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香是因為太陽曬的?三鈕姐。”衛若愉很懷疑,就差沒說她胡說八道。


    豈料杜家三鈕微微頷首, “別不信, 聽說在亓國的西北地區有一種瓜,甜如蜜,那邊的葡萄也比我們的甜, 就是因為當地幹旱少雨日頭足。””


    “有沒有甜如蜜的瓜我不知道,西域葡萄酒有名倒是真的。”衛若懷說:“從張騫出使西域帶葡萄入中原已過去幾百年,這幾百年間我卻沒聽說過中原哪裏有美味的葡萄酒。”頓了頓,“你家有個葡萄架,今年能收很多葡萄吧?你會用葡萄釀酒?”


    “會啊。”三鈕道:“葡萄釀酒特別簡單,我家的葡萄樹去年結的葡萄除了我們吃的都被我娘送人了。”葡萄樹是三鈕四歲時栽的,而葡萄三年掛果,去年葡萄樹才爬滿架,結出一串串葡萄來。


    去年秋天,三鈕把家裏的雞鴨鵝的翅膀剪掉,葡萄樹根莖用草包裹住,就把雞鴨鵝趕到葡萄架下麵居住。冬天天冷便在葡萄架上鋪一層茅草,以致於雞鴨鵝拉撒皆在葡萄架下,今年的葡萄樹明顯更茂盛。而有蔥蔥鬱鬱的葡萄架遮擋,雞屎臭味都淡去幾分。


    衛若懷說:“迴頭我買些葡萄,你幫我釀酒?”


    “小事一樁,到時候再說。”三鈕正在攤曬艾草,“這個曬幹了裝荷包裏可以祛蚊,你要不要?”


    “我要。”衛若愉道:“你幫我做個荷包。”


    “也幫我做個。”衛若懷不甘其後。三鈕想說:你家現成的丫鬟。話到嘴邊,“我做的不好看。”


    衛家哥倆不嫌棄,“不好看有特色。”


    三鈕無言以對。第二天開始動針線,可把丁春花稀奇一陣,不住地說:“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杜三鈕幹脆端著針線盒去找村裏的小姐妹玩耍,在她兩個荷包做好後,村裏人開始編或者補麻袋,過些日子裝稻穀用。挑揀稻種,秧苗,收下早稻後也不耽誤種晚稻。反正在衛若懷眼裏,進了五月,杜家村的人就沒閑過。


    以前覺得在村裏住很舒服,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花開花落,望雲卷雲舒。直到麥穗金黃,衛若懷可算深刻體會到,杜三鈕常常掛在嘴邊的“粒粒皆辛苦”。


    於是,衛若懷得空就和家裏的護院上山,捉野雞,套兔子,杜家村的人很少往山上去,結果養的山上的動物膽特肥,見著人也不躲,便便宜了衛若懷。


    衛若懷若是買塊豬肉送到三鈕家,杜三鈕絕對不要,但是野雞、兔子,三鈕不好拒絕。衛老又在旁邊說:“我家倆小子不知道吃了你家多少東西,一點野物,你也要跟我生分?!”


    以致於連著幾天沒收到衛家送來的東西,丁春花竟然有些不習慣。晌午做飯的時候便跟三鈕念刀:“衛小哥這幾天忙什麽呢?”


    “衛小哥和衛老去建康府了,衛老說他每天在家看書,跟閉門造車似的,就讓他和書院裏的學生多交流交流。”三鈕說。


    丁春花不禁感歎:“老爺子想的真周到。”


    說曹操曹操到。衛若愉拎著兩個盒子,“三鈕姐,三鈕姐,我們買的點心,拿給你嚐嚐。”還沒進門就嚷嚷。


    “謝謝若愉。”三鈕已打定主意,來日幫衛家多釀些葡萄酒,反正他們有錢買葡萄和糖,收下禮物倒是毫無心理壓力。


    衛若愉卻沒離開,“三鈕姐,我家的護院捉了兩條菜花蛇,你去教錢娘子怎麽做好不好?”


    “在哪兒捉的?”杜三鈕被他突然轉移話題弄的一愣,“不是剛迴來?”


