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叔叔。”“盧先生。”褚孝信和宋天耀兩人進了盧文惠的書房,對裏麵正坐在一把藤椅上翻看著文件的盧文惠開口打招唿。“阿信來了?那你一定是阿耀。”五十六歲的盧文惠,依稀能看出些混血模樣,即便年紀大了,仍然風度翩翩,相貌英俊,他臉上此時還帶著些酒紅,站在書房裏朝進來的


    宋天耀褚孝信二人神色自然的開口打招唿。


    “我是宋天耀,盧先生。”宋天耀對麵色和藹的盧文惠禮貌的答應了一句。盧文惠點點頭,似乎在嫌棄自己的酒味,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才說道:“本來今晚是不準備飲酒的,不過汪文俠先生從北京今天返來,剛好遇到,所以多聊了幾句,等要告辭


    時又遇到兩個立法院的英國人,沒有推脫掉飲了兩杯,過來坐。”


    聽到盧文惠說了汪文俠這個名字,宋天耀愣了一下,老實說,他見到賀鴻生,鄭玉仝,甚至雷英東這三個後世港澳馳名的大亨時都沒有這種反應。汪文俠,目前香港真正的愛國商人,1949年,雷英東還在東沙群島挖海草期望挖出寶藏時,汪先生就帶著香港一批人北上參加開國大典。1950年,鮮戰爭開始,雷英東不要說販運禁運品,他連一條船都沒有時,汪先生已經捐給中國大陸一架飛機,並且變賣香港物業購買國債,幾乎可以算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香港最早站出來表態支


    持中國的巨富級愛國商人,如果不是汪先生故去太早,哪裏輪得到雷英東在香港迴歸時名動香江。


    “你聽過汪先生的名字?”盧文惠雖然喝了酒,但是眼力卻仍然敏銳,捕捉到宋天耀聽到自己話時稍怔的一瞬,所以開口問道。


    宋天耀收迴心神,禮貌的一笑:“前段時間在報紙上見到過汪先生的名字,報紙上講,汪先生這段時間一直在北京,出資建了新僑飯店,做新僑飯店董事長嗎?”


    “他在香港這麽多生意,也要抽時間迴來轉一轉,和香港的朋友喝喝茶嘛。”盧文惠輕描淡寫的一句略過。招唿了下人幫褚孝信和宋天耀送上茶水,盧文惠與褚孝信先聊了幾句家常,無非是過幾日與褚耀宗一起喝喝茶之類的話,他與褚孝信聊天時,眼睛餘光卻會偶爾看向宋天耀,發現褚孝信倚重的這個年輕人真的不簡單,除了聽到汪文俠的名字時有過出神的瞬間,等坐下之後就絲毫沒有局促,哪怕被晾在一旁,也氣定神閑,比正襟危坐在自


    己麵前的褚孝信看起來還要輕鬆些。


    幾句家常之後,盧文惠輕鬆把話題轉向樂施會,眼睛也自然而然看向宋天耀:


    “阿耀,聽阿信說,成立樂施會是你當初的想法?”宋天耀聽到盧文惠問自己,微笑著開口:“盧先生,我隻是幫褚先生做做跑腿,這種小事褚先生交給我,也是他信任我,給我機會,哪裏算是我的想法,隻是一些小聰明。


    ”“不用謙虛,我同阿信的關係你清楚,你同阿信的關係我也清楚,沒必要忌諱什麽,不如同我講講,樂施會以後的發展你有什麽看法。”盧文惠對宋天耀的謙虛不置可否,


    語氣淡淡的望向宋天耀。今天發生的事,他已經全都知道,既然宋天耀能出現在他麵前,就說明那個鬼佬醫生的事已經收拾幹淨,沒有牽扯到宋天耀,既然宋天耀是清白的,那就可以聊聊明天和


    以後會發生的事了,所以盧文惠才有意見一見宋天耀,尤其是宋天耀能想到借這次用保良局與紅十字會衝突,樂施會漁翁得利的事之後。“不瞞盧先生,我是在褚會長家裏用過晚餐之後,去了幾家大醫院與醫生護士聊聊天,然後才敢來見您,目前香港擁有公立,私立醫院大小幾十家,每年血液需求量要三四十噸,可是實際上所有醫院能夠購買,捐獻並且投入使用的血液重量,每年不超過十噸,需求量大,血液緊缺,香港卻沒有一處能為各大醫院供應血液的機構,這種機構,本來該由英國紅十字會香港分會出麵發起成立,不過如今,我覺得樂施會似乎可以成立這樣一個機構,並趁機把這個機構納入樂施會與殖民政府醫務衛生署雙重管轄範


    圍,樂施會前期出資建設,政府醫務衛生署負責管理指導。”宋天耀目光清澈的望著盧文惠,開口說道。盧文惠在宋天耀說出最後一句樂施會與政府醫務衛生署雙重管轄範圍時,一雙眼睛馬上就亮了起來,之前那點酒氣消失的一點不剩,問題問的又快又急,似乎像是宋天耀


    一下撓到他的癢處,讓他來了興致:


    “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為什麽是雙重管轄,而不是樂施會自己全權負責這樣一個機構,幾十家醫院,樂施會自己作主不是更好?”


