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好事。”杜三鈕並不想瞞衛若愉,同他一起見到衛老便說:“祖父,我想買塊地蓋幾間房,冬天和春天請人做酸筍、醃辣白菜、鹹菜和酸菜,夏天和秋天釀果酒,做些方便吃的麵食,由誰出麵,在哪裏買地建房比較好?”


    “等等,等等。”她一進來說這麽多,衛老沒反應過來,“沒錢用了?”不該啊。他給若懷的那筆錢,小夫妻倆別瞎禍禍,夠他們用半輩子的。


    “不是啊。”杜三鈕說著,突然想到衛若懷打算建碼頭的事,老人家還不知道。忙把這事告訴他,包括已籌集到建碼頭的善款。


    不單單衛老,這下連衛若愉也驚到了,“什麽時候的事?我們怎麽不知道?!”連聲質問。


    “早兩天。”杜三鈕話音落下,兩人瞪大眼,衛老不敢置信道:“他怎麽想一出是一出?你怎麽也不攔著點。”衛老說著,披著黑色大氅往外走,邊走邊喊,“錢明,錢明,快去備車,我去縣裏。”


    “祖父,若懷和林縣丞一起給貧困戶送過冬的物資去了,這會兒指不定在哪犄角旭旯裏。”杜三鈕忙攔住他,說衛若懷想什麽是什麽,您老不也一樣,也不看看自個多大年齡了。


    衛老腳步一頓,“不是說過幾天再去,怎麽這麽突然?三鈕,你可得跟我說實話,否則這個年你倆就在縣裏過。”


    “祖父——”


    衛老一瞪眼,“若愉你閉嘴!三鈕,說!”


    杜三鈕不得已,和盤托出,見老人臉上怒氣稍緩,暗暗鬆一口氣:“離碼頭建成還得些日子,我再琢磨些吃食,不怕沒有客上門。祖父……”


    衛老深深看她一眼,坐迴椅子上,仰天長歎,“你們大了,我是管不了了。以後啊,再想做什麽事就去做,別來問我。”


    “祖父。”衛若愉拽著他的衣袖,“無論嫂子在哪兒建房子收竹筍做酸筍,屆時村裏人都會可勁的砍筍換錢。不消半個月,山上的筍一定會被砍絕。你老就是不關心大哥和嫂子,也得替山上的竹子考慮考慮啊。”


    衛老哼笑一聲,“若愉啊若愉,虧你五歲就跟在她身邊。你嫂子敢說出這種話,那絕對有了萬全之策。向我請教,說得好聽。不過是看我年齡大,家裏建房沒有越過長輩的道理。”


    杜三鈕尷尬地笑了笑,“真沒有。”


    “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衛老心想,我第一天認識你就知道你什麽德行,還想在我麵前裝,“還不老實交代?!”


    衛若愉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他三鈕姐,“真的?”


    “……我想請祖父出麵,山上的東西由村裏統一管理,每次砍多少竹筍也由村民共同決定,賣給我換來多少錢,全村按戶平均分。”


    衛老挑了挑眉,“若愉,聽到了沒?”不等二孫子開口,“還有呢?”


    “暫時還沒想到。畢竟碼頭一時半會兒建不好,今年冬天和明年春天是趕不上了,最早也得明年冬天。但是,房子一定要蓋,不然果酒沒地方放。”


    “行了,這事你不用管,交給若愉。”衛老大手一揮,杜三鈕心髒一縮,“若愉明年得參加童試。”


    “若愉,耽誤你考試嗎?”衛老問。


    “沒事的。”衛若愉連連搖頭,“我看過曆年來的試題,童試對我來說沒什麽難度。”


    杜三鈕聽他這麽說還是不太放心,晚上見著衛若懷便把他身邊的鄧乙要過來幫衛若愉跑腿。


    在衛若愉上午看書,下午到處找地方的時候,衛若懷和杜三鈕的年禮送到京城,衛老也收到兩個兒子和兒媳婦送來的年禮。


    臘月二十四,南方小年這一天,忙碌半個月衛若懷可算抽出時間陪杜三鈕迴到村裏。


    衛老一見大半個月不露頭的長孫,不期然又想到他背著自己幹的好事,頓時怒上心頭,“還知道迴來!?”


