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關?”無名實在無奈,一時失言,忙補救道:“陛下,這也是王後對您的一片心意,您何苦——”


    “對我的心意?離六道輪迴台遠一些就是了。”龍王眼瞳中劃過一絲自嘲,語氣凝重:“這些爭鬥不該由她承擔,你即刻迴宮,按我的吩咐行事。”


    無名不答話。


    ——按你的吩咐……怕是等你迴去了,王後不打死你才怪。


    終於,他開口:“陛下,屬下自然可以迴去,但也是無用功。太子護娘,我也不是他的對手。”見龍王似乎想說什麽,飛快道:“他也不太聽您的話。”


    龍王便心煩起來,盤算是否能抽出一兩天時間,趕迴眾神之巔……算來算去,真走不開,於是更加煩躁,又覺得阿嬰實在不懂事,總與自己作對,迴去定要嚴加管教。還有他的妻子,對天帝如此憤恨,那對自己……恨嗎?


    帳篷外,烏雲密布,頃刻間暴雨如注。


    無名又道:“陛下,如今這個形勢,帝宮太子即位,於眾神之巔,於帝宮,於四王,皆是幸事。”


    龍王淡淡道:“我心裏有數。”


    無名不便多說,即時住口。


    龍王閉了閉眼,糾結良久,低聲問:“……她好嗎?”


    無名答道:“王後鳳體已痊愈,屬下迴宮之時,見她正在東宮教導太子念書。”


    龍王不置可否,過了半天,不見無名往下說,隻能出聲催促:“還有呢?”


    無名心裏好笑,麵上嚴肅莊重:“王後托屬下帶了話。”


    外麵一聲響雷,近在咫尺。


    龍王神色凜然,目光如電:“我叫你帶的話,你帶去了麽?和離免談,說什麽我都不會答應,別逼我真的……”深吸一口氣,容色蒼白,咬牙道:“她說了什麽?”


    無名當然沒帶話。


    他的陛下情商欠佳,他又不蠢。


    “王後說,她和兒子在家裏等你,在外諸事小心,早些迴來。”


    *


    雨停了。


    白虎王方才一時不慎,忘記捏個避雨訣,一場大雨當頭淋了個正著,罵了一句媽的倒了黴運,就近在朱雀王的帳篷裏避雨,順便借了件衣服。


    朱雀王指向另一邊的主將帳篷,壓低聲音問:“誰惹老龍王不快了?突然一場暴雨。”


    “鬼知道。”白虎王飲了一口酒暖胃,沒好聲氣:“從無名迴去就一直陰沉著臉,見了誰都像人家欠他錢,估計大哥家裏那一口子又跳下去了。”


    朱雀王好笑:“你為何總叫龍王大哥?你該叫他世伯。”


    白虎王挑高眉:“你還該叫他爺爺呢,你叫了嗎?”


    壽命太長,輩分就容易亂了。


    朱雀王靠在座上,眉眼沉靜下來:“這次……說什麽都不能——”


    白虎王冷笑:“這次天帝再敢不允,老子殺上天庭逼宮,他娘的替他賣命那麽多年,老子兩個親兄弟死在這鬼地方,到頭來他總防著咱們,他倒是打的好算盤,魔族不滅,戰爭不止,拖住咱們在這裏苦熬,去他娘的!”


    朱雀王淡聲道:“懷惜長公主怎麽辦?”


    白虎王一滯,擰眉道:“什麽怎麽辦,就那樣唄。小鳥,你以為自視甚高的神族公主真能瞧上咱們?懷惜總吹她那個破笛子,據說在帝宮時,她才情出眾,所以下嫁後,她怪本王不懂欣賞……媽的打仗都累死了,她試試看在這鬼地方一呆幾十上百年,還要本王學音律與她風花雪月?”


    “我見你帶了兩名侍妾來。”朱雀王瞄了一眼帳外,低聲道:“你也悠著點,帶女人上戰場壞了規矩,龍王不喜這般,你是知道的。”


    白虎王嗤笑:“他那是沒人能帶——我就不明白了,他準備和素瀾耗到什麽時候?為了一個女人,對帝宮死心塌地,值得麽?這麽多年,不說他父母當年死在這裏,他自己呆了不止千萬年,幾次差點灰飛煙滅……天帝給了他什麽?一個妹妹,跟著東海的龍跑了。一個女兒,跑是跑不成,哦,九萬年睡一次,整天不是跳輪迴台,就是準備跳下去。他到底有什麽毛病?”


