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魚當真驚訝,好大口氣,“你們京城人不是最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


    “我是在京城出生長大,但我也是杜家村的人。”衛若懷麵色不虞,什麽叫“你們京城人”,“還有,小魚姑娘,我父母親看中的不是門當戶對,而是我過得順不順心。”頓了頓,“家和萬事興,想來你也不能夠理解。”


    杜小魚一噎,她又不是智障。吞下亟待出口的咒罵,深吸一口氣:“那就是說,你將來娶個什麽樣的人都有可能?”眼底精光一閃,話鋒突轉,“那你覺得我們家三鈕怎麽樣?”


    “嘎?”衛小哥腦袋裏的一根弦“錚”一下斷開,努力不讓自個失態,“三鈕叫你問我?”


    杜小魚神色僵住,一想到三鈕知道後得多麽生氣,忙說:“不是,不是,和她沒關係。我隻是好奇,陳萱那樣的都好意思往縣太爺家裏鑽,像三鈕那麽漂亮又能幹的,有沒有資格當縣太爺的兒媳婦?”


    沒資格。衛若懷好想大聲告訴她,話到嘴邊:“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是三鈕怎麽想,據我所知,三鈕對縣太爺家的少爺沒興趣。”


    你知道的好多,杜小魚心裏翻個白眼,“衛小哥,假如你是縣太爺家的少爺,會娶三鈕嗎?”


    衛若懷麵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杜小魚心髒一縮,頭皮發麻,就聽到冷得掉渣的聲音:“你什麽意思?”


    “我覺得你和三鈕挺合適。”杜小魚一禿嚕嘴,說出來就朝自個嘴巴上一巴掌,“哎,衛,衛小哥,你別走,等等,你去哪兒啊?你不能去找三鈕,三鈕——”


    “閉嘴!”衛若懷猛地停下來,杜小魚“撲通”一下撞在他後背上,衛若懷踉蹌了一下,嚇得杜小魚往後一跳,仿佛衛若懷是毒蛇猛獸,“對,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對不起。”衛若懷冷冷地看著她,“隻要你老實交代,誰叫你問的,知道些什麽,否則我不介意找三鈕問清楚。”


    “別……”杜小魚真是怕了他。早知道衛家大少爺這麽難纏,說什麽也不多嘴。然而事到如今,她隻能老老實實地說:“和別人沒關係。是陳萱和杜春蘭兩個臭不要臉的,也不看看自個幾斤幾兩,就敢肖想,肖想縣令家的人。如果他倆都能成,三鈕和你也不是沒可能,不是麽?”越說聲音越低。


    衛若懷頓時哭笑不得,心想:你早說麽,“明年二月份我得參加童試,沒時間考慮這些,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哎,我知道。”童試總共有三場,分別在當年二月、四月和八月份,第三場是院試,頭名被稱為案首,三場都過的學子便是俗稱的秀才。杜小麥暫時的人生目標是秀才,所以杜小魚比較了解,“你那麽厲害,童試對你來說沒難度啦,這事可以想想。明年三鈕就十三歲啦。”


    “你還真是三鈕的好朋友。”衛若懷說完再次抬腳走人。


    杜小魚抱著籃子跟上去,“那你到底喜不喜歡三鈕?想不想娶她?”


    “我和三鈕的事,和你沒關係。”衛若懷扭臉瞪她一眼,杜小魚渾身一僵,反應過來,衛若懷已進村。所以,到底什麽意思麽。


    不管怎樣,衛大少對她問的問題不反感,這點杜小魚倒是可以確定,那,那她就當衛若懷喜歡。


    杜三鈕端著豆腐迴來,見衛若懷在她家門口站著,心中一突,驚覺自個反應太過,暗罵一聲胡說八道的杜小魚,信步走過去:“衛小哥怎麽不進去?”


    “若愉說你想清靜清靜,怕打擾到你。”衛若懷為她著想的說。


    杜三鈕莫名心虛,這話是她忽悠衛若愉的,這人怎麽還當真了:“進來坐吧。”


    “好。”衛若懷慢慢地磨蹭,等三鈕到他身邊,兩人才一塊進去,“做小蔥拌豆腐嗎?”


