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春迎向童觀止的目光,不躲閃,極盡坦然,想要用對白洛川的不信任和厭惡來做掩飾,可被那似乎能夠洞悉一切的眼神一盯,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她很快鎮定下來,繼續氣鼓鼓的道:“就因為白大夫是春暉的師父,我才更心氣難平,童大爺,你說春暉還有必要跟白大夫當學徒麽?”


    童觀止隻附和她:“這也在情理之中。”


    林二春有些擔心會不會做的太明顯,讓童觀止察覺到什麽,更加不依不饒。


    她在心中飛速的權衡了一番,還是不想放過這個機會,要不趁機讓白洛川主動鬆開放過春暉,等到以後更麻煩了。


    就算她以白洛川人品不好為由,強行拉著春暉不讓他接近白洛川,可隻要童觀止和白洛川那邊不肯放手,那也都是白搭。


    對方的實力比她強得多,在強者麵前,弱者的反抗是沒有用的!


    她追問了一句:“童大爺肯答應麽?反正對你來說監督一下,橫豎是我跟白大夫的事,童大爺又不吃虧,可萬一真的有效呢!”


    童觀止還沒有迴答,這時,一直被鄙夷的白洛川忍不住了。


    “喂喂喂,胖妞,那順口溜的事算我不對,你也夾槍帶棒的刺了我這麽久,咱們算是扯平了吧?我是看林春暉這小子有韌勁、機靈才破格收他為徒,你信不信,要是傳出我收徒的消息,排隊的人都得排到嘉興城去了,這可是你們家的榮幸,別不知好歹!”


    林二春順勢收迴落在童觀止身上的視線,不以為然的瞥了白洛川一眼:“隻要你不教壞春暉,咱們自然互不相幹,我也不跟你計較。”


    鄧喜忠聽到此處,趕緊喝止:“二春,春暉的事可不是你能做主的,他跟白大夫當學徒是多榮耀的事,你爹娘要知道你瞎胡鬧,能饒了你?再說,白大夫編歌謠笑話你是不對,但是也是你做錯在先,現在白大夫也認錯了,你應該也心氣平了吧!莫鬧了!有什麽法子你且說出來給童大爺試試吧!”


    林二春依舊氣不平的看著白洛川,堅定的迴道:“大舅,我還是覺得春暉去學堂比當學徒好。”


    鄧喜忠喜歡讀書,整天將讀書好掛在嘴上,此時聽了林二春的話,簡直說到他心坎裏了。


    他也曾勸過林茂才讓春暉繼續讀書,可他們沒聽,現在他雖然也不反對了,不過依舊有些擔心林二春此舉會得罪白洛川,麵露猶豫之色。


    白洛川瞥著她笑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氣,你說的是什麽法子能夠緩解作天陰?針灸、按摩還是熱敷?胖妞,你這是班門弄斧了!等你真能緩解他的腿傷,再來說話!”


    林二春直直的望著他:“要是真緩解了,你就不教壞我弟弟?讓他安心去讀書考科舉?”


    白洛川沒有馬上迴話,桃花眼卻不複剛才的輕浮,緩緩沉凝。


    胖妞逼他,也是跟童觀止談條件,用童觀止的勢來壓他。


    他是真覺得不能再小瞧她了。


    童觀止開口道:“難得姑娘信任我。”


    林二春順勢拍馬屁:“童家富可敵國,誠信為立足之本,我信童大爺隻要說到肯定能夠做到。”


    隻要童觀止答應了,就不怕他反悔。


    童家的事情和傳奇她也聽說過一些的,除了造反這一件,還是有為人稱道之處的,不然也不可能將生意做得那麽大了。


    “你說的對,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對我沒有半點損失,還白得一個法子,那我就答應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二春的錯覺,還是她多想了,她總覺得童觀止剛才那“你們之間”幾個字咬得格外重。


    但是目的達到了,她心中一鬆,“那就多謝童大爺了。”


    白洛川瞪童觀止,他答應來監督自己,那他還忙個鬼!


    不知道童觀止怎麽改了主意,他也順勢咕嚕道:“不知好歹的胖丫頭,當我稀罕當林春暉的師父?你領迴去吧!”


