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言一怔,看著二娘說話時的模樣,眉眼含笑,風輕雲淡的神態就像在講著別人的事情一般,沒有一絲哀苦。


    “我是一個妾侍,穿什麽大紅喜服,當時我一直推脫著不肯穿,怕汙了夫人的衣裳,可夫人就是執意讓我穿上,最後竟是還跟我急了,讓我絕不可再輕賤自己。”


    我不自覺地又將身子坐直了一些,望著二娘的側臉,默而不語。


    “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不,應該是比你還要再小上一兩歲,那時我就已經繡好了自己的嫁衣,我也偷偷想過自己未來的夫君會是什麽樣子。”


    說著二娘側眸同我對視了一下,笑得很是自在。


    “可惜天不遂人願......”


    二娘似是陷入沉思,話語微微一頓。


    “後來遭遇歹人屠村,那嫁衣連同屋子和居家器具都被燒得一幹二淨。我拖著殘軀,衣不蔽體,處處被人恥笑辱罵,幸得老爺和夫人不嫌棄我卑賤,收留於我,不然現今我可能早就成了那商河城外亂葬崗上的一具枯骨了。”


    我徹底怔住。


    二娘向來是不避諱講她的過往,她一直都說爹娘是她的恩人,縱使讓她給孔家做三世牛馬,她也無以迴報她所受到的恩情。


    當年爹爹吳橋兵變後,腹背受敵,軍無糧草,又值隆冬,將士們饑寒交迫,還要行軍打仗。


    二娘所在的村莊地處商河城外,爹爹他們路過此處,軍中有人提議像其他隊伍那樣去劫了這村子以充備糧草。


    可爹爹認為他們已不再是匪盜,又豈能行不義之事,所為當即不允。


    於是,一眾將士饑餓難耐卻過村而不入,在村外紮營,忍餓抗寒。


    村子裏的百姓純善無爭,看到爹爹他們的慘境後不忍心。


    於是便陸續有人自覺分得自家吃食贈予他們,這當中最為殷勤慷慨的便是二娘一家。


    爹爹為此還把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把鍍銀小匕首贈予他們,以示感謝。


    後來,爹爹的軍隊借此得以恢複元氣,一舉拿下了商河城,成就了一場名揚四海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


    爹爹跟我說過,那時亂世,兵亦匪,匪亦兵,亂象迭起,民不聊生。


    朝廷腐朽無能,毫無軍紀綱政可言,糧草被層層貪汙克扣,最後發放到他們將士手裏的已是所剩無幾。


    將士們吃不飽穿不暖還要被屢屢派往前線戰場,替那些貪官們的嫡親隊伍擋刀擋箭。


    爹爹說過他不想叛明,可又不得不叛。


    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下的弟兄跟著他被活活整死。


    國不知有民,民亦何知有國呢。


    爹爹攻下商河城後不久,朝廷圍剿的軍隊就抵至商河城外。


    有人告密說二娘他們的村子曾給爹爹的軍隊提供糧草,於是全村上下幾十口人便被當成亂賊同黨斬殺殆盡。


    二娘的爹娘在她麵前被人砍殺,家也被付之一炬。


    二娘性烈,於是拿出爹爹贈予的匕首,準備以死反抗賊人,卻不想那匕首反倒讓二娘陷入更加悲慘的境地,她這一耽擱,讓賊人們看清了她的樣貌,見她姿容姣好,隨起了色念,沒有立即將二娘殺死,而是幾人合力將她奸汙。


    事畢再對她連砍數刀,刀刀見骨,置她於死地,並且還將二娘的匕首插進她的腹裏,這才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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