    衛若愉拍拍小胸口,“你不知,嚇死我啦。來的路上我想撒尿就去野地裏,誰知一低頭看到個蛇腦袋,差點嚇掉魂。”


    “咳,夏天蛇多,牆邊地頭都能看到,不過大多都沒有毒,別拍。”三鈕拍拍他的肩膀,“走,我這就和你過去。”飯做的差不多,丁春花接過三鈕手裏的東西,也沒攔著他。


    杜三鈕到衛家見蛇皮已掉:“蛇是個好東西,村裏人饞了就去水田那邊晃一圈,總能捉到條蛇打牙祭。這兩條蛇一個燉了,一個做香酥蛇段吧。”


    “怎麽做?”錢娘子忙問。


    三鈕說:“蛇段在開水裏煮一會兒去浮沫,然後放到大料水裏煮軟,瀝水,倒油鍋裏炸至金黃。”


    “不用加油鹽醬麽?”


    杜三鈕搖頭,“倒點醋把砂糖融化,澆在蛇段上麵,還可以切點菜放上麵,黃黃綠綠的好看。”末了又道:“你們可別因為我的話天天去捉蛇啊。”


    “好東西吃再多也會吃膩。”衛老笑吟吟道。


    三鈕登時放心了,“若愉,今晚我帶你去捉知了猴,明天我們做幹煸知了猴,吃著比蛇肉還好吃。”


    “真的?!”衛若愉大喜,“需要準備什麽?”大有現在就捉的節奏。三鈕好笑:“拿著盆,拿根撈魚的網兜就行了。”


    幹煸知了是村裏孩子的零食,知了這東西今天捉明天還有,杜家村又到處都是樹,孩子們雖然天天捉,三鈕和衛家兄弟晚上倒也有不少收獲。


    杜三鈕雖說不在意她娘的囑咐,也知道自個十歲不適合整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便在自家做好,給衛家兄弟送過去。


    衛若愉第一次吃知了猴,不太敢伸筷子,可他一猶豫,衛若懷就吃下去三四個,嚇得小孩顧不過來知了猴長相嚇人,邊吃邊滴咕,“我明天就給大伯寫信,你天天欺負我,沒有一點兄弟愛。”


    “寫啊。”衛若懷根本不怕,“隻要你不煩叔父又問你還有沒有果酒。”


    衛若愉一噎,上次他父親來信,小若愉迴信時說:“村裏人都在忙,沒有人有時間釀酒。”他爹消停一段時間。如今是七月中旬,村裏人真正地閑下來,即便他爹分不清韭麥,也知道離秋收還得很多天。


    “他又不是沒喝過好酒,幹嘛盯著果酒不放啊。”衛若愉奇了怪了。衛大少笑道:“酒?我覺得他們把果酒當成冰飲來喝了。”


    “什麽?那得多少才夠他們喝的。”衛若愉瞪大眼。


    衛若懷道:“正常。果酒放井裏冰半天,你也說涼涼的,甜甜的,很是爽口,何況他們。”這點倒是讓衛小哥猜對了,遠在京城的兩位衛大人真把果酒當成飲料來著。


    衛炳文看著日曆本越來越薄,心情跟著越來越好,八月的第一天,早上卯時就起床,喊他夫人趕緊收拾。


    衛夫人是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一輩子去的最遠的地方是京城郊外的莊子。之前她和她兒子一樣對杜家村沒半分向往。在衛老偶爾提到老家時,她還在心裏滴咕老爺子好日子過煩了。如今卻是迫切希望早點到那個神奇的村落,嚐嚐那裏神奇的美食。


    與此同時,三鈕家的青葡萄也變紫了。和村裏人一塊把之前釀的果酒送去段家酒樓時,一路上到處都是賣葡萄的。


    村民拿到可觀的酒錢,手頭也鬆了。臨去時拉著滿滿一車東西,迴來也是拉一車。衛若懷在樹蔭下乘涼,遠遠看去還以為段守義不要三鈕的酒,正想跟堂弟說:“段家小老板出息了。”待三鈕走近,衛大少扭臉就衝著家門的方向喊:“鄧乙,把車弄出來,我們也去買葡萄。”


    “快晌午了,哪兒去。”衛老瞪他一眼,“明天早上再去。”當天下午,衛小哥隻能看著三鈕和村裏人歡歡喜喜的做葡萄酒。


    為了和三鈕獨處,衛小哥可謂是煞費苦心,第二日把縣裏的葡萄全包了,衛家大少是個吃貨的名聲也傳遍整個廣靈縣。


    杜三鈕也忍不住問:“你很喜歡吃葡萄?衛小哥。”