    難道真被一首破詩逼得暴露弱點?這可不劃算。


    說完,尤不解氣,又恨恨道:“你說吧,你有什麽好辦法?”他種種辦法都嚐試過了,可對作天陰這種不算病卻疼起來要人命的症狀沒有太好的辦法。林二春張嘴就讓他拿紙筆來,直接寫方子。


    寫的自然不是藥方,而是酒方。


    確切的說是一種藥酒,名字叫做五加皮酒。傳聞中這種清朝的宮廷禦酒是治好了嘉慶帝的風邪濕毒。


    林二春學釀造工程,專攻就是酒類,自然對藥酒的製作方法有所涉及。她因為林爸爸的癆傷專門釀造過五加皮。


    網上流傳的,從南到北各地廠家釀造的,關於五加皮酒的配方就有數十種,藥材從五種到上百種不等,釀酒選擇的糧食從高粱到麥,混合型的,又是十多種選擇,釀造工藝上又有三類,當然各種組合釀造下來,其效果自然也是參差不齊,也可能是因人而異。


    不過,林二春幾輩子於釀酒一事上都耐心十足,她利用家裏的資源,真正就每一種都試過,也做過改進,熟能生巧,形成了自己的一套。


    現在,她提筆就刷刷刷的寫下了製作方法和注意事項。


    上輩子作為王妃,她也是練過毛筆字的,寫出來的字驚豔眾人談不上,不過比她現在癡蠢村姑的名聲來說,也讓人刮目相看了。鄧喜忠就在一邊看著,他的重點在於字,頻頻點頭。


    寫完了,她將紙遞過去,白洛川搶先接過去看,看得是方。


    藥酒炮製古以有之,藥借酒力,酒助藥性,每個大夫或多或少都會一些,但是他們又多不懂釀造工藝,能夠將釀造和藥材完美結合的少之又少,最常用的就是將藥材搗碎了,或是略作處理浸泡在酒中。


    林二春自然不會如此,將藥材融入釀造工藝之中,每一步放什麽藥材,如何處理藥材,是最大程度的發揮藥性。


    白洛川不懂釀酒,但是他的神情也從輕慢到凝重,然後遞給了童觀止,低沉嚴肅的道:“祛風濕,壯筋骨,舒筋活絡,藥材確實是有用。”


    說完,揉了揉眼睛,方才那滿紙上的字似乎亂飛,他好不容易才看完了,隻覺得頭昏眼花。一側頭見林二春正看著自己,他放下手,衝她眉眼一挑。


    林二春白他一眼,偏開了視線。


    童觀止沒有看方,看白洛川的神色他就知道了有效果。


    他一眼從那紙上掃過,視線又落在林二春麵上,突然覺得有些想笑。


    現在他是人稱天下財神的童氏掌權者,富可敵國,雖然也受皇室忌憚,但是雙方目前來說表麵上還是和和氣氣的。


    甭管打什麽主意,一項隻有人主動靠近他,從皇室貴胄到達官貴人,平頭百姓,誰不想他從指縫裏露出一點來。


    可這個胖姑娘!


    她明明可以用這個酒方賺錢,比那個什麽林春曉的秋露白應該不會差,她可以隻給自己成品,反正隻需要一個月就能出成品,犯不著將方子都拿出來。


    隻能說,她寧可不要看得見的錢,也不願意跟自己有任何接觸,恨不得快點了斷。


    目的達成,林二春心滿意足的跟著鄧喜忠,帶著鄧文誠走了,也不提再逼迫白洛川務必親自寫詩作賦的事情。


    屋內沉默片刻,白洛川問童觀止:“就這麽放過林家,放過東方承朔?”


    童觀止收了酒方站起來,準備往外走了,輕飄飄的道:“誰說的?”


    “你不是放了林春暉了嗎?”


    童觀止頭也不迴,“是你放了林春暉,她都說了,你們之間的事,跟我無關,我可沒有放。”


    身後,白洛川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人!放過小的,衝胖的去?”


    童觀止上馬車的時候提醒他:“你好好寫,絕對不能舞弊,別壞了我的名聲,我會讓人監督你。”


    白洛川笑不出來了:“童觀止,你什麽意思,那胖妞都沒有提這事了,你信不信我告訴她那順口溜是你寫的,都是你讓我做的?”


    童觀止已經放下了車簾,馬車緩緩啟動,他清朗的聲音伴隨著車軲轆的聲響傳出來:“你覺得那順口溜是我的水平嗎?我會自己作順口溜調侃自己被人藏地窖裏?我圖什麽啊,洛川,你覺得有人信嗎?”


    真是幼稚。


    這個黑鍋他背定了。


    白洛川迴過神來,跳腳:“童觀止!你坑我!”


