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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個聲音,玉玲瓏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將手從玉老夫人的手心裏抽了出來。


    梅姨娘身穿一件桃紅並蒂蓮紋彩暈錦春衫,臉上帶著關切的笑意,輕輕走了進來,見玉玲瓏坐在床邊,笑著行了個禮:“四小姐也在?四小姐真是孝順。”


    玉玲瓏默不作聲,她心裏一直對這個梅姨娘帶著些許戒備,不願與其有過多的往來。


    雖然她並不關心玉府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可是也知道,這個跟玉將軍從北疆到京城的梅姨娘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才進玉府沒幾天,她就已經穩穩地占據著玉將軍專寵的地位,若不是身份所限,她甚至已經隱隱有超過慕氏的勢頭。


    就像現在,其他人都被玉玲瓏轟了出去,隻有梅姨娘還敢進房來看望玉老夫人。


    梅姨娘站在玉老夫人的窗前,微笑著說道:“這是老爺從北疆帶迴來的人參,特意留給老夫人的。”


    玉玲瓏恍若未聞,隻掃了一眼移開了視線。


    梅姨娘哪裏是來送人參的,分明是想接著送人參的事,彰顯自己的地位。


    玉將軍帶迴來的東西,不給慕氏,卻給了梅姨娘,顯然是十分看重梅姨娘,


    玉老夫人沒看梅姨娘,淡淡的點點頭,一旁的映寒便從梅姨娘手中接過了盒子。


    梅姨娘知道,玉老夫人這是收下了,臉上的笑容不禁又加了幾分,上前柔聲說道:“老夫人您身體不好,往後就讓梅兒來服侍您吧。”


    玉玲瓏不動聲色地看著梅姨娘向玉老夫人獻著殷勤,看來這個梅姨娘很會審時度勢,前段時間看玉玲瓏風頭正盛,便常去品蘭苑找她說話,現在見玉老夫人生病,更是想要趁機增加和玉老夫人相處的時間,借以鞏固自己在玉府的地位。


    也難怪她,孤身一人跟著玉將軍從北疆來到京城,玉將軍並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她自己又沒有什麽親戚可以依靠,除了到處鑽營獻好,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了。


    隻不過,梅姨娘太小看玉老夫人了,玉老夫人雖然性子直爽,可是並不是個傻子,梅姨娘這點兒小心眼,又怎麽能瞞得過她。


    再說,梅姨娘的理由也太牽強了些,別說玉老夫人房裏一大堆丫鬟婆子服侍著,就算需要兒孫來盡孝,還有正經的兒媳婦慕氏,以及孫子孫女好幾個,又怎麽輪得到她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


    在玉老夫人麵前連奴婢都不肯自稱,一口一個梅兒,當玉老夫人和玉鵬一樣好糊弄嗎?梅姨娘想要拍玉老夫人的馬屁,這次恐怕是要拍在馬蹄子上了。


    果然,玉老夫人聽了梅姨娘的話,眼睛都沒抬,冷冷地說道:“鵬兒三日之內便要啟程,你怎麽不去收拾收拾東西?”


    梅姨娘一怔,勉強笑了笑,說道:“老爺出門的東西,梅兒已經收拾好了……”


    玉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自己的東西,也收拾好了?”


    梅姨娘這次徹底震住了,她愣愣地看著玉老夫人:“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玉老夫人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是跟鵬兒從北疆來的嗎?這次鵬兒要去南疆,難道你不跟著去!?”


    梅姨娘的臉頓時變白了:“我……”


    看見玉老夫人立時豎起來的兩隻眉毛,梅姨娘慌忙改了口:“奴婢……奴婢也要去?”


    玉老夫人重重地哼了一聲:“那是自然,你要是不跟去,誰來服侍鵬兒?再說――”


    不屑地掃了梅姨娘一眼,玉老夫人繼續說道:“――鵬兒身邊沒人,保不齊又要納幾個姨娘,我們府裏可不是那麽沒規矩的地方,什麽貓兒狗兒都拉進家裏來屠神全文閱讀!”


