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賀賢麵前的雷疍仔,嘴唇已經裂開了幾道血口,在爆開的唇皮下顯得頗為顯眼,一雙眼睛也都已經熬的血紅,雖然比之前出海時已經消瘦許多,但是此時卻反而看


    起來冷靜異常。


    “你這船貨我加兩成價錢吃下,你需要錢也可以打我電話。”賀賢遞給雷疍仔一杯酒,然後好像長輩一樣拍拍雷疍仔的肩膀,安慰道。


    雷疍仔接過酒杯卻沒有喝,而是點頭:“謝謝賀先生,麻煩賀先生讓您的手下快點卸貨,我想要迴香港。”“我讓訓正打個電話,你和你的人搭客輪迴香港舒服些。”賀賢說完就要看向黃子雅,雷疍仔接口道:“我坐我自己這條船迴香港,賀先生能關照我這一船的貨,我已經感激


    不盡。”


    賀賢微微動了下下巴,黃子雅從這間會客室的角落拎起一個皮箱,走過來放到雷疍仔的腳邊:


    “這是費用,和之前一樣老規矩,一半現鈔,一半黃魚,船上的貨半個小時內就能卸好。”


    “不打擾賀先生您休息,我去碼頭,等船卸空即刻返港。”雷疍仔拎起皮鞋轉身朝外走去。


    賀賢立在原地,咬著雪茄說道:“官泰,不要衝動,你做海上生意,能風平浪靜自然也有狂風暴雨,人死船沉時怒氣衝衝,想想你搶其他人生意時,是不是意氣風發?”


    雷疍仔停步,站立了幾秒鍾,隨後繼續朝外走去:“多謝賀先生,我知道該怎麽做。”等雷疍仔離開之後,黃子雅立在賀賢身後說道:“賀先生,阿六之前已經被宋天耀叫迴了香港,是不是與這件事有關?不過我收到消息,宋天耀同他那個英國未婚妻,已經


    飛去了英國。”賀賢走迴辦公桌前,點了一支雪茄咬在嘴裏,一股一股朝外冒著灰藍色的煙霧:“跑遠洋的那些上海人中現在出現了一個白癡,你猜香港本地那些人會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當然不會,宋天耀那個小子,就算不想幫雷英東,也該明白怎麽站隊,他自己不露麵,讓阿六出麵跑跑腿,就已經能說明態度。”雷英東趕到碼頭時,僅存的這艘興業號海輪已經卸空,冷仔帶著八個手下正打掃船艙,看到雷英東被賀賢的人送來,冷仔丟下手裏的垃圾,挺直腰杆,立在甲板對碼頭上


    的雷英東問道:


    “疍仔哥,是不是要為阿貓他們報仇?”


    雷英東轉頭先同賀賢送他來的幾個人告別,這才上船把手裏的皮箱交給冷仔:


    “都不知道是邊個炸沉了我們的船,怎麽報仇?”


    冷仔磨著牙齒:“跑去台灣,然後搞艘小艇,大不了悄悄綁個人,總能問出來,蒲他老母,那麽多船都炸不到,偏偏就能炸到我們的船,沒有鬼才怪。”


    雷英東上半身壓在欄杆上,望著碼頭:“想好迴家怎麽對你父母講,你弟弟阿貓,迴去把黃魚脫手,然後把錢送去那些兄弟家裏,報仇的事我來想辦法。”“死就死啦,當初豁出命做這一行,就該知道自己會有這一日,阿貓運氣不夠好,未等到上岸那天就掛掉,我兄弟姐妹七個,死一個兩個,我父母顧不上傷心。”冷仔從口


    袋裏取出香煙,幫雷英東點了一支說道。


    雷英東立在船頭,把一支香煙吸煙,這才拍拍冷仔的肩膀:“走了,我們返香港。”


    ……


    褚孝信別墅花園中,褚孝信的襯衫袖口高高挽起,此時用夾子翻動著烤架上的烤肉,動作生疏的朝上麵淋著醬汁,醬汁滴入炭火中,不時冒起一陣陣煙氣。


    黃六坐在旁邊的餐桌前狼吞虎咽的吃著之前烤好的烤肉。


    褚孝信把最後一片烤肉揀入餐盤中,端到黃六的麵前,自己坐到對麵,倒了一杯白蘭地,對黃六問道:


    “阿耀讓你告訴我這件事做咩呀?”


    黃六搖搖頭,把嘴裏的牛肉咽下去:“不知道,我是跟班而已,我老板想什麽,怎麽猜的到。”


    褚孝信靠在藤椅椅背上,舒爽的伸展了一下身體:“雷疍仔的船沉了一艘,不知道是邊個做的?”“全世界都知道是哪班人做的,但是又能怎麽做,難道一個個去登門問清楚?我老板的意思是,這件事,褚先生知道就可以,你脾氣好,習慣幫朋友出頭,也知道你最近與


    一些上海來的人在酒桌上打過交道,但是這段時間,還是要避避嫌。”


    “挑,又不是我炸了雷疍仔的船,我為咩要避嫌?”褚孝信不解的說道:“不會是我認識的上海人中有人做了這件事吧?”“真的沒有查到,我托了澳門的朋友,去台灣查,還沒有迴信。”黃六把肉吃完,隨手扯了一張紙巾擦嘴:“我老板一定是幫雷疍仔,褚先生,有沒有人誇你烤肉功夫獨到,


    十幾片烤肉,要麽半熟,要麽烤焦,沒有一片是能吃的。”


    “知道了。”褚孝信擺擺手:“吃飽就閃啦,我逼你吃的?我是練練烤肉技巧,方便與我未婚妻家人一起度假時露一手而已。”


    “不打擾你繼續練。”黃六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對褚孝信笑笑說道:“我走先,褚先生有事隨時打電話揾我,反正我老板又不帶我去英國認識靚女。”黃六從褚孝信的別墅走迴宋天耀的別墅,剛到門外,就看到齊瑋文與高佬成一起立在別墅大門外,對高佬成,黃六當然無所謂,但是對齊瑋文,黃六是見識過她與宋天耀


    的關係,而且自己還多次試圖幫兩人拉皮條而被罵。


    “文姐,打個電話就好了,何必跑來,走,進去飲茶。”黃六露出個笑臉,對齊瑋文說道。


    齊瑋文打量著這棟別墅,對黃六說道:“阿耀不在,你現在倒好像別墅主人一樣。”


    “當然,老板收藏的幾瓶紅酒我都已經替他嚐過,我腿傷未愈就逼我跑迴來做事,當然要占些便宜。”


    齊瑋文把手裏拎著的一個紙袋交給黃六:“你不是查阿耀大伯的消息,六天前他把這個紙袋交到我手裏,說用來給宋師爺養老。”


    黃六打開紙袋取出裏麵一遝文件,足足十幾張地契。


    “他有沒有講要去哪裏?”旁邊的高佬成說道:“那些地契之前全都是水房一些大佬名下的,聽說有十幾個水房女眷,如今已經被賣去南亞,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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