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雄腳下已經十幾個煙蒂,此時嘴裏仍然咬著一支已經燃了過半的香煙不住吞吐。他現在隻後悔自己前幾天沒有聽老婆的話,陪她去澳門或者泰國度個假,自己自從背後有了宋天耀之後,警隊地位的確升的夠快,人麵也擴展的夠廣,可是遇到的事也一


    次比一次棘手。


    眼前的局麵,已經不是靠他賣狠開槍就能解決的了吧?完全是個死局。想到這,他又看向被自己銬在一處欄杆上的宋成蹊,老頭子此時麵色冷硬,好像已經平靜下來坐在一把椅子上,隻是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睛偶爾瞄到顏雄,就讓顏雄忍不住


    心裏打個突。這個老頭子是宋天耀的親爺爺,往日顏雄隻見過宋天耀的父親宋春良,那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老實人,顏雄一直覺得宋春良教不出宋天耀這樣一個狠角色,今天才真正知道


    ,宋天耀的心狠手辣到底是遺傳自哪裏。福利院裏的五個打手被這個老頭子用一把刺刀捅死,手法幹淨利落,沒有江湖人那種聚眾械鬥時揮刀劈砍半天,中刀數下還大唿酣戰的場麵,出手就是要對方死透,每個


    人的致命傷都是心口被刺中,有兩個甚至心口處被刺了個對穿,軍刺從前胸捅進去,刀尖從後背透出來!


    受傷的那幾個,有三個也因為被刺中了腰腎,傷重不治死掉,可以說,這個六十多歲的老家夥,一把刺刀,一個人,一口氣殺死了八個人!拋開功夫高低,隻是這份狠,就讓已經開槍殺過人見過血的顏雄都背後生寒,江湖上那些雙花紅棍整天動輒砍死對手全家,可是大多都是說說,真要論起膽色,那些雙花


    紅棍未必能有麵前這個老家夥手狠!不過宋成蹊出手再狠,顏雄也覺得比宋天耀要好的多,至少宋成蹊的狠辣是體現在外,讓人一目了然,而宋天耀的狠則是那種麵上對人滿麵春風,背後出手趕盡殺絕。腦


    子不夠用,或者稍稍大意輕敵,就等著被那家夥陰掉。“宋師爺,阿雄我無意冒犯您,隻是這件事一定要等宋先生開口決定才行,鬼佬不是那些爛命仔,沒有宋先生的安排,不能隨便殺,多有得罪,以後我一定登門認錯。”顏


    雄走到宋成蹊麵前,親自取出一支香煙幫老人遞到嘴邊,認真的說道。宋成蹊咬住香煙,等顏雄幫他點燃,居然難得朝顏雄笑了笑:“小子,這種事就該邊個出手邊個了清,我殺了這麽多人,罪名當然是我來認,你不該牽扯進阿耀,十年前日


    本人打來,我就該死掉,又活了這麽久,已經是賺到,放開我,我殺完那鬼佬再讓你銬住,絕對不讓你為難。”


    “再等等宋先生,宋先生一定會來。”顏雄不敢去接宋成蹊的話,連連搖頭朝後退開說道。“顏警官,我剛剛又讓燕妮和阿娣帶人仔細搜了一下整個福利院,沒有遺漏,那些被困的人如今也被臨時關迴收容間。”齊瑋文帶著兩個年輕女人從外麵走進前樓的辦公室


    ,對顏雄說道。


    看到齊瑋文進來,顏雄不敢擺架子,客氣的說道:“辛苦齊堂主。”嘴裏客氣,其實心中顏雄也頗埋怨齊瑋文,齊瑋文帶十四號的人進福利院之後,控製住局麵後居然第一時間就打給了自己,自己和她明顯沒有聯係,都不知道她怎麽會有


    自己辦公室的電話,如果沒有齊瑋文的這個電話,就算鬼佬被殺,顏雄也可以推說不知道,可是這個電話打過來,自己再推脫不清楚,宋天耀那裏他過不去。


    可是心中埋怨,麵上顏雄卻不敢表露出來,麵前這個此時人淡如菊,氣質優雅的女人,是朵真正帶刺的毒玫瑰,行事果決,心性眼光絲毫不遜男人,福利院裏那些為虎作倀的假冒社工,除了鬼佬之外,不問男女,一律被殺了滅口,就是這個女人開口下的決定!那可是二十多條人命,齊瑋文眼都沒有眨過一下,親自去


    檢查了有沒有留下活口!而她背後那兩個年輕女人,漂亮的陳燕妮顏雄倒覺得一般,旁邊那個相貌普通,身材敦實,被齊瑋文介紹叫做謝二娣的年輕女人,倒是讓顏雄高看一眼,因為那二十多條人命,都是謝二娣帶著她的手下親自動的手,江湖中雖然有旺角十二金釵這種江湖女人,但是說穿,無非是靠各自背後男人或者勢力蝦蝦霸霸,倒是謝二娣這種親自上陣


