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下午,師爺輝都忙著準備明天為各個軍營家屬需要送去的蔬菜糧食,如今他已經是香港九龍新界十三個軍營認定的糧蔬采購商,當然,也就是名頭比較唬人而已,師爺輝自己倒是很能認得清現實,他隻不過就是個賺些辛苦運費的苦力頭目,說穿了仍然是幹巡城馬的老本行,隻不過貨物全都換成了糧食蔬菜,客人也都不再是山高水


    遠的內地鄉下人,而是換成了英國大兵。


    那些大鼻子軍需官也許會稱唿他一句高老板,剩下大多時候,他更喜歡被人叫師爺輝或者輝哥。讓招募的幾名苦力工人把倉庫裏準備好的蔬菜糧食照看好,留下人晚上在倉庫值夜,師爺輝又親自進了倉庫按照清單對比了一番確認無誤,這才走出倉庫,隨口招唿道:“


    跛腳龍,走啦,迴芬嫂家吃晚餐。”


    他連續叫了兩聲都沒有得到迴應,往常聽到迴去吃晚餐,九紋龍從來都是第一個跳出來,旁邊正擦拭貨車的一名苦力對師爺輝說道:“輝哥,一下午都未見到龍哥。”


    “他去了邊度?幾時走的?”師爺輝對苦力問道。


    那名苦力搖搖頭:“不知道,今日送完菜,吃過中飯後好像就再未見到龍哥。”


    “那撲街不會是又去釣鱔魚了吧?”師爺輝自言自語的罵了一句,也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九紋龍的性格很跳脫,之前也有過幹完活後大家都休息,那家夥自己跑去釣魚摸蝦的事發生,所以師爺輝覺得今天這家夥應該也是趁下午不需要送貨,所以跑去了釣


    鱔魚,應該此時已經釣完收工,在芬嫂家等著自己開餐。


    所以師爺輝幹脆的騎上他為自己新配備的座騎,一輛日本產春櫻牌自行車,朝著九龍佐敦道吳記雜貨店趕去。他這個天明糧蔬供應公司的老板,如今手下已經工人六七個,租來的貨車也有兩輛,可是唯一一次為自己花錢,就是買了這輛自行車,主要是方便他騎著自行車去鄉下各


    家菜農處訂菜。


    經過鹵味店時,師爺輝停車買了兩隻豬手和一份鹵水牛肉,掛在自行車車頭,搖搖晃晃的迴了雜貨店。


    “跛腳龍,你個死衰仔,是不是又偷懶跑去釣鱔魚!”拎著熟食進了雜貨店,甚至還沒等看到人,師爺輝就已經開口罵道。


    他現在罵九紋龍就像宋天耀罵他一樣駕輕就熟。


    “輝哥迴來了?你找阿龍?”芬嫂剛好端著剛剛燒好的晚餐走下樓,放到雜貨店後間的餐桌上,開口對師爺輝問道:“阿龍不是該同你一起迴來吃晚餐?”


    師爺輝皺皺眉,把鹵味放到餐桌上:“這家夥一下午都不見人,我以為他又去釣鱔魚偷懶,早就迴來,現在都已經快要入夜,這家夥能去哪裏,一定是去釣……”


    說著話,師爺輝走到九紋龍平日住的單人床前,蹲身朝床下望了一眼,往常九紋龍用來閑暇釣魚的工具還都扔在床下,後麵的話也就沒有說出口。再掀開床頭的被褥枕頭,師爺輝愣了下,床頭下本該壓著自己給九紋龍的零用錢,每天師爺輝都會給九紋龍三五塊零錢,讓他留著自己買煙買酒或者吃宵夜之類,但是九


    紋龍連吸煙都會揀英軍倉庫裏日本人那些過期香煙來吸,吃飯更是整天與師爺輝一起吃,很少花錢,往往都會隨手壓在床下,攢了這麽久,也有八九十塊。“他去哪了?難道真的自己拿錢去吃燒鵝?”師爺輝站在床頭努力迴想今天與九紋龍的見麵,似乎沒有發現對方有任何的異常之處,中午吃飯時那混蛋仍然和往常一樣吃下