    衛若懷心想,我喜歡我洗葡萄,你捏碎葡萄做的酒,更喜歡我們倆一起幹活。可是這話能說麽?不能!便裝作不好意思的“嗯”一聲,耳尖微微泛紅——欺騙三鈕,羞愧所致。


    三鈕當他害羞,想了想,“葡萄幹也好吃,衛小哥既然這麽喜歡,派人再買點,不過做葡萄幹比做葡萄酒麻煩。”


    “沒事,錢娘子他們閑著也是閑著。”衛若懷心想,隻要你待在我家,天天做葡萄都沒關係。然而就在做出十斤葡萄幹的時候,杜家村村口出現兩輛豪華馬車。


    三鈕拎著老南瓜正往家去,見此駐足觀望,隻見從車裏下來個中年男子,衝著路邊的小孩、大人作揖,“請問衛家怎麽走?”


    “你是何人?”村中老人一臉警惕,小孩子們機靈擋住去路。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是無語了


    第42章 南瓜餅


    衛炳文麵色發窘。想當年他不過十來歲的小兒, 送病逝的祖父迴來受到鄉鄰熱情款待。如今已是三品大員,卻被拒之村外,“我是衛家長子。”


    “衛老的大兒子?”村民上下打量他,眼中盡是懷疑,“你長得不像衛老。”


    衛炳文扶額,“我像我母親。”


    “可是,可是衛小哥也不像你。”話音落下, 馬車裏傳出“撲赤”一聲, 蓋過三鈕的笑聲。三鈕見沒人注意到她,慌忙遁走。看到衛家小哥倆還坐在路邊的槐樹下寫字, 抿著嘴,躡手躡腳走過去。


    衛若懷猛地抬頭,“幹麽去了?”三鈕猝不及防, 嚇得一哆嗦, “你,你怎麽知道是我?!”


    “不知道。”衛若懷道:“這邊除了你也沒別人。”


    杜三鈕四下裏一看,果然,村裏的大人包括她娘都在不遠處編籮筐, 待在這邊大概是怕影響到衛若懷,“你長得像母親吧?衛小哥。”非常肯定得問。


    衛若懷一愣, 她話題跳躍太快, “怎麽突然說起這個?等等,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不像父親啊。”三鈕說出來,小若愉也抬起頭, 臉上盡是不可思議,三鈕笑道:“你爹娘就在村口。”指向南邊,“若愉的爹娘好像也來了。”


    “不可能!?衛若懷霍然起身,三鈕聳肩,“不騙你,我迴家啦。”


    “三鈕——”聲音戛然而止,衛若懷看著越來越近,越來越熟悉的馬車,渾身僵住,喃喃道:“若愉,我沒做夢吧。”


    衛若愉使勁揉揉眼,娘啊,馬車更近了,小孩反射性迎上去,臨到跟前突然停住,“父親?”車窗打開,露出個小腦袋,小孩咧著嘴,流出哈喇子,揮著小胳膊,“哥哥,哥哥……”


    “若忱?我的天啊,你怎麽也來啦。”衛若愉簡直不敢相信,他那兩歲的弟弟,貓嫌狗厭,皮的上天的小魔王也到了,“別告訴我若兮姐姐也在?”


    “小若愉,知道你想姐姐。”衛若兮從前麵馬車上跳下來,緊接著,衛炳文抱著小兒子,扶著夫人出來。愛湊熱鬧的村民一見衛家門口這麽多人,不由自主地圍上來,“你們是若愉和衛小哥的爹娘?”


    “是的,謝謝大家照顧我父親。”衛炳文三十出頭坐到吏部侍郎,家世重要,本身的能力也很重要。性格有些古板卻不是不知變通的人,否則衛老也不可能放心迴鄉。


    “哎呀,衛大人客氣啦,我們才沒照顧衛老呢。”村民們很不好意思,麵對儀表不凡,端莊尊貴的兩對男女,村民們好緊張,“都是他照顧我們。”


    “咳,父親,母親,累了吧。”衛若懷插嘴道:“若愉,趕緊去叫丫鬟收拾屋子。”扭臉又說:“我們先進去。”


    “進去吧,進去吧,那麽遠的路,早該累了。”丁春花自覺她和衛家人處的挺近,率先答衛若懷的話。


    衛大少微微點頭,眼神示意他爹娘,趕緊進屋。然而剛進門,衛大少就迫不及待問:“來之前為什麽不提前寫封信,房間都沒收拾,你們今晚就睡院裏。”