    殺人的彪悍女人,除了當年的海盜皇後張月影之後,幾乎從沒有出現過,至少顏雄沒有見過。


    十四號到底藏了多少猛人,一個之前在江湖上連名字都沒聽過的女人,都敢做出這種事來?“我剛剛想過,顏警官,事已至此,鬼佬不可能活著讓他離開,他活著離開,大家都要死,他死掉,無非找個夠資格的替死鬼而已,運作的好,說不定你還能因為破案迅速


    ,再升一級,再這樣拖下去,當心夜長夢多。”齊瑋文嫌房間裏煙味太嗆,自己低頭點了一支薄荷口味的壽百年女士香煙衝衝味道,對顏雄開口說道。


    “齊堂主,鬼佬可不是命賤如草,生不進官門,死不入醫院的江湖人,殺鬼佬的替死鬼哪那麽容易找?我已經讓我的好兄弟無頭去見宋先生,還是等宋先生……”“從殺人開始,到現在已經四個多小時,不要說宋先生在香港,就算是在省城,你的兄弟也應該已經找到,宋先生遲遲沒有露麵……”齊瑋文說道:“還是先想想怎麽找個借


    口,安排替死鬼的好。”齊瑋文想說宋天耀可能聽到他祖父惹到鬼佬,未必再有勇氣露麵,如今已然是個死局,殺鬼佬,事情搞大,不殺鬼佬,事情同樣會搞大,而且這個鬼佬據說還是個什麽助


    理,有官方身份,這種人,宋天耀那種識相的聰明人當然會避而遠之。


    想到這,齊瑋文甚至覺得,宋成蹊實在可憐,自己一世豪傑,可是膝下如今仍在的子孫,卻沒有一個再有老人刻在骨子裏的義烈與英雄膽色。


    就在這時,特意被安排去帶人把守福利院大門的九紋龍跑了進來,推開辦公室的門說道:“來了來了!有人來了!是那個叫無頭的差佬!”


    隨著他說話,外麵已經響起腳步聲,一身便裝的藍剛走了進來,顏雄雙眼期冀的看向藍剛身後,卻發現找到宋天耀的身影,他望向藍剛:“宋先生呢?”藍剛看看房間裏的齊瑋文,陳燕妮和謝二娣,往日喜歡欣賞美女的他,此時卻沒有多看齊瑋文與陳燕妮一眼,開口說道:“三位十四號的阿姐,宋先生讓我講一句多謝,尤


    其多謝齊堂主照顧宋師爺,不過還是請先移一步,我有事同雄哥講。”齊瑋文帶著陳燕妮和謝二娣以及九紋龍走出辦公室,房間裏隻剩下宋成蹊,顏雄和藍剛,藍剛拿起桌上的手銬鑰匙,走到宋成蹊麵前,把宋成蹊的手銬解開,嘴裏說道:“


    宋師爺,宋先生讓我對你講一句,鬼佬他來殺,不用您動手,您安心迴城寨養老好了。”


    宋成蹊活動著手腕看著藍剛:“他自己會殺人咩?長這麽大殺狗都不會,仲會殺人?”“不用宋先生動手,我來,我是潮州自家人,又是警校畢業,殺人的事比您更專業些,設個局而已,宋先生已經安排好。”藍剛朝宋成蹊勉強笑笑:“大不了我失手,您再出


    手好啦?”


    “鬼佬現在被阿偉和阿躍守著,你怎麽動手?”顏雄重重鬆了一口氣,宋天耀沒有露麵,可是已經交代了藍剛怎麽做,讓他心中一塊石頭勉強算是落了地。“外麵有兩輛車,一輛是我的車,一輛是計程車,計程車上有兩個暗花台老六介紹的槍手和十萬港幣現金,兩個家夥之前是國民黨潰兵,槍都已經安排好,把人交給他們,


    等到了港島市區時……”藍剛住口停住,做了個割喉的動作:“就說鬼佬被綁架,我剛好撞見,雙方駁火,槍手撕票,我殺槍手滅口。”


    “嘶……”顏雄了一口冷氣:“十萬現金怎麽解釋?”“宋先生在我來之前,已經請褚先生以樂施會的名義,約了英國紅十字會香港分會的鬼佬會長以及幾個下屬單位的鬼佬一起飲下午茶,樂施會捐給紅十字會香港分會五十萬港幣,各個下屬單位每處十萬港幣,在飲茶時,褚先生已經安排人把現金送去各個英國紅十字會香港分會下屬機構,宋先生也在喝茶時故意用捐款從那幾個鬼佬嘴裏得到


