟弟也跟著他倒黴,也許他的未來也不是那麽的慘?興許林二春隻是純粹不喜歡童觀止而已。他自己隻是被連累了。


    不行,得去跟觀止說一聲,不管慘不慘,他得出去玩耍,人生得意須盡歡,天天待在這山溝溝裏算是怎麽迴事,指不定真的沒有未來呢!


    林二春可不知道他的想法,她繼續勸慰弟弟。


    “春暉,我們不能再給白大夫添?煩了,他那麽厲害的大夫教你,多浪費時間,你一點基礎也沒有,連藥材都不認識,他教導你這些基本功的這時間,完全可以用來治療更多的病人,做更有用的事情,你要是真的想要學醫,我們可以尋個大夫先把基本功學會了,再來拜師也不遲。”


    林春暉被她勸住,不過流連的眼神依舊一直盯著白洛川。


    白洛川被這三兄妹弄的嫌膩歪,很快打發人走:“帶迴去吧!”


    林二春原本以為他會追問自己“東方承朔是誰”這樣的問題,她絞盡腦汁準備了一套說辭,哪知道他提也沒有提,而且童觀止也已經走了。她心中也暗暗鬆了一口氣,她夢中應該是不曾提過的吧?


    她安心的跟著林春生離開,卻依舊不願意迴家,還是要去舅舅家。


    躺了這幾天,她還不知道她的柿子都怎麽樣了,前期準備工作簡單,也就是教給鄧文靜的那些,現在應該好些柿子都脫澀好了,可以入罐了,這是緊要的時候,她哪裏舍得迴去。何況,迴去做什麽?絕對沒有在後山屯自在。


    林春生沒有勸她,也勸不住她,這個向來沉穩的少年,有同齡人沒有的疲憊和無奈:“二春,舅舅、舅媽那邊我會交代一聲,你想吃什麽,我給你送過來,也不太遠。”


    林二春看著林春生,心中也感慨萬千,大哥不管她落得什麽處境,都不曾放棄過她,上一世是這樣,因她連累,一句不抱怨,這一世也是,她聲名狼藉,他雖然訓她,卻也遞給她一件溫暖的衣裳。


    他實力有限,卻總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為她提供庇護,以為她不學好,他反思又自責。


    她雖然不記得上一世她背負醜聞死了,又跟東方承朔徹底反目,林家會落得什麽下場,大哥會落得什麽下場,卻也可以猜得到。


    這一世,她要護住大哥,他喜歡讀書。並且為了這個目標努力了多年,想要撐起林家門戶,她就讓他可以好好讀書,好好做他喜歡做的事情,誰也別想欺負他,林三春也別想將他扯進前世那樣的泥淖之中。


    林春暉暫且按捺住了不能跟白洛川學習的惆悵,也道:“二姐,我就知道你不想迴去,給你帶了好多魚過來,還有泥鰍。”


    林二春摸了摸他的腦袋,拋開煩雜的心緒,笑道:“好,我最喜歡吃這個。”


    林春暉也笑眯了眼睛:“我就知道二姐喜歡,我再去抓。”


    林二春半靠在他身上。捏了捏他頭頂的小發髻,“春暉不用去認字了?以後還怎麽當大夫?”


    他頓時垮下臉來。


    想到林三春,林二春主動道:“大哥,那天我跟三春打了一架。”


    林春生一點也不意外。


    林二春道:“大哥,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第070兄妹,被嚇壞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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