    分明在戰場上是另一個樣子。


    龍戰於野,電閃雷鳴。


    那是何等的威風霸道,以一己之力守衛上界數萬年,名震三界,魔族將士聞之膽寒。


    可到了情場上……簡直病的不輕。


    “反正我不管了,天帝虧待我,猜忌我,我憑什麽忠誠於他?懷惜不稀罕我,我也瞧不上他們尊貴的神族血脈。……去他娘的,每次到了床上就躺屍裝死——”


    眼見他越說越不像話,朱雀王握手成拳,放在唇邊,給他使眼色:“咳咳,咳咳。”


    “你喉嚨壞了?”白虎王後知後覺,順著他的視線,往後一看,頓時有些尷尬:“大哥,你來了。”


    龍王站在帳篷入口,道:“出來走走。”


    朱雀王起身迎上前:“無名迴來了?帝宮怎麽說?”


    龍王答道:“等上一月。”


    白虎王按捺不住,不悅道:“還等?一月一月往下拖——”


    龍王截斷:“就這一個月。”他慢慢踱到白虎王身邊,一手按在他肩膀上,語重心長道:“作為丈夫,不能總責怪妻子,你要有男人的擔當。你覺得妻子不好,也許是你待她不夠好。”


    白虎王:……


    朱雀王:……


    龍王神色淡然,又道:“你的妾室太多了,需得克製。”


    白虎王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心想老龍王今天吃錯藥了,平時惜字如金的人,突然跑來傳授夫妻相處之道。


    問題是,他自己那鬼樣子,誰敢聽取他的經驗?


    ——吸取他的教訓還差不多。


    龍王負手而立,看向麵前的朱雀王:“你也是,一兩年的不寫信迴宮報平安,不成體統。盡早給素月帶個信。”


    朱雀王心裏吐槽——你明明也不寫,而且就算你寫信迴去了,也沒人看,擺什麽過來人的架子?麵上隻得恭敬道:“我這就去。”


    等龍王走遠了,兩人麵麵相覷,幾乎同時低聲罵道:“有病。”


    朱雀王指了指外頭風和日麗的天:“天晴了。”


    白虎王哼了聲:“八成中邪了,趕緊叫人查查,沒準魔族下的手。”


    朱雀王若有所思:“也或者……無名迴來了,告訴他,素瀾公主沒跳?”


    一陣沉默。


    不跳就那麽開心,真是……知足常樂。


    作者有話要說:  沉·好高興哦龍尾巴都要翹上天了·樓


    沉·再笑我我把所有婚戒都戴手上·樓


    素·咦好像當了自己的小三·瀾


    第83章 當然選擇諒她(7-10)


    無名離開後不久, 每日便有靈鳥往來於交界地和蒼龍王宮之間, 定時帶來一封龍王的家書。


    即使他的信裏從不提前方的情形,蘇蘭也能大致猜到。


    比如他忙起來,便隻有簡單的兩個字——平安。


    比如他得了空閑,那就是洋洋灑灑的一篇文章,從不直切主題, 拐彎抹角的勸她莫要輕舉妄動, 一切有他便好。


    比如他實在很閑了,信裏就會捎帶上一兩句含蓄的情話。


    蘇蘭的迴信直接的多, 總是先談一下近況,說說阿嬰的事, 然後在末尾添一句‘今天也很愛你’,落款多是素瀾, 有時候下筆沒留心, 也會寫成蘇蘭, 本來提筆欲改,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麽所謂, 反正他看的懂,便作罷了。


    起初, 阿嬰聽她的話, 會趴在桌子上乖乖磨墨, 後來瞄到幾眼信中內容,嫌棄娘親把肉麻當情趣,說什麽都不肯了, 隻是坐著,晃蕩兩條肉肉的小短腿,拿著一包零食啃,蘇蘭把他的零食收起來了,他便抱著手生悶氣。


    蘇蘭問他:“有什麽想和你父王說的?”