    這間福利院是香港紅十字會香港分會的下屬機構的話,所以送給這裏的鬼佬負責人十萬港幣順理成章。”藍剛此時說出這番話時,語氣裏還滿是對宋天耀的敬佩。


    短短時間內,宋天耀又要想出對策,又要親自去安排,既殺了鬼佬,又能置身法外。“不行,宋天耀安排的有紕漏。”門外,齊瑋文推開門走了進來,開口說道:“鬼佬被滅口,但是福利院賣血生意怎麽辦?福利院所有人都被殺了,二十多條人命,鬼佬不會


    不懷疑。”藍剛沒有怪齊瑋文在門外偷聽,語氣淡淡的開口說道:“宋先生說了,讓十四號的這些人先把死人處理掉,然後穿上那些社工馬甲呆到明天天亮然後悄悄逃走就是了。這間福利院保證開不到後天,雷疍仔的船已經去澳門接幾個報館的記者,連夜把這裏賣血的事拍照報道,明天在澳門登報,這種醜聞在隔壁的澳門爆出來,英國人隻會慶幸那個鬼佬醫生死的早,方便他們把自己解釋清楚,而且靠著招牌上的保良局三個字,報紙會先咬保良局一口,不會直接咬英國紅十字會香港分會,在見報之後,保良局法律總顧問盧先生,會準備好向港府問責紅十字會下屬福利院為什麽掛保良局標誌的材料,保證讓英國人無心再關注這裏的社工去了哪?當然是事發暴露跑掉了嘛,到時安排警方拉人,那我們就能隨便找些替死鬼交上去,主謀鬼佬醫生已經死了,英國人才不管抓的是不是替死鬼,隻關心盡快把這件事搪塞過去,給澳門報紙,保良局,和得知


    這件事的民眾一個交代。”“再退一步說,齊堂主,你覺得那些英國紅十字會的鬼佬,會知道這裏的中國人社工長什麽模樣?那些鬼佬都不可能見這些人。你認為的紕漏,都已經被宋先生先一步算到,宋先生唯一對自己這一局不滿意的是,時間太短,設計的有些倉促,巧合太多,雖然能逼得英國人無暇在意福利院死掉多少中國人社工,但是卻逃不掉保良局那些人的眼睛,而且保良局那些大佬出手後,說不得又要讓他割些好處,才能讓那些老奸巨猾的大佬閉嘴放他一馬。不過宋先生也說了,殺了鬼佬替死去那些中國人出氣,就算割


    些肉出來便宜那些大佬,他也覺得痛快。”齊瑋文聽完藍剛的話,突然奇怪的生出了一種挫敗感,雖然她並沒有與宋天耀敵對,可是宋天耀這些布置安排,就是讓她有些覺得自己甘拜下風,要知道,從殺人到現在,不過四個小時,四個小時就把整件事算計清楚,如何發展都盡量掌握在自己手掌之中,宋天耀的城府和心機已經不是讓人佩服,而是隱約讓人感覺到後怕!齊瑋文自詡


    自己頭腦並不蠢,可是她想過的種種可能,居然沒有一條與宋天耀的安排相符。


    “四個小時……”齊瑋文呆呆的看著藍剛:“他就隻用了四個小時就想的這麽周全?”


    宋天耀還說倉促?四個小時能想出後麵一招又一招?足以逼得英國人被迫轉移注意力,迅速冷卻整件事,也叫做倉促?如果給足他時間,他會怎麽做?藍剛深吸一口氣,豎起四根手指對齊瑋文說道:“四十分鍾,宋先生在茶樓靜靜坐了四十分鍾,然後就開始與褚先生一起安排約那些鬼佬喝下午茶,談捐款,之所以我來這


    麽晚,就是等宋先生用三小時親自設好這個局之後,又用了二十分鍾教我怎麽殺人。”顏雄在旁邊已經聽的呆了,他之前還想著宋成蹊的狠不如宋天耀,此時藍剛說完,他忍不住想要為自己的猜測正確而鼓掌,宋天耀不僅沒有親自出手殺人,而且還設計了連續後招,要逼的英國人手忙腳亂,甚至趁機煽動保良局那些大佬出手找英國紅十字會香港分會的麻煩。這簡直等於是讓宋天耀殺了鬼佬醫生,英國人還要感謝宋天耀殺


    那個鬼佬醫生殺的及時,殺的好!好狠的一招!


    齊瑋文不知道怎麽,腦中浮現出兩句粵劇中唱評春秋時勾踐範蠡的戲詞,總覺得這兩句詞加在一起,就該是宋天耀的樣子:


    “無情梟雄吞吳越,有義郎君泛舟行。”心埋忠義,出手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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