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幾天裏,朱偉蓉倒也信守“諾言”,見到大哥繞道走,連吃飯都不想同大哥同桌,更不想同大哥多說半句廢話……她是怕自己一不“小心”,把這換親的事情給捅破了。而捅破了這件事,就等於捅破了馬蜂窩,就等於把老天給捅破了一個大“口子”。就會破壞朱、王兩家的“好事”,就會讓父親氣憤、讓母親哭泣、讓大哥難堪……但看到大姐那副象患了重病的樣子,象死了爹娘的樣子,象死了兒子的樣子……她這個做妹妹的,心難平、氣難順、水難咽……恨不能咬大哥一口,恨不能活剝大哥一層皮!

    其實,朱偉蓉誤會朱偉濤了。

    說實話,與王小妮見麵之後,朱偉濤對王小妮確實滿意,成天開心地笑。那種笑,是發自內心的笑,是心潮澎湃的笑,是心滿意足的笑……那笑聲啊,笑得山花爛漫、笑得溪水潺潺、笑得雞鴨撒歡……

    但這笑聲,並不等於朱偉濤同意與王小妮結婚。說穿了,他的笑聲是一個緩兵之計,是一個“陰謀”,是一種策略……一來,堵住父親的嘴巴,堵住奶奶的嘴巴,讓父親好好樂幾天,讓奶奶好好活幾年……二來,是“笑”給謝小娟看的,是“笑”給謝小娟的父親謝一豪看的。他要讓謝小娟也吃一口“醋”,讓謝一豪也生一迴悶氣……朱偉濤不是聖人、也不是偉人。雖然當過兵,受過邊防警察支隊的光榮傳統教育,受過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教育……但歸根到底生活在農村,歸根到底還是個農民,還是個農民的兒子……那種小農意識還很強,那種報複心態也存在……當然嘍,這些想法和做法,都是見不得人的東西,都是不能擺到桌麵上的……因為,這種“陰謀”雖是善意的,但一旦“敗露”,也會平地起“風波”、平地響“驚雷”!……知情的人,可能理解你,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不知情的人呢,一定會借題發揮、添油加醋、冷嘲熱諷……更重要的是,奶奶病了、母親得了哮喘……農村人又特別好愛麵子,受不了那種冤枉氣,受不了那種白眼,受不了那種冷嘲熱諷……一旦被嘲笑,一旦被愚弄,會加重奶奶的病情、會加重母親的精神負擔……因此,他的“陰謀”,他的“報複”,讓朱偉蓉產生了誤會,讓朱偉蓉憤憤不平!

    也幸好這一“誤會”,讓他知道了真相,讓他明白了父親的苦心,也挽救了英子妹妹一生的幸福!

    那天,還是晚飯後,朱偉濤又在房間裏開心地哼起了小調。那小調是革命樣板戲《紅燈記》裏李鐵梅唱的——

    我家的表叔,

    數不清。

    沒有大事,

    不登門……聞聲而來的朱偉蓉,禁不住衝進房間,對朱偉濤吼道:“要是我是做大哥的,我就沒臉皮在這兒哼小調,而是要去安慰妹妹那顆受傷的心!”

    朱偉濤十分驚訝:“蓉妹子,你說什麽?誰的心受傷了?”

    朱偉蓉冷笑一聲說:“哼,看你揣著明白裝糊塗,看你睜開眼睛說瞎話……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還有臉皮哼小調?哼——我要是你,我就去跳樓,就去自殺!”

    朱偉濤有些惱怒說:“蓉妹子,我是你大哥!你有什麽話,就給我說清楚!別在這兒陰陽怪調的,讓我摸不著頭腦!”

    朱偉蓉幹脆一句話點明:“既然你是我大哥,那我就告訴你,我那未來的漂亮大嫂,是我姐姐用她一生的痛苦去換的。你這個做大哥的……丟人哪!”

    朱偉濤仿佛從夢中醒來,急急忙忙的到處找人。他先找大妹朱偉英核實情況,後找父親大吵大鬧——

    “爸,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有你這樣娶媳婦的嗎?有你這樣嫁女兒的嗎?你是老糊塗、老混蛋啊……這換親的事,我堅決不幹!打死也不幹!”

    朱喜貴一臉愁容地說:“偉濤呀,你是咱朱家的老大呀……我也是被迫無奈呀……”

    朱偉濤扶著父親坐下,眼淚汪汪地說:“爸呀……我知道你心裏苦哇……我知道你為我好哇……但你想過沒有,妹妹嫁給那個殘廢人王大發,是往火坑裏跳呀……那種受苦受難的日子,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月兩月,那是英妹子的一生呀……”

    父親老淚縱橫:“兒呀……你可怎麽辦啊?在咱農村,漂亮的、聰明能幹的妹子都嫁人了……剩下的……不是呆子,就是麻子,再不就是小寡婦……你一個當過邊防警察的人,你一個不呆不傻的人,總得找個出得廳堂、進得廚房的婆娘呀……”

    朱偉濤用衣袖為父親揩去眼淚。他邊揩邊說:“爸啊……我的事……你不用管……我有我的打算……你呢……好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你想想,我一個當過邊防警察的人,不呆不傻的,身強力壯的……要想找個女人結婚,要想成個家、生幾個孩子……還不簡單嗎?”

    朱偉濤與王小妮的“換親”故事就這麽結束了。沒想到事隔兩年之後,癡情的姑娘竟然親自找上了朱偉濤的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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