    梅姨娘被玉老夫人劈頭蓋臉的幾句話罵得眼淚盈盈,一張小臉梨花帶雨,看著實在讓人可憐。


    隻不過,這房裏的幾個人,可是不會欣賞她這副淚瑩於睫的美人神態的。


    玉將軍去北疆三年,迴來卻帶了一個姨娘,要是此事傳揚出去,玉將軍的聲名定是要受損。雖然此事也有玉將軍自己立場不堅的原因,可是玉將軍的小廝王勇早就說過,梅姨娘本是玉將軍從亂軍裏救下來的,後來才變成了姨娘,再看看梅姨娘進了玉府這麽短的時間,就到處巴結的模樣,想也知道,這女人也是個貪慕富貴的虛榮女子。


    這樣的女人,玉老夫人怎麽可能會給她好臉色?


    看著玉老夫人一副疾言厲色的模樣,梅姨娘知道此事已定,隻得強忍住眼眶裏的眼淚,給玉老夫人行了個禮:“是,奴婢遵命。”


    梅姨娘退了出去,玉老夫人吩咐下人的話卻陡然在她身後響起。


    “讓董姨娘帶著元哥進來,我要見見我的孫兒。”


    梅姨娘身形一滯,嬌豔欲滴的嘴唇立時被咬得死死的,頓了頓才走出了房間。


    同樣都是姨娘,為什麽玉老夫人對董姨娘卻另眼看待?還不是因為人家生了個孫子!


    看著董姨娘拉著玉維元,低眉順眼地走進去的時候,梅姨娘的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遲早,這份家業都將會是我的!


    ……


    房內,因為有玉玲瓏在場,玉維元顯得十分乖巧,進了房就走到玉老夫人床邊,稚氣地說道:“祖母,你生病了嗎?疼不疼?”


    玉老夫人見了這個最小的孫兒,臉色柔和了許多:“乖孫兒,祖母不疼,祖母就是有點兒累。”


    玉維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旁的董姨娘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老夫人。”


    玉老夫人看著董姨娘,半晌才歎了口氣:“你也不容易……明兒,你沒事就過來服侍我吃藥吧。”


    一直沒說話的玉玲瓏聽了這話,看向玉老夫人,正遇上玉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玉玲瓏隨即便明白了玉老夫人的意思,現在府裏慕氏雖然是主母,卻和玉將軍貌合神離,權勢已經日漸式微,而剛才那個梅姨娘,年紀輕又有心計,尤其還是得了玉將軍的寵愛,隻怕不用很長時間,梅姨娘就會在府裏擁有自己的地位和勢力。


    在這種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扶植另一股勢力來製衡梅姨娘,在玉府裏,董姨娘出身清白,又有一個兒子,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玉老夫人隻是讓董姨娘來侍藥,這件事雖小,卻是向府裏所有人暗示,玉老夫人是看重董姨娘的。


    事關玉府內院的事宜,玉玲瓏選擇了冷眼旁觀。


    聽了玉老夫人的話,董姨娘顯得有些受寵若驚,頭垂得更低了:“隻怕奴婢笨手笨腳,服侍不好老夫人。”


    玉老夫人淡淡地一笑:“若是不得空兒,那便算了壞壞愛:小情人,吃定你!。”


    玉老夫人給了董姨娘機會,可是要想要跟梅姨娘爭寵,大部分還是要靠董姨娘自己,要是她自己不上進,誰都幫不了她。


    董姨娘趕緊跪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一定盡心盡力服侍老夫人。”


    玉老夫人疲憊地擺了擺手:“罷了,你們先下去吧。”


    董姨娘這才拉著玉維元,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玉老夫人大概是說了半天話,有些乏了,她閉上眼睛,任由凝霜給她輕輕按摩著太陽穴,緩緩地說道:“人老了,偏偏放不下的東西越來越多……”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仿佛睡著了一般,卻又透著無限的悵然:“我想見你五妹妹了。”