    阿嬰想也不想:“沒有。”


    蘇蘭歎氣:“好歹說上幾句。我在他麵前說了你那麽多好話,你配合一點。”


    阿嬰嗤之以鼻:“你想我說什麽?也跟你似的,天天很愛他——惡心。阿娘,你電視劇看太多了,我都不知怎麽說你。”


    蘇蘭笑了笑,放下筆,吹吹紙上的墨跡:“他心思重,多講些好聽的,省的他成天胡思亂想。”


    阿嬰撇嘴:“你把他捧的飄飄然,以後有你受的。”伸出一隻白嫩嫩的小手:“我的零食呢?還來。”


    蘇蘭搖了搖頭,堅持:“不能吃了。”起身,將信係在靈鳥腿上,抱起阿嬰往外走:“走罷,我看著你寫完功課,等會兒帶你去玄武王宮,陪我懷嘉姑姑解悶。”


    阿嬰嘀咕道:“帝宮那老頭子病的不輕,父王輩分最高,他指婚選了女兒。虎王比父王小上一輩,他把妹妹嫁了過去。小烏龜比父王小上兩輩,他又嫁了個妹妹。現在可好,稱唿全給弄亂了,鳥王和烏龜見了我一口一個阿嬰侄兒,真不要臉。”


    “當年……”蘇蘭腳步一滯,迴憶起遙遠的舊事,輕輕歎了一聲:“當年我聽說父皇有意將我指給玄武王太子,有一年帝宮夜宴,他留宿宮中,與我太子哥哥秉燭夜談,我求了太子哥哥讓我與他見上一麵,談了整夜,他原本答應了拒婚——”


    阿嬰轉過頭,不滿的打斷:“為何談上一夜?——你推了賜婚吧。哦。就這兩句話,用得著唧唧歪歪半夜麽?”


    蘇蘭低下聲音,悄悄道:“眾神之巔終年四季如春,可那年不知怎的特別寒冷,玄武太子……他修為尚淺,怕是有冬眠的征兆,說話實在慢的很,別人說上十幾句話,他才能說幾個字,我也很無奈啊。”


    阿嬰嘻嘻笑起來,拍了兩下手:“小烏龜,冬眠的小王八——”


    蘇蘭收斂笑意:“阿嬰!”


    阿嬰哼了聲,慢悠悠道:“我跟你說著玩的。我早知道了,當年懷貞悔婚,本該由未嫁的同輩長公主先頂上,所以應該輪到懷嘉嘛。那也沒辦法,誰叫父王不喜歡懷嘉,喜歡你咯。”


    蘇蘭微微皺眉,遲疑一會兒,湊到阿嬰耳邊輕聲問:“他……他可曾提過,指婚之前,究竟何時——”


    “惦記上了你?”阿嬰眼皮抬了抬,想起出生不久,縮在蛋殼裏不見天日時,父親沒完沒了的碎碎念,一陣心煩,於是口氣不善:“你自己問他去,問我作甚?我又不是你們的傳話筒!”


    蘇蘭輕輕捏了下他的臉:“這不正好說起麽。”


    阿嬰靠在母親肩膀上,涼涼道:“——記得也問他一聲,懷貞與東海龍太子的私情,所有人都當他冤大頭,最後一個知情好可憐哦,東海快退休的老龍王出麵求情了,他才隻好忍淚裝大方……嗬嗬。他可曾有所察覺,他心裏最清楚。”


    蘇蘭發怔,努力在漫長而稍顯混亂的記憶中,搜索早年關於龍王的印象,是否有過接觸,是否私底下見過……真沒有。


    好吧,他修為深不可測,變成其他男人的樣子,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但是……也沒有。


    身為帝女,她自小在與世隔絕的帝宮中長大,早年便有了才情冠絕三界的心上人,此後千萬男子入不得眼,從沒結識過陌生男人。僅有幾次結伴與妹妹們下凡曆練,是救過幾個命不該絕的凡人,但大多是妹妹們出手,若是其中有他,那他看上的也該是別的姊妹。


    出嫁前,關於他的一切都是空白。


    唯有那次私自出宮,孤注一擲的貿然前來求他……他的沉默,他的欲言又止,他微冷的指尖拭去自己臉上的淚痕。


    罷了,還是等他迴來問清楚。


    *


    交界地。


    魔族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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