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陳慶文的店鋪處耽擱時間太長,等宋天耀帶著安吉—佩莉絲趕去布政司署行政處,準備用這個鬼妹律師來勾引幾個落選的高材生時,才發現麵試已經早早就結束


    ,麵試者們都已經離開的差不多,隻剩下兩三個沮喪而又無人理會的倒黴鬼,西裝革履卻又鬱悶的站在街邊。


    這幾個是麵試落選而且又沒有被其他商行撿走的僅有幾個人,連那些特意等在門外等著揀落選者的商行都看不中,可見這兩三個家夥的成色實在太差了些。


    “我們走吧。”安吉—佩莉絲對宋天耀說道:“我還有事要去做。”“來一次,總不能空著手迴去。”宋天耀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一張名片,朝著一個西裝革履蹲在街邊大口吸著香煙的男人走去,比起另外幾個落選而又沒有商行的麵試者,這個男人的形象更加不堪,首先年紀就已經有最少三十歲,而且不同於那些細細梳著發蠟保持發型的麵試者,隻留著一頭短發,整張臉瘦長如刀,腮上還蓄著一抹又硬又


    密,如同鋼針一樣的絡腮胡,一雙眼睛在吸煙時仍然不住轉動,雖然其中也有失落,但是絕對談不上沮喪。


    “利康商貿公司,宋天耀,先生怎麽稱唿?”宋天耀把手裏這張加了香薰的名片遞過去,嘴裏問道。


    男人把手裏的香煙隨手扔掉,先是站起身,這才雙手接過宋天耀的名片:“不敢,小姓羅,羅轉坤。”“羅先生的年紀,和身上穿的這套西裝,不太像是要來麵試的,如果把頭發和胡須染染色,倒像是那些鬼佬麵試官。”宋天耀從自己的口袋裏取出香煙,分給對方一支:“不


    知羅先生哪裏人,之前在哪高就?”從看到這個叫羅轉坤的男人蹲在街邊吸煙,宋天耀就注意到他與其他幾個倒黴蛋的不同,第一,個人形象,年紀大而又不修邊幅,第二,就是他身上這身西裝,麵料比宋


    天耀身上穿的這套要高檔不少,沒有五六百港幣恐怕做不出來。


    “上海人,之前在中環上海金號做記錄員。”羅轉坤接過宋天耀的香煙,說了聲謝謝,迴應道。


    宋天耀愣了一下,上海人,中環上海金號?他停了兩三秒,開口問道:


    “喬治—哈同,徐繼莊,鄭重臣,王元熹?羅先生在哪位手下做事?”


    羅轉坤也愣了一下,沒想到麵前這個年輕人居然隻是從自己一句話裏,就判斷出了自己的來曆,他點點頭:“之前在王元熹王老板手下謀生,宋先生聽說過王老板幾人?”


    “這幾人當年也是滬上來港的豪客中數一數二的人物,如今連羅先生這種精英手下也留不住了?”宋天耀重重吐了一口氣問道。猶太大富翁喬治—哈同,國民黨郵政總局兼郵匯總局局長徐繼莊,上海大投機家鄭重臣,黃金巨子王元熹,這幾人在48年49年來港時,可以說是現金流最充沛的巨富,和


    這些上海來客比起來,本地商會大族就是不值一文的窮光蛋。喬治—哈同,絕對是曾經的上海知名人物,他養父塞拉斯—哈同,在世時曾被稱為遠東地區最富有的猶太人,擁有整條南京路和半個靜安區的地產,當年上海最大的私人


    花園愛儷園,就是塞拉斯—哈同興建的。


    杭州西湖的平湖秋月,當年也被塞拉斯—哈同買下來當妻子羅伽陵的後花園,被稱為羅苑。


    1931年,塞拉斯—哈同病逝上海,留下的資產被估值為六億六千萬美元。


    1949年,養子喬治—哈同把曆經十六年遺產糾紛後分得的資產全部變現,得現金七千多萬美金,約折合港幣兩億三千萬,前往香港。而徐繼莊,舉個簡單的例子,為了不讓香港政府把他遣返迴內地接受國民黨的審判,1948年,徐繼莊的小妾王白梅在徐繼莊被香港殖民政府羈押期間,為徐繼莊聘請香港十幾家律師行,由這些律師行幫忙轉聘當時身在香港的四位禦用大律師,七位大律師組成律師團,為徐繼莊負責法庭答辯,最終法庭上激辯四日,最終逼得香港殖民政府退步,不再提把徐繼莊送迴內地的事,而香港法庭開出了史無前例的五百萬港幣的天文數字保釋金,繳納保釋金之後才允許徐繼莊取保候審,大家都認為徐繼莊的小妾可


    能要變賣些資產套現或者去籌借幾天才能繳齊,沒想到剛宣判完,不等審判本案的法官走出法庭,五百萬港幣現金就已經送到,徐繼莊當庭釋放。


    而國民黨對徐繼莊貪汙舞弊的起訴金額,則是美金5萬元、美金公債26萬元、法幣28億元,加在一起折合成港幣也在一億五千萬左右。兩億三千萬身家的喬治—哈同,貪汙一億五千萬港幣,支付五百萬保釋金眼都不眨一下的徐繼莊,在當年很是讓香港大部分本地華商震驚了一下內地高官巨賈的手筆,和