    “不是。麻辣豆腐。”三鈕說:“家裏還有些茱萸果醬,再不吃就放壞了。”頓了頓,“準備的怎麽樣,離明年考試還剩不到一年。”還有句她沒說,好好看書,可別被些亂七八糟的事影響,否則,她就攤手大事了。


    杜小魚故意隱瞞她同三鈕講的話,衛若懷道:“別擔心,我準備好了。”


    “那就準備充分些。”杜三鈕苦於不好直接問,杜小魚有沒有找過你。衛若懷怕打草驚蛇,一時,兩人沉默下來。


    好在到廚房,杜三鈕籲一口氣,就下逐客令,“我得做飯了。”


    “嗯,祖父喜歡吃味道重點的東西,我看看你怎麽做,迴去告訴錢娘子。”衛若懷一臉坦蕩。放在以往杜三鈕不會多想,被杜小魚一番“建議”搞得心神不寧的人不禁抬起眼皮,卻隻看到對方的下巴。想看到對方的表情,杜三鈕驚覺她得抬起頭?衛大少何時變這麽高?想當初衛若懷隻比她高一巴掌。


    衛若懷見她的表情變來變去,“錢娘子會做麻辣豆腐?”


    “不會。”杜三鈕暗暗告誡自個,別自作多情,衛若懷什麽樣的才女美女沒見過,才不會為了多和她單獨待會兒故意這樣講。何況衛老的確喜歡重油重鹽的食物。


    作者有話要說:  衛若懷:你沒想多


    第68章 油旋兒


    衛若懷暗歎, 好險。不禁慶幸他把杜三鈕教錢娘子做的點心、菜和湯全部記下來,“我幫你燒火?”


    “不用啦。”杜三鈕掃衛若懷一眼, 見其坦坦蕩蕩, 眼底一片赤誠,“我去買豆腐的時候你家煙囪就不再冒煙, 想來已做好飯。”


    衛若懷立馬接道:“那我迴家吃飯去了。”說完就往外走,沒半分留戀。杜三鈕拍拍腦袋,瞎想什麽呢。


    翌日早上, 再碰見衛若懷, 杜三鈕也不再躲躲閃閃,三句話沒說完就找借口走掉。這次和衛若懷聊好一會兒,直到丁春花喊她, 三鈕才迴去。


    轉身離開的人沒發現衛若懷盯著她的背影很是複雜。


    衛老見大孫子隻吃一個包子半碗白米粥, 下意識看了看太陽,不是從南邊出來的也不是從西邊,“三鈕的煩躁、精神不濟還會傳染?怪厲害呢。”


    “祖父。”衛若懷一副“別鬧”的表情, “三鈕差點發現我喜歡她。”


    “差點?那就是還沒意識到。”衛老驚叫,“那姑娘看著精明, 怎麽這麽遲鈍, 都幾年了啊。難道我們看錯她,小三鈕隻有小聰明。”


    “你知道我不是這意思。”衛若懷歎氣, “祖父,萬一她發現了,我該怎麽做?請個媒婆去她家提親, 會不會被三鈕的爹娘轟出來啊。”


    衛若愉說:“不會的。不看僧麵看佛麵,有我陪著你,三鈕姐舍不得打你。”


    “給我閉嘴吧你。”被三鈕的反常嚇得小心髒顫抖的衛若懷真想給他一掃帚,“祖父,您倒是說話啊,我怎麽做才不會被她一口迴絕。”


    衛老還真不知道,“感情的事講究個你情我願,趕在她發現你喜歡她之前讓她喜歡上你吧。”


    “……那還不如直接去她家提親呢。”話雖這樣講,打這以後衛若懷在杜三鈕麵前更加小心。


    三鈕怕口無遮攔的杜小魚又說些亂七八糟的話亂她心神,便有意避著她。


    杜小魚看出來也不著急,等桃花盛開的時候,村裏人又開始泡桃花酒,杜三鈕不得不出來摘桃花,杜小魚逮著她,似笑非笑地問:“怎麽不繼續躲了?”