    褚孝信看到盧文惠上鉤的模樣,在旁邊恨不得站起來對自己未來嶽父大吼一句服不服!阿耀這撲街就是有這種本領,吃完晚餐出了褚家,沒有先來見盧文惠,開著車跑去幾家大醫院,一本正經的與急診中心的護士,醫生閑聊,留在車上陪著盧佩瑩的褚孝信


    還以為這家夥準備去泡護士,沒想到是去了解消息。


    還沒見到盧文惠,就能想到盧文惠會問什麽問題,褚孝信自問自己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可是宋天耀卻就有這種臨時抱佛腳,拿出來讓別人大吃一驚的本事。“盧先生說笑了,幾十家醫院的血液供應,樂施會當然吃不下,太貪心容易蛋打雞飛。”宋天耀沒有在盧文惠這種人精麵前兜圈子,老老實實的說道:“樂施會就算是暫時有英國人做會長,再算上紅十字會一時爆出醜聞,也不可能自己吃下,那可是為全港醫院提供血液的機構,全港醫院幾十家,如果樂施會自己吞下去,那豈不是就是另一個醫務衛生署?政府不會同意的,而且,樂施會就算自己吞下又沒有被撐破肚皮,收獲了什麽?什麽都沒有。而雙重管轄,讓政府得到名義管轄權,實質運作交給樂施會負責,隻要前期穩定發展,就算後期港府想要卸磨殺驢甩開樂施會,也會尾大不掉,以後這個機構,就永遠是政府有名義管轄權,樂施會有實際管轄權,政府再想收迴都不可能,等樂施會把框架結構架設好,運作一段時間後,就算樂施會交給醫務衛生署,他們也運轉不起來,而這個擁有半官方的機構,比起單純民間慈善機構,更能提高和


    擴大樂施會的影響力。”聽完對方的話,盧文惠總算明白為什麽麵前這個年輕人能這麽快嶄露頭角,把利康做大,把褚孝信捧上太平紳士的位置,並值得褚耀宗親自下午打電話,在保良局方麵和


    自己都提前打了招唿。


    這個青年把人心時機都分析把握的過於老道,不遜那些在商海政界打滾多年,正值巔峰的精英。這番話中,宋天耀已經說的再清楚不過,樂施會漁翁得利的利字,就是把樂施會這一個民間慈善團體的下屬機構發展成半官方的機構,樂施會繼續保持民間機構的獨立性,但是下屬機構卻有半官方的身份。而且這隻是開始,隻要後續運作得好,逐漸擴大規模並不斷進取的樂施會,未來影響力的確不可估量,至少在招納想要用慈善換取社會地位的有錢人方麵,讓英國人認可卻又是中國人主導的樂施會,不會比保良局遜色,比保良局可怕的是,樂施會發起人褚孝信今年才二十五歲,不是那些保良局一把年


    紀的大佬,隻要褚孝信不出現大的紕漏,樂施會在他手裏至少還能被牢牢握住三十年!任何人想從樂施會這個渠道成為擁有社會地位的慈善家,就要先過了褚孝信那一關。而樂施會越大,發展成員越多,褚孝信在香港華人中的人脈和聲望也就會越廣越高,


    甚至會超過褚耀宗主持的潮州商會。


    想到這,盧文惠看了一眼仍然正襟危坐的褚孝信,又把視線轉迴到宋天耀身上。


    這個青年,果然如同褚耀宗說的一樣,是褚孝信的福將,在香港,宋天耀缺自己的勢力底蘊,而褚孝信卻恰恰缺少的是能力頭腦。“我讓律師樓的秘書為保良局方麵準備了一份遞交給上麵的文件。”盧文惠看向宋天耀,覺得似乎沒什麽可再叮囑的,自己想的一些問題過於深遠,此時拿出來聊也不合時


    宜,最後隻是笑著摘下眼鏡說道。


    宋天耀恭恭敬敬的開口說道:“我今晚迴去就會幫樂施會發起人貝斯夫人整理起草一份樂施會近期發展綱要,讓貝斯夫人在最近幾天內就遞交給港府社會局。”


    對話到這裏就算結束,褚孝信和宋天耀向盧文惠告辭,盧文惠從書房送兩人到客廳門外,對走在後麵的宋天耀欲言又止:


    “阿耀……阿信,路上開車小心些。”宋天耀和褚孝信連忙多謝盧先生關心,兩人走出了盧家客廳,等到了街上拉開車門上了自己的車,宋天耀才揉著眉心思考,盧文惠最後出門時,說的那句路上開車小心些


    。這句客套,聽起來過於突兀,他原來是想對自己說一句什麽樣的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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