    ……


    倏忽兩日過去,玉老夫人的身子不但沒見好,反而看著病勢沉重起來,玉將軍和慕氏為了能不去南疆,求親告友卻毫無進展,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麽法子來,壓根沒時間來看望玉老夫人,隻有慕氏每天遣個婆子來送些滋補的藥湯,裝個樣子而已。其他的人見慕氏不上心,也不過是早上來敬善堂外問候一聲便迴去了,隻有董姨娘從那天玉老夫人吩咐過以後,第二天一早就讓小丫鬟搬了她的鋪蓋來,竟然真的就在玉老夫人房裏服侍下了。


    玉玲瓏每天去敬善堂看望玉老夫人,也知道玉老夫人這是心病,更何況上了歲數的人,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麽激了一下,隻怕要將養幾個月才能見好。


    這日晌午,玉玲瓏剛剛從敬善堂迴來,正好在花園裏遇上了崔媽媽。


    崔媽媽正引著一個身著青花褙子的中年婦人進園,見了玉玲瓏,趕緊讓出了道路,陪著小心的笑臉道:“四小姐好。”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掃了崔媽媽身後的婦人一眼,這一眼,卻讓她腳步略頓了頓。


    那中年婦人相貌並不出眾,個子中等,體態微豐,一身半新不舊的褙子洗得幹幹淨淨,穿在身上十分齊整。她的皮膚帶著些許病態的白淨,平凡無奇的臉上麵無表情,略顯厚重的眼皮垂著,看不清楚眸子裏的神色。她通身上下透著一種隱隱的氣度,很顯然,這婦人不是普通人家的仆婦。


    見玉玲瓏打量的樣子,崔媽媽說道:“四小姐,這是夫人特意請來的劉宮人,要在咱們府裏住上一段日子,教導小姐們規矩禮儀。”


    宮人,宮裏的女官?難怪看著不一樣。


    玉玲瓏淡淡地點點頭,抬步便要離去。


    剛要走,劉宮人卻忽然出聲止住她:“四小姐請留步。”


    玉玲瓏秀眉一挑,看向她,隻見劉宮人抬起頭,說道:“四小姐雖然出身將門,卻也是一位千金小姐,請您注意行路的姿勢!第一,邁步時,雙腳距離不能超過一尺;第二,走路的時候,裙裾不能掀起――”


    見劉宮人這麽快就進入了自己的教學狀態,崔媽媽不但沒覺得高興,反而幾乎被嚇得魂飛魄散。


    這個劉宮人初來乍到,還不知道玉家四小姐是個什麽角色吧,竟然張嘴就開始頭頭是道地教訓起來,是不想要命了嗎!?


    玉玲瓏看著這張振振有詞的嘴,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教導:“怎麽,你現在就要給我上課!?”


    劉宮人似乎沒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好笑,仍然是一副嚴肅的神情:“四小姐,您身為世家小姐,一言一行都要格外注意分寸,像您剛才這樣打斷別人說話,是極其沒有教養的行為――”


    崔媽媽見劉宮人還在說話,尤其是說到玉玲瓏“沒有教養”的時候,頓時嚇得肝膽俱裂,趕緊伸手拉過劉宮人:“您還是先跟著我去見過夫人吧,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一品農莊,絕品夫。”


    劉宮人根本沒領崔媽媽的好意,毫不猶豫地甩脫了崔媽媽拉扯的手,繼續說道:“我既然受了夫人的囑托,自然要好好地教導府上的小姐……”


    玉玲瓏冷冷地說道:“教導?就憑你!?”


    笑話,姐輪得著你來教導?你算哪根蔥!?


    俏生生站在花園的小徑上,四周是爭相怒放的各色花朵,卻絲毫掩蓋不住玉玲瓏周身四射的淩厲芳華:“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別讓我下次再看見你!”