    “不懂你講什麽。”杜三鈕目不斜視,手上動作一頓,然後又繼續忙活。


    杜小魚說:“村裏這兩年嫁出去的女人在她們婆家也開始做桃花酒,杏花酒,等桃子、杏熟了,做果酒的人隻會更多。幸虧你當時還留著桂花酒沒教出去。”


    杜三鈕一見她說正事,“本來就不難,會釀酒的人稍稍一琢磨就懂。不過,迎賓酒肆優先收村裏的酒,別擔心。”還有句話三鈕沒說,她早就料到會這樣,便早早把做果酒的法子送給大皇子。


    京城有皇子賣果酒,敢跟他搶生意的人也不多。即便有釀酒大戶會做果酒,那又如何,交通、通訊皆不發達的年代,也就在當地小打小鬧,一個月賣的果酒估計還不如京城一天賣的多。


    事實上確實如此。


    大皇子實在、不知變通,怎奈他弟有顆七巧玲瓏心。得知京城貴女、貴婦們喜歡果酒,當年秋便大批量生產,此時大皇子有個專門釀酒的莊子,釀酒師傅都是從宮中弄來的人。單單技藝就比地方上的釀酒師高,何況有太子背後支持,那個村莊如今儼然成了遠近聞名的果酒村。


    杜小魚說那話也不過是想確定段家的態度,聽三鈕這麽一說,又開始說:“我早些天找衛小哥了。”


    杜三鈕手一抖,桃花紛紛落在地上,“…衛小哥承認他喜歡你?”


    杜小魚翻個白眼,“別想岔開話題。我也不騙你,他雖然說童試在即,不能分心,但是衛小哥並沒說你倆不可能。還說他將來的妻子一定得是他喜歡的,無論身份高低,他爹娘都支持?”


    “你確定真找過他?你瞎編的吧。”杜三鈕壓下心底的慌亂,眉頭緊鎖,很是懷疑,“他爹可是三品大員。”


    “那又怎樣。”杜小魚舉起手,“用我的桃花酒發誓,如果有假,我做的桃花酒是酸的。”


    “這也不能代表什麽。”杜三鈕想了想,“他將來得迴京城,就算你說得對,我也不可能跟著她去京城。”


    “怎麽不可能啦。”杜小魚說:“擔心你爹娘?那就把你爹娘帶去唄。衛老現在身體好,等過幾年他年齡大了,衛小哥和若愉得迴京城做官,衛老照樣得去京城養老。他和你爹娘一起,你還怕有人敢欺負你爹娘啊。”


    杜三鈕見她說得跟真的一樣,頓時哭笑不得:“沒影的事,你想的忒遠了。”


    “你可以努力讓它有影啊。”杜小魚說:“衛小哥長得好,家境好,家裏也沒亂七八糟的小妾通房,三鈕,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嫁給衛小哥,以後可真沒人敢欺負杜家村的人。”


    “所以,犧牲我一個,幸福全村人?”杜三鈕驚呆了,簡直想為她的邏輯鼓掌。


    誰知杜小魚使勁點頭,“你真成了三品大員的兒媳婦,信不信,村裏某些人得哭著喊著給你爹娘養老。”


    “行了,別說了。”再讓她說下去,三鈕敢保證,她一定會忍不住吃窩邊草。


    杜小魚見杜三鈕炸毛,倏然閉嘴。誰知此後每每見到杜三鈕總問她和衛若懷進展到哪一步。偏偏衛若懷在三鈕麵前規矩的不能再規矩,任憑杜三鈕說得口幹舌燥,唾沫橫飛——衛若懷對她無意。杜小魚就是不信。


    杜三鈕頭疼不已,威脅道:“再說和你絕交。”


    杜小魚就開始掰著手指數衛若懷的優點,說到最後總不忘來句,“你真不喜歡他?那我自個上了啊。”可惜她不如三鈕漂亮、鬼精,衛若懷看不上她。


    每當這時杜三鈕就會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衛若懷放在杜三鈕前世那就是頂級官二代,打著燈籠沒處找的高富帥。憑良心說,杜三鈕不舍得啊。何況她還不討厭衛若懷。然而一想到衛若懷和她獨處時無比坦蕩,堪稱君子中的君子,杜三鈕就忍不住鄙視她和杜小魚。


    好在離杜三鈕十四歲的生日滿打滿算不足一年半,過完生日她就得遵守和她娘的約定,不再出去幫做喜宴。為了盡早把她娘、兩個伯娘鍛煉出來,杜三鈕不再像之前那般做幾次喜宴就歇一段時間,而是來者不拒。忙起來也忘記糾結吃不吃窩邊草的事。