    “我和三鈕給你定做的銅鍋子好了。”衛若懷答非所問,“春燕,去問問錢娘子廚房裏有沒有骨頭湯?”


    “有的,有的。”衛若懷如今不再隻是衛家少爺,而是一方父母官,他迴來,家裏一眾奴仆都不約而同地出來迎接他。錢娘子的腿腳不如小年輕利索,等她趕到,前麵早沒了空位。


    錢娘子從人縫裏擠出來,接過銅鍋子就聽到,“用開水燙幾遍,然後把少夫人先前吩咐你準備的肉片、魚、蓮藕、山藥、生菜等物端客廳裏去。”


    “還沒下鍋做呢。”錢娘子忙提醒。


    杜三鈕抬抬手,三個半大小子鑽出來,“錢嬸子,夫人都告訴我們了,我們知道該怎麽做,咱們去廚房。”


    衛若懷接道:“祖父,三鈕又研究出的新吃法,您不想嚐嚐?”


    “不想!”衛老瞪他一眼,背著手轉身就走。杜發財和丁春花指著兩人,看你們幹的好事!忙跟上去勸老人家,別跟不懂事的小輩一般見識。


    作者有話要說:  以後晚上更新,白天更隔壁的《外長的愛情》


    第109章 咖喱魚蛋


    子孫有出息,衛老高興還來不及, 哪會真生氣。衛老氣的不過是衛若懷做事冒失, 建碼頭這麽大的事居然隻考慮一晚上。衛老隻要想起來, 心裏就堵得慌。


    事已至此,衛老也隻能看在新吃食的份上,暫時原諒大孫子。


    其實, 衛若懷和杜三鈕已用銅鍋吃過兩次火鍋。衛若懷見銅鍋子方便幹淨,便吩咐鄧乙再去定製一個。鐵匠那時才知道,先前給他圖紙的人是縣令夫人。前去衛府送鍋的時候, 連帶遺忘在他那兒的圖紙也一塊還迴去。


    杜三鈕如今有了錢, 無需再靠賣前世的東西養自己,說遺忘倒不如說故意把圖紙丟在那兒。看到鐵匠把圖紙送迴來, 杜三鈕亦不會怪他多事:“圖紙我用不到, 你若喜歡便留著吧。”


    “這,這怎麽成?”鐵匠雖然沒搞清那怪模怪樣的銅鍋用來做什麽,但是縣令夫人定做一個又做一個, 絕對有用。


    杜三鈕笑道:“不過一張紙而已。”想了想, “這樣吧, 我告訴你銅鍋怎麽用,你給迎賓酒肆免費做十個。”


    “十個?!”鐵匠陡然拔高聲音, 意識到此地是衛府,他居然大聲喧嘩,嚇得打個哆嗦。


    杜三鈕看到這一幕不落忍,便喊春燕去拿些青菜, 端水,再撿幾塊炭。隨後杜三鈕把炭填到銅鍋腹中,往鍋裏添些水,把青菜放進去,“明白了?”


    鐵匠眼中一亮,喜不自勝,“明白,明白,小民這就迴去做銅鍋。”放在迎賓酒肆裏一宣傳,廣靈縣的富戶都會來找他做銅鍋。屆時甭說免費給迎賓酒肆做十個,就算做二十個銅鍋他也有得賺。


    段守義這些年對杜家以及杜三鈕如何,杜三鈕一直記在心裏。段守義收到十個銅鍋和杜三鈕派人送來的用法以及湯料配方,忍不住和杜大妮反複念刀,“可算沒白疼那丫頭。”


    言歸正傳,圍著銅鍋涮羊肉的衛老撐得癱在椅子上,也沒力氣再同衛若懷生氣。


    因臨近年關,廣靈縣比平時熱鬧,雞毛蒜皮的事也比往常多。由於林瀚攜妻兒迴家過年去了,衛若懷吃過飯便得迴縣裏,以防出了什麽事,當值的衙役找不到主事的人。


    丁春花急著抱孫子,杜三鈕要在家住幾天,也被她趕迴去。而這一走,小夫妻到二十九晚上才迴來,同時帶來半車年貨。


    年三十上午,衛、杜兩家男女老少,主子仆人都換上新衣服,衛若懷和衛若愉哥倆貼春聯,杜三鈕吩咐小趙子把所有下人都喊去廚房。


    衛若愉好奇,“嫂子準備做多少菜?”