    劉宮人想必是沒見過這樣的小姐,被頂撞得一愣,白淨的麵皮不禁微微漲紅了:“四小姐,這可不是大戶小姐能說的話。”


    崔媽媽魂都快被嚇飛了,恨不能立刻上去捂住劉宮人的嘴,死命地拉著她,隻想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玉玲瓏再不屑看她們一眼,頭也不迴地離去了。


    身後,遠遠地傳來劉宮人惱火的聲音:“你們府上這是哪門子的小姐,簡直比公主還難伺候!”


    玉玲瓏冷冷一笑,她倒是很想知道,這位劉宮人會怎麽教導那些玉家的小姐,等她看到那些沒了頭發沒了牙齒的“千金小姐”,又會是怎樣的神情。


    ……


    晚間,玉玲瓏用過了晚飯,靠在榻上喝著茶歇息。


    窗外花影浮動,陣陣若有若無的香氣飄了進來,給夜色披上了一層芬芳的外衣。


    望著窗紙上的黑影,玉玲瓏驀然發現,那個黑衣人,竟然真的消失了。


    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情緒從她心頭劃過,似乎是有些悵然,隨著黑衣人的消失,曾經山路上親眼見過的血腥屠戮仿佛一場夢,讓她幾乎開始懷疑它的真實性。疑團未解,卻已經都隨著他消失了。


    這樣也好,隻要能過上平靜的日子,那些謎題的答案,不知道也罷。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將玉玲瓏的思緒拉了迴來,不用看也知道,在她院子裏敢這麽沒規矩地放聲大笑的丫頭,也就是靈兒了。


    果然,下一刻,靈兒笑盈盈地掀起簾子走了進來,萱草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說道:“你這丫頭,說了你多少次了,還是這麽高聲大氣的,擾的人不得清靜。”


    靈兒吐了吐舌頭,笑道:“有好事呢,小姐不會怪我的。”


    玉玲瓏眼皮都沒抬一下,低頭輕輕地抿著茶,玉府能有什麽好事,有好事也跟她沒關係,除非是玉老夫人的病好了。


    靈兒也不用玉玲瓏追問,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小姐就要添一個弟弟啦,算不算好消息?”


    萱草驚訝地抬起頭來,道:“你說什麽?小姐哪有什麽弟弟?”


    靈兒笑嘻嘻地說道:“真的,我是剛從外麵聽到的消息,咱們那個新來的梅姨娘,有兩個多月的身孕啦!”


    玉玲瓏眉尾一挑,梅姨娘有身孕了?


    想起前幾天在玉老夫人那裏,梅姨娘被訓得灰頭土臉的模樣,再想想明天就是馮尚書命令玉將軍去南疆赴職的最後期限,玉玲瓏冷冷一笑。


    梅姨娘這身孕,來的還真是既不早,也不晚冷情總裁的前妻。


    要是早點兒公布這個消息,梅姨娘勢必會引起慕氏的嫉恨和排擠,恐怕在玉府連腳跟都站不穩;要是晚點兒公布,那她明天就逃不脫跟玉將軍去南疆的命運。


    靈兒津津有味地說道:“聽說老爺高興得不得了,梅姨娘院子裏那些婆子丫鬟,個個兒都賞了一串銅錢呢!”


    萱草畢竟年紀大些,想了想問道:“那梅姨娘,明兒就不用走了吧。”


    靈兒說道:“那是自然,老夫人聽說梅姨娘有了身孕,還打發了個自己身邊的婆子過去服侍,說是什麽有經驗的……萱草姐姐,什麽叫有經驗啊?服侍人也要有經驗嗎?”


    萱草忍不住笑道:“小丫頭,就知道東問西問,也不知道羞!”