    不知不覺到了春節,衛若懷和衛若愉哥倆沒迴京城,杜三鈕才記起,二月二,衛若懷得參加童試第一場考試——縣試。


    童試雖有戶籍要求,一來衛老是杜家村人,一來日後衛若懷高中,也算半個廣靈縣人。所以縣裏主動給衛若懷開綠色通道。


    除衛若懷以外,杜家村還有兩位在縣裏上學的少年也參加童試,到這個時候,衛老也沒再顧及,把兩個少年叫到跟前,每天給三人開小灶。


    考試地點在縣裏,連考五場,三天時間,考生需在考場裏住兩夜。杜三鈕知道亓國開國是個穿越人士,對於這個年代有科舉考試也沒感到大驚小怪。


    考試期間,每位考生都有個單間。筆墨紙硯由縣裏提供,吃飯有專人送過來,燭火也有縣裏提供,所有考生都一樣。出恭隻需和監考老師或者巡查的衙役說一聲,不懂規矩隨意走動者,自然會被取消考試資格。


    杜三鈕忍不住偷偷問衛若愉,“有沒有人替考?”


    “有啊。”衛若愉道:“不過考試期間,拿廣靈縣來說,凡在當地的秀才皆要去縣衙報道,一旦發現不是本人前來,又說不出不來的原因,便會被剝奪功名,落實替考,三代以內不準參加考試。”


    “這麽嚴格?”杜三鈕嚇得一哆嗦,“你大哥準備的怎麽樣?”


    “我也不曉得。”衛若愉道:“他嫌我小屁孩,什麽都不懂。你去問問唄,我也想知道。”


    杜三鈕尷尬地笑了笑,心想,我不好意思啊。然而沒等杜三鈕去找衛若懷,衛若懷先來找三鈕,“後天去縣裏,你可以不可以幫我做些能放三天的吃食?”


    “飯菜不是由縣裏提供?準你帶東西進去?”杜三鈕詫異。


    衛若懷點點頭,“準。但是一般人帶東西進去會被檢查的衙役沒收,我不會。”臉上掩飾不住得意。


    杜三鈕莫名想到她前世參加高考,別人都有家長陪著,隻有她一人孤孤零零,“做些肉夾饃或者烙饃吧,錢娘子也會。”


    “不行。”衛若懷說:“檢查的衙役雖說不會沒收我帶的東西,但也會檢查仔細,萬一他們把肉倒掉怎麽辦。再說烙饃,估計會被他們掰開檢查。”


    “照你這麽說,千層餅也不行啊。”醬什麽的更不可能,杜三鈕不由自主地仔細迴想,“對了,我知道一個,但是我沒做過,去你家試試。”做不成功,她娘也不會嘮刀她浪費糧食。


    衛若懷微微一笑,“好啊。”隨後跟杜三鈕去廚房。


    杜三鈕要做的是油旋兒。和好麵,稍餳片刻,揪成十一個大小均勻的劑子。錢娘子把劑子擀成薄皮,她切些蔥花拌入凝結成塊的豬油裏麵,在麵皮上抹一層油,之後把麵皮卷起來,這樣來迴四次,最後一次邊卷邊抻,至麵皮特別薄的時候盤成圓形,再壓扁。


    隨後用衛家後來置辦的鏊子烤,刷油烤至金黃,用手指按螺旋那麵中間位置,便可看到本來隻有點紋路的餅一旋一旋,就像個彈簧。


    十個劑子隻有最後一個才成功,也把衛家上下激動的不輕。麵皮薄,對著太陽看透亮,錢娘子也不擔心他們家大少爺帶的餅會被衙役掰開揉碎了查。


    本來對大少爺看上杜三鈕個農女頗有微詞的下人,被她這手鎮住,“你可真厲害。”杜三鈕所到之處收下一對又一對星星眼,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在衛家多待。


    衛老卻喊住她,“三鈕,後天我們一塊去縣裏。”


    沒等三鈕拒絕,衛若愉就說:“給大哥加油,三鈕姐,去吧。”頓了頓,“等大哥進去,我們去你姐夫家吃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我我...昨晚修改一下作者專欄,放個貼/吧鏈接,**就把我的專欄給屏蔽了,包括所有文,笑cry


    第69章 腐乳排骨


    衛若懷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杜三鈕噗嗤笑道:“你和你哥有仇吧。”他在裏麵埋頭考試, 你在外麵大魚大肉,果然是親兄弟。


    小孩兒抬了抬下巴, “可讓你說著了, 我倆就有仇。”不等別人問,便主動說:“欠我的錢還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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