    “還能做多少,夠咱們一家吃的就好了。”衛若懷低頭瞧見他指著小鄧丁的背影,“就算做二十個碟子十個碗也不需要他幫忙。”


    然而,這次他猜錯了。


    衛家今年殺頭豬又殺隻羊,丁春花分別從兩個妯娌那兒買四隻鴨子和四個公雞,宰了洗幹淨拎到衛家。誰知她忘記告訴錢娘子,錢娘子二十九上午去縣裏買年貨的時候又買幾個雞鴨,連帶衛若懷帶來的,今天廚房裏堆滿肉和菜。


    留兩隻雞、鴨清燉,杜三鈕做主把其他雞鴨、豬頭、豬腳、豬下水全鹵了。然而又不能放在一個鍋裏,便叫鄧丁、小趙子這些年齡不大的孩子燒火,鄧乙、錢明等成年人剁肉、劈柴,錢娘子、鄧婆子她們洗菜、鹵花生,炸蠶豆等等。


    院裏熱火朝天,衛老看著高興又嫌鬧哄,便和杜發財夫妻倆去屋裏閑聊,順便等著吃好的。不過,衛老沒想的是,吃過晌午飯東西還沒收拾好。


    天色漸暗,門板搭建的簡易案板上放滿生的熟的菜和肉,不明真相的人見到一準認為這家要辦喜事。


    杜三鈕看到這麽多東西也犯愁,便喊來衛若愉:“喜歡吃什麽?”指著那一案板菜。


    衛若愉咽口口水,“想吃什麽都給做?”見她點頭,“那我要吃鬆鼠魚,芙蓉魚卷、油燜大蝦、還有這個豬耳朵,涼拌的。”


    “把二少爺說的東西端廚房裏去。”杜三鈕話音落下,錢明麻利的端走魚、蝦和豬耳朵。小趙子此刻迴來向杜三鈕稟告衛老、衛若懷、丁春花和杜發財想吃的東西。杜三鈕照例喊人把小趙子說的端走,半扇豬肉在案板上格外醒目。杜三鈕想一下,說:“錢明,把肉切開你們分了。”


    “我們?”錢明詫異,指著自己。


    杜三鈕說:“想紅燒還是想爆炒,你們隨便做,做好端自己屋裏吃去。”此言一出,錢娘子樂得見牙不見眼,可以跟家人單獨過年了。


    春燕快哭了。


    杜三鈕餘光瞥到,吩咐錢娘子做飯的時候多做一份,春燕、小趙子他們六個一起過。


    翌日,大年初一,衛家一眾仆人人人得了個紅包,裏麵是兩個小小的銀裸子,重不足半兩,值不了幾個錢。但是做工精致,而且每個人的還都不一樣。


    衛家眾仆人私下裏拿出來一對比,便知主人家用心了。禮輕情意重,便是如此。


    年後,建作坊的地址選出來,在杜家村和廣靈縣中間,與杜家村一河之隔,靠近山邊的地方。五畝山石地,杜三鈕按照良田價格買下來。之後,衛若愉拿著杜三鈕畫的平麵圖,坐在山邊,一邊看書一邊看著工匠建房。