    半鍋飯,除了吃飯時說想要吃燒鵝之外,完全沒有不告而別該有的表情和話語。


    “輝哥,輝哥?”一個他手下的苦力從外麵氣喘籲籲的跑到雜貨店門口處,看看正擺放碗筷的芬嫂,壓低聲音朝師爺輝招招手。


    師爺輝看到工人,馬上把九紋龍拋到腦後,他擔心是不是英國兵臨時有什麽新的采購需要讓他加急處理。


    “什麽事?”師爺輝走到站在雜貨店門口的工人:“你不是今日不該值夜,迴家休息?”“我剛迴家,就聽街坊在講笑,話西貢碼頭有苦力說,有個叫九紋龍的傻仔,赤手空拳去西貢碼頭同人打架,結果被人剝光豬一絲不掛,吊在西貢碼頭卸船用的貨架上,不


    知現在是死是活……”工人看向師爺輝:“我就猜到可能會是阿龍,所以趕緊來見你。”


    師爺輝腦袋嗡的一下,九紋龍這個撲街,耐不住性子,自己跑去西貢碼頭找汗巾青報仇?


    我……先找宋秘書……不……先找芸姐……不,先去碼頭……先……


    得到這個消息的師爺輝雙手都不自覺的抖了起來,他沒有過處理這種突發事件的經驗,之前也都是宋天耀安排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從來都沒有太大波折。


    他愣愣的看著工人,工人也正看著他,看到師爺輝好像石化一樣,工人開口提醒他道:“是不是找人先把阿龍救下來?報警?”


    “報警?對!報警,先報警!”師爺輝被工人從紛亂如麻不知所措的心緒中喚醒,連聲的說道:“報警,先報警!”他說著話就朝外走,走出兩步就停下,最初的驚慌過後腦袋又開始慢慢轉動起來:“報警?要報警,不過不能去報西貢警署,你去旺角警署去找個叫差佬雄的人,就說宋秘


    書的人出了些事,讓他帶人先趕去西貢碼頭,我自己先去西貢碼頭!”


    猶豫了一下,又從口袋裏取出一元錢遞給工人:“拿去坐車,讓他快點過去,等著救命!”


    工人接過錢轉身就跑,師爺輝自己本想去推自行車,最後卻快步走去街上攔了一輛黃包車,剛好芬嫂走出來對師爺輝問道:“晚餐都準備好,洗手……”“我去接阿龍那個死衰仔迴來吃晚餐,剛剛問過工人,原來這個家夥是跑去西貢釣墨魚迷了路,所以我去接他。”師爺輝轉頭努力朝芬嫂露出個生硬笑臉:“很快就返來,你


    同秀兒先吃,不用等,不要讓飯菜冷掉。”


    ……


    九紋龍中午與師爺輝一起吃過午餐之後,下午不需要他在幫忙裝車送菜,師爺輝又忙著記賬,所以他悄悄離開天明的貨倉時沒有人在意。他拿著身上的七十多塊零錢,走到了之前送貨時經常在彌敦道路過的那家長旺燒鵝燒臘,已經過了午飯高峰期,偌大的飯廳大堂裏沒有其他客人,九紋龍對夥計點了兩隻油汪汪的燒鵝,又先付過了錢,然後就坐在座位上磨著牙齒,等著本來困意十足此時已經瞪圓雙眼準備看九紋龍活活撐死的夥計,送上來兩隻分斬好,每隻足有四五斤的


    肥膩燒鵝和用來蘸食的酸梅醬。


    九紋龍沒有去用筷子,左手端著盛有酸梅醬的食碟,右手抓起鵝肉,蘸些醬料就朝嘴裏塞去,好像餓了很久一樣。這種粗獷吃相惹的夥計甚至連後廚裏的幫廚都特意跑出來見識,親眼看著九紋龍表情兇狠的吃掉一隻燒鵝,然後是第二隻,直到麵前隻剩下了骨頭,九紋龍才扯了兩下紙


    巾抹抹嘴,然後起身朝外就走,看看桌上剩下的狼藉,夥計都感覺自己光是看這個客人吃都已經撐到:


    “端上桌的這兩隻燒鵝,上一世會不會與這個客人有深仇大恨?吃個飯都吃的殺氣騰騰。”從酒樓出來,九紋龍問清楚西貢碼頭的位置,開始步行前往西貢碼頭,彌敦道距離西貢碼頭大概有三十裏路,九紋龍走了兩個多小時,走到後背都已經濕透,頭發間都已


    經有汗霧隱約升騰才走到。“小子,你哪個字頭的?是不是想開工?運氣真好,有條米船剛好缺人,你做不做啊?”他身體壯碩,站在西貢碼頭上就像是準備開工的苦力,所以有個缺人用的碼頭薦人


    開口詢問。九紋龍沒有理會對方,先是在碼頭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那個汗巾青,最終還是迴到那個碼頭薦人的身邊開口問道:“麻煩你,我想問汗巾青是不是在這個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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