    第028減肥,不得不防的婚事


    林二春解決了一件心事,這天晚上總算是能夠睡個安穩覺了。


    但是,等她從白洛川那迴來,兩個待嫁的表妹鄧文秀和鄧文靜都將門給關的死死的,不肯開門,不願意跟她同一張床。


    看來上輩子就不怎麽熟悉的表妹們,這輩子依舊關係不好,林二春也不強求。


    她是跟外婆鍾氏一起睡的。


    睡覺前搖了搖那張鍾氏睡了大半輩子的老床,原本林二春還打算做個平板支撐減減肥,也隻能放棄了,老實睡覺。


    不過睡覺前還是評估了一下現在的身體以及渾身的肥肉,應該是營養好的緣故,比上輩子要高很多,她估計都快有一米七了,腿長胳膊也不短,但是因為胖,所以這點優勢也一點不顯,反而整個人看著高大胖,顯得十分魁梧。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真評估起這一身肥肉來,她還是很受打擊。


    相對比較起全身來,臉還是瘦的,五官雖然也被擠得有些變形,但是還能看清楚其實五官還不錯的。


    最胖的還是腰腹和大腿,這一天下來走動的時候,林二春都能察覺到渾身的肉在抖動,肉很鬆,一擰都是凹凸不平的脂肪疙瘩。


    從綠水灣到後山屯這一段她還跑了幾步,手上、胳膊上、臉上都憋得通紅,就是不出汗。


    評估完,林二春一點睡意都沒有了。


    哪個女人不愛俏?


    她現在恨不得去割肉,怕把床弄翻了,她也不敢翻身,心中悶悶的,最後勉強安慰自己,雖然胖,但是個子高了,而且皮膚也比以前好啊......


    第二天早上鍾氏起床的時候,天還沒亮,林二春雖然還是很困,但依舊跟著爬起來了。


    洗漱之後,就跟著鍾氏混進廚房,本想在溫開水中灑點鹽巴喝下當排毒了,可看鍾氏從鎖著的櫥櫃裏將裝鹽的小罐子拿出來,又在粗瓷碗裏分了幾小勺,當做是今日的用量,如此鄭重。


    林二春有些傻眼了,兩世為人,她也沒有見過如此精打細算的過日子的。


    見她怔怔的盯著,鍾氏抬眸看她一眼,一邊繼續低頭忙碌,一邊教育她勤儉持家的道理。


    鍾氏心中也在感慨,她活到這個歲數,別的不說,看人還是看得準的,明明這個外孫女在自家勤快又聽話,很是膽小謹慎,也不知道怎麽就是跟林家犯衝,有幾次她走閨女家,就見二春在那家裏暴躁得多,也不討人喜歡。


    可她隻是個外祖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哪裏管得著外孫女頭上,在女兒鄧翠芝麵前說過一兩迴林二春的好話,見女兒、女婿不聽,她也就不多提了。


    但是,鍾氏是怎麽也不信二春是那種追著男人跑的不著調的姑娘。


    林二春不得鄧翠芝喜歡,沒人教,鍾氏也有心提點她幾句。


    說到持家這個話題,難免想到了林二春的婚事。


    在鄉下一般女兒家都是十三四歲就開始相看人家,挑選、說媒、訂親再到成親也得兩年,等十五六歲及笄了,正好出嫁。


    而林二春今年十七歲,還沒有訂親,已經是個老姑娘了。


    鍾氏也知道林家一直在愁她的親事,就是林家申明給二春不少嫁妝,可她名聲壞了,體貌也不好,雖說胖些顯得富態,但是太胖了也不行,一直拖了下來。


    鍾氏說了幾句,又怕戳中林二春的煩心事,匆匆就結束了話題,從牆角撿了幾個還裹著泥巴的蘿卜就去外麵井台邊洗菜去了。


    林二春趁著鍾氏不在,偷偷捏了一小撮鹽巴放進杯子裏用溫水化開喝了,心中暗暗羞愧:等賺了錢之後後會將鹽給外婆補上的,今天炒菜就少放一點吧。


    而她現在是真連一個銅板都沒有,必須要想辦法賺錢了,不然連做果酒酵母的成本都沒有。


    現在就是她說會釀柿子酒也沒人信啊,借成本顯然不現實。


    之後,張氏也起來了,林二春跟張氏探了幾句話,就主動攬下了給鄧家山腳下那一小片還沒有收割的晚稻澆水的活。


    她要是真說出去運動減肥,估計張氏得覺得她發瘋了,還不如趕忙幹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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