    杜三鈕本想請杜家村的村民建房,怎奈他們年前接個活,年後開工。別人的定錢都付了,杜三鈕隻能找別人。


    這邊叮叮當當打地基的時候,廣靈縣東南十七裏的海邊也忙個不停。


    縣裏建碼頭非但沒從百姓身上集錢,百姓過去幹活還有錢拿。每十天發一次錢,廣靈縣百姓確定這一點是真的,紛紛去報名。


    人多力量大。杜三鈕的作坊還沒落成,碼頭就完工了。碼頭完工之後,衛若懷從京城請的匠人迴去之前,縣衙公布出募捐到的善款還剩多少。


    關於這一點是林瀚和衛若懷商量後決定的,剩下那些錢全部用來鋪路,不夠的話縣裏再加點。林瀚建議用青石磚或者青石板,衛若懷不同意,要買最最便宜的石子。


    衛若懷是縣令,他決定的事林縣丞不服也得憋著。


    七月中旬,除了深山裏的村落,廣靈縣村村通上石子路。村民們再也不擔心陰天下雨沒法出門,有幾個會搞事的村長敲鑼打鼓給衛若懷送上一快匾額。


    衛若懷哭笑不得,收下匾額後卻沒放他們離開,叫衙役去倉庫搬兩袋地蛋放在大門外,招唿街坊四鄰,路過的百姓到這邊來。


    縣衙大門前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熱鬧聲傳到衛府,把杜三鈕驚出來,衛若懷才說:“這東西叫地蛋,一畝地能見幾千斤,蒸著吃煮著吃都行。也可以像綠豆提取出地蛋粉做粉絲。這個月二十號,碼頭邊的杜家雜貨鋪開始賣地蛋,感興趣的人可以去買幾十斤試試。”


    “現在不賣?”不知誰問一句。


    衛若懷搖了搖頭,“還有一些地蛋沒刨出來,等所有地蛋收上來再賣。”


    “那我們二十號一定去。”送匾額的幾個村長異口同聲。心裏卻想著,即便這個地蛋價格貴,看在衛大人上任後就為大家做兩件實事——建碼頭和修路,也得支持他。


    擔心老丈人家的兩萬多斤地蛋賣不出去的衛若懷連說:“謝謝,謝謝。”卻不知道杜發財已賣出去一半。


    杜發財家的幾畝旱地今年全種上地蛋,村民都說他瘋了。地蛋收獲的時候,杜四喜兄弟幾個,杜三鈕的幾個堂哥,還有衛家的下人紛紛去地裏幫忙,其他村民就站在馬路牙子上看熱鬧。然而眼瞅著十幾個大男人刨半天,愣是沒刨一半。偏偏地裏堆成小山,杜家村的村民嚇到了。


    村長拉著杜發財就問:“你地裏種的什麽玩意?”


    “我也不清楚。”杜發財搖了搖頭,“三鈕叫我種的。”


    “三鈕?”村長一聽是三鈕的主意,“給我留一百斤,迴頭我擱地頭上試試。”


    “給我兩百斤。等等,多少錢一斤?”


    杜發財依然搖頭,“三鈕說拉到碼頭上賣?”


    “三鈕的意思賣給過往客商,那怎麽行。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三叔,三鈕妹子年輕不知事,可不能聽他的。”


    “是啊。”四喜放下鋤頭,邊喝水邊說:“三姑奶奶一向喜歡隨著性子來,幸好平時有縣令大人看著。”


    縣令大人四個字一出,看熱鬧的眾人打個哆嗦,意識到杜發財如今不再是他們隨便打趣的,也不嚷嚷著買地蛋,而是跑迴家拿鋤頭幫杜發財收地蛋。


    男人前麵收,女人後麵拿著稱稱。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地蛋全部刨出來,女人們稱完最後一筐地蛋,險些暈過去。然而正因為沒昏倒,無論杜發財怎麽說,三鈕交代他,地蛋得拉到碼頭邊賣,杜家村的村民就是不同意。


    二寡婦這個無賴幹脆就坐在杜發財大門口,這次沒人數落她,紛紛讚她幹得漂亮。不得已,杜發財去問衛若愉,“地蛋多少錢一斤?”


    衛若愉很清楚,隨著種地蛋的人越來越多,地蛋會越來越便宜,便沒有敢說高價,恐怕以後地蛋不值錢,村民埋怨他們,“一文錢一斤。”


    杜家村的村民有錢,一聽這話,你兩百斤,他三百斤。又聽小鄧丁滴滴咕咕說地蛋怎麽做好吃,二寡婦高聲嚷嚷,“我們要一千斤。”


    杜四喜幫忙稱地蛋,手一哆嗦,好想一甩秤砣把他娘砸暈。三姑奶奶特意吩咐把地蛋拉去碼頭一定是另有用處,他娘跟著鬧事還不夠,還要買這麽多?


    “娘,我們吃不完。”杜四喜忙提醒,“地蛋不是糧食,不頂餓。”


    “那就當菜吃,咱們家又不是吃不起。”二寡婦這麽說,眾人一想,很對。有那人口多的,又多買一些。買好之後就拉著小鄧丁,問他地蛋的做法。


    等月亮出來,杜家的地蛋還剩下一半。


    衛若懷和杜三鈕迴到村裏,聽說村民幹到好事,哭笑不得,卻也沒追究,畢竟還剩一萬多斤地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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