    “衛若懷,你是在和誰說話?”衛炳文拉長臉,非常不高興。


    “和你,有意見?有也給我憋著。”衛老乍一聽村裏的孩子們說他兒子兒媳來了,根本不信,不過也是趕緊迴家,到門口聽到這麽一句,“若愉,若懷,你倆過來,讓他們自個收拾。”


    衛炳文渾身一僵,衛炳武頭皮發麻,“父親……”


    “喲,不容易啊,衛大人還知道我是你爹?”老爺子臉色驟變,“既然知道我是你爹,寫封信提前知會一聲有多難,能不能累死你?!”


    “父親。”


    “祖父。”衛若兮被她母親一把推出來,“祖父,若兮好想你啊,等不及啦,就直接過來了。”


    衛老四個孫子一個孫女,見小孫女在太陽下曬得臉通紅,瞪兩個兒子和媳婦一眼,“先去若愉和若懷屋裏。”


    “我們不累。”衛炳文道:“聖上給我們一個月假迴來陪你過中秋,時間寬鬆,我們走的慢,昨晚還在建康府歇一晚。”馬車裏有兩個小孩,他們想走也走不快。至於在建康府,走得匆忙,便停下來給老人小孩買些禮物。


    這話衛炳文不會講,他夫人更不會說,三個小孩不知真相。衛老一聽這話臉色緩和許多,便吩咐,“錢娘子,去村裏買隻雞,做飯吧。”


    “是,老太爺。”錢娘子出門右轉,直接去三鈕家,詢問她晌午該做什麽。


    杜三鈕滿頭黑線,“你家主子的口味,你問我?衛老叫你買雞,做個小雞燉蘑菇,拌個木耳,再炒幾個素菜。至於你家小少爺,做兩碗雞蛋羹不就好啦。”


    “大小姐呢?”錢娘子知道他家大少爺給大老爺寄食譜的事,嘴上說向三鈕請教,其實想讓三鈕教她沒做過的菜,好好表現一番。


    三鈕哪知對方那麽多小心思,心裏還想著她都不曉得衛若兮是黑是白,“我家中午做南瓜餅,等你快做好飯,叫你閨女來端一碟。”


    “哎,好,我就知道三鈕姑娘有主意。”錢娘子立馬掏出錢,“那你家公雞賣給我一隻吧。”


    “不行。”三鈕果斷拒絕,“我家還有兩隻公雞。”


    “公雞打鳴一隻足夠。”錢娘子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娘又買二十隻小雞。”


    丁春花正在削南瓜皮,聽到這話樂了,“早知道就不喊你跟我一塊去買小雞。”頓了頓,“三鈕,賣給她,不賣她能磨你一個晌午。”


    錢娘子嗬嗬裝傻,三鈕好懷念半年前初到杜家村,和她說話都帶敬語的錢娘子。至於眼前這人,三鈕不想認識她。可是答應送她一碟南瓜餅,在她走後三鈕就開始燒火,把整個南瓜切塊蒸了。


    南瓜蒸熟後拌糯米飯揉成麵團,然後把麵團分成大小差不多的麵塊,裹上糖,直接用手按壓成雞蛋大小的小圓餅,放在油鍋裏煎至兩麵金黃。


    本來啊,三鈕打算做南瓜粥和南瓜餅,錢娘子一來,隻能做南瓜餅,否則送給衛家一碟她和她娘得餓肚子。然而南瓜餅並不能當主食,三鈕想了想,幹脆做涼麵。


    錢娘子的閨女來端南瓜餅時,三鈕正坐在桃樹下吃涼麵,對方瞧見立馬問,“這個麵條怎麽做?三鈕。”


    “麵煮熟撈出來放在井涼水裏冰,用薑末、蒜、鹽和醬油調些料汁澆上,然後放點麻油,綽過的豆芽,拌勻即可。”三鈕笑問:“你來問我怎麽做涼麵的?”


    “哎呀,忘了!”姑娘一拍腦門,三鈕指著廚房,“在案板上。”


    對方端著碟子就走,進門的時候特意靠著牆根遛進廚房。錢娘子對三鈕做的東西很有信心,嚐都沒嚐就對閨女說:“趕緊喊人來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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