    靈兒聽得一頭霧水,還在那兒糾纏著萱草解釋,這邊,玉玲瓏卻已猜到了玉老夫人的心思。


    前幾天當著梅姨娘的拿話敲打她,是讓她恪守自己的本分,安心做她的姨娘,今天知道了梅姨娘有孕,卻又派了婆子去服侍,一來是關心梅姨娘肚子裏的孫兒,二來,也是在向玉府裏某些人暗示,梅姨娘的身孕,玉老夫人是很看重的,讓她們趁早歇了搗亂的念頭。


    至於這某些人,自然就是慕氏等人,如今梅姨娘雖然獲得了玉將軍的專寵,可是畢竟隻是個姨娘的身份,要是生了個兒子,必定會母憑子貴,也會更加得玉將軍的疼愛。


    想也知道,慕氏怎麽可能讓一個姨娘爬上頭去,單看她以前對蘭姨娘的手段,便可猜到一二了。


    更何況,玉將軍眼看就要離京,梅姨娘獨自在玉府裏,指不定日後會出什麽事呢。


    玉玲瓏啜了口茶,輕輕地笑了。


    玉玲瓏猜得不錯,此刻,剛剛得知消息的慕氏正在雷霆大怒。


    咣地一聲,白底蘭花的細瓷茶盞一下子被摔在地上,跌得粉碎,慕氏的臉上再不複往日的端莊富貴,幾乎變得十分猙獰。


    “這個狐狸精,真是太不要臉了!”


    滿屋子丫鬟婆子嚇了一跳,錢媽媽輕手輕腳地上前撿起了破碎的瓷片:“夫人您消消氣,如今還是想想,這件事該怎麽辦?”


    慕氏氣得渾身哆嗦,頭戴的八寶金簪上的流蘇都止不住簌簌顫抖著:“怎麽辦!?這個孽種,絕不能留!”


    自己的兒子過幾天馬上就要娶親了,如今卻傳出小姨娘有了身孕的消息,多難看啊,多丟人啊,再想想以後,自己的孫兒和梅姨娘的兒子幾乎一般大,還要管人家叫小叔叔!


    慕氏想到這裏,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噌地站起身來,指著錢媽媽怒道:“你們,你們趕緊去把那個賤人帶過來,看我不打死她和她肚子裏的孽種!”


    錢媽媽一驚,自家夫人這是氣糊塗了,這種事哪能硬來啊!要是玉將軍知道了,能饒得過夫人?


    錢媽媽悄悄往身後擺了擺手,一眾丫鬟婆子退了出去,錢媽媽才上前低聲說道:“夫人,您先別急啊,這事,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慕氏怒道:“什麽從長計議,再等幾個月,人家孩子都生出來了,還從長計議什麽!?”


    錢媽媽輕輕地給慕氏身後打著扇子,說道:“夫人,您沒聽說嗎?老夫人剛剛打發了尤婆子去服侍那個女人,這是在敲打夫人啊,就是不讓夫人插手這件事啊!”


    慕氏眉頭緊皺:“這個老太婆,自己生著病呢,還什麽事都想管一管冷總裁的甜蜜嬌妻!”


    錢媽媽一臉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輕聲提醒著慕氏:“夫人,明兒,老爺可就要啟程了……”


    慕氏如醐醍灌頂,眉心登時便舒展開了。


    是啊,玉老夫人生著重病,不可能有太多心思管內院的事,玉將軍馬上就要奉命離京,梅姨娘剛懷了身孕,肯定是不能跟著去的。那等過了明天,玉府又是慕氏一手遮天了。


    想通了此間關節,慕氏的臉上漸漸浮起一個陰冷的笑容。


    “過了明天,看我怎麽擺布她!”


    主仆二人相視而笑,就在這個時候,門外響起一個慌張的聲音:“啟稟夫人,老爺來了!”


    慕氏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錢媽媽趕緊上前用帕子胡亂擦了擦茶漬,把碎瓷片收拾起來。


    慕氏正了正頭上的金簪,努力讓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款款站起身來迎向玉將軍,道:“恭喜老爺了。”


    玉將軍滿麵紅光,幾天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顯然是十分高興,隻不過,他的眼睛在看向慕氏時,卻瞬間消失了笑意。


    “梅兒不能跟我一起走了,不過,她留在家裏,你可不許打她的主意!”