    這些內地過江龍比起來,自己實在不配地頭蛇稱號,最多是蚯蚓而已。因為類似喬治—哈同和徐繼莊這種身家億萬的滬商來客,最少還有十幾個,榮紅元,邊潤卿,鄭重臣,王元熹等等就算不如喬治—哈同和徐繼莊高調,但是論起身家,也


    差不了多少。保釋後的徐繼莊與喬治—哈同,鄭重臣,王元熹等人在上海就做慣了投機生意,來到香港後又發現香港殖民政府對黃金交易的監管非常寬鬆,自然而然四人組成一個上海


    集團開始對香港的黃金生意下手。可以說,1949年開始的香港炒金風潮,完全是這個上海集團一手掀起的,他們判斷香港殖民政府在內地的廣州解放後,會麵臨通貨膨脹的危機,一旦通貨膨脹,金價必然


    上漲,而按照之前香港殖民政府對黃金交易幾乎從不幹涉的表現,徐繼莊和喬治—哈同決定這一次替香港殖民政府做莊,操縱黃金價格,宰香港一刀。從270元一兩開始到330元一兩這一期間時,上海投機集團開始大量吞入,持有的黃金總量已經將近八十萬兩,價值兩億六千多萬港幣,如果廣州解放後金價攀升,這批此


    時兩億六千萬港幣的黃金已經不是翻一番的概念,而是直接能讓這個集團坐穩香港黃金交易的莊家位置。結果廣州解放第一天,香港金銀貿易場開盤價按照徐繼莊等人的判斷,飆升到470元一兩,而同一日下午,金銀貿易場突然拋出大量黃金現貨,不限交易,下午收市時金價


    就被打低到430多元,無論徐繼莊等人吃下多少,都仍然有源源不斷的黃金現貨等著他們繼續出錢吞下去。短短三日,香港黃金價格就跌迴360元,徐繼莊等人加上貼息,一兩黃金倒虧近九十元港幣,曾有金銀貿易場的人計算過,這次失敗的投機行為,讓這幾位上海大亨每人最


    少輸掉四五千萬港幣,還不算那些跟在幾位大亨背後想要吃肉的上海小投機家。而這批突然冒出來絕殺上海四大亨的黃金是香港殖民政府從南美洲秘密運來的,總數不明,時間不明,不過大家都說,是因為喬治—哈同和徐繼莊等人在香港太囂張,港


    督都看不過眼,所以出手宰了他們一刀。


    也有上海人傳言,是本地粵商幾大巨頭依靠與英國人的關係,故意設局割上海人的血肉。傳言真假宋天耀不確定,但是高調的上海四大亨從此沒了消息,也沒了關注倒是真的,宋天耀也聽過炒金失敗後幾位上海大投機家下場不太好,不過倒沒有親眼看過,此


    時見到羅轉坤,才有些驚訝,這幾位滬上富豪連手下人才都留不住了?


    “王元熹王老板的兩位姨太太都已經被人頂債拉走,我們這種人,想被人買走都沒人收,隻能自己另謀生路。”羅轉坤用火柴把香煙點燃,有些感慨的說道。


    王元熹?當初來港時也是身家億萬的大亨?短短兩年,姨太太都被人拉走頂債?


    “今日我有事在身,明天晚上我請羅先生在杜理士酒店餐廳吃飯,如果不嫌棄利康商貿公司這池水淺,我想請羅先生來利康做事。”宋天耀對羅轉坤說道。


    說完,宋天耀帶著安吉—佩莉絲就轉身離開,安吉—佩莉絲還有很多關於樂施會的注冊事宜需要處理,宋天耀再是喜歡聽人說故事,也不能耽誤正事。


    “這個人給我的感覺非常不好。”安吉—佩莉絲對宋天耀說道。“徐繼年集團在中環幾個上海金號的員工,這種人最擅長的就是取巧投機,印象不好也正常,不過我和你現在不也是靠投機做事嗎?這麽不見你對我說,感覺非常不好。”


    宋天耀與安吉—佩莉絲上了一輛的士計程車的後座,迴應道。安吉—佩莉絲語氣淡淡的說道:“當然不同,是你投機,不是我,你投機的方法是權勢在前,金錢在後,而這種投機者則除了金錢之外,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一個人


    如果有了地位,那麽他就算擁有再多的金錢,人們也不會覺得突兀。所以嚴格來說,你算不上一個合格的投機者,而且你現在也缺乏一個重要的條件,你沒有錢。”安吉—佩莉絲在說宋天耀沒錢時,宋天耀卻在想著羅轉坤說的那些話,如果這幾位大亨不想著殺香港港督的莊,奪本地粵商在黃金市場的地位,就憑那些龐大的現金流資


    本,後世就算談不上名流千古,也最少是遺臭萬年,絕不會短短兩年,就落個家破人離無人知的結果。“沒錢不可怕,有一點點錢就覺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才最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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