    玉將軍解決問題的方法一向簡單粗暴,就像此刻,他自己不在京城,沒辦法保護梅姨娘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卻不想想辦法,隻會直接來找慕氏,硬邦邦地說出自己的要求。


    慕氏心裏暗恨,臉上卻仍然帶著笑容:“老爺說的這是哪裏話?梅姨娘有了兒女,我也是高興的,日後她的子女也是要叫我一聲母親的,我怎麽可能會別的心思呢?”


    玉將軍臉色緩和了些許,卻仍然是將信將疑:“但願你真的這麽想,要是梅兒和蘭兒一樣……我一定休書一封,讓你迴老家!”


    慕氏心裏勃然大怒,不就是個卑賤的姨娘和她肚子裏的賤種嗎,玉將軍竟然為了要護著她們,用休書來威脅她!?


    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變得陰狠,慕氏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怒火和恨意,輕聲說道:“老爺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她們娘倆。”


    玉將軍絲毫沒看出慕氏的異樣,聽到她的承諾,終於滿意地點點頭。


    ……


    三日期限轉眼便過去了,玉將軍就算再不想去南疆,無奈難違皇命,草草收拾了下東西,便要動身啟程了。


    慕氏帶著眾人在大門口相送玉將軍,除了梅姨娘,倒沒有太多人露出離別的傷感,玉將軍常年在外,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或者說,很多人因為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心裏都更希望玉將軍不要住在府裏。


    慕氏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表達著夫君即將離去的離愁別緒,又不失大戶主母的雍容氣度,說著各種一路上小心,老爺多保重身體的場麵話,董姨娘照例垂著頭一言不發,隻有梅姨娘杏眼含淚,楚楚可憐,一副舍不得玉將軍的淒楚神情。


    跟慕氏相比,梅姨娘的態度顯然更加贏得玉將軍的心,此刻他的目光停留在梅姨娘的臉上,想起自己這一去,前程未卜,不禁唉聲歎氣起來。


    梅姨娘有意無意地把手放在小腹處,柔聲說道:“老爺,往後梅兒不在您身邊,您可一定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


    一邊說著,梅姨娘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完全是一副舍不得玉將軍卻又不得不留下的無奈和傷心宦妻,本座跪了。


    慕氏冷眼看著梅姨娘,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僵硬,這個小賤人可真是會做戲,要是真的想跟著玉將軍去,怎麽不早不晚,偏偏在頭一天晚上發現有了身孕,借故要留在玉府,還不是擔心自己跟著玉將軍死在南疆?


    玉將軍和梅姨娘這邊正在難舍難分,街那邊忽然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腳步聲,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到了玉府大門口才停下腳步。


    他飛快地環視了一圈人群,上前向玉將軍行了個禮:“敢問這位老爺,可是玉鵬將軍?”


    玉將軍有些莫名其妙,他被調到南疆的消息才出來三天,許多人都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因為怕受到牽連,所以無人關心,因此他雖然今天啟程,朝中的同僚卻無一人相送,眼見這小廝十分眼生,實在猜不到會是哪個同僚來送他。


    玉將軍點點頭:“我就是。”


    那小廝立刻給玉將軍行了個禮:“小的是甘太傅府上的奴才,我們老爺和夫人想要見見將軍大人,不知可否稍候片刻?”


    玉將軍一聽說是甘太傅,立刻連身上的骨頭都輕了幾兩,滿臉都是止不住的笑容,口中連連說道:“不敢不敢,太傅大人在哪裏?我這就過去!”


    那小廝想是見慣了人對甘太傅的諂諛奉承,對玉將軍這樣喜出望外並不意外,隻聽他說道:“我們太傅和夫人的轎子馬上就到,請將軍大人先進府等候。”


    玉將軍喜得把頭盔一把摘了下來,忙說道:“這怎麽行?我就在這兒等太傅大人好了!”


    小廝也不客氣,說道:“那就有勞將軍大人了。”


    慕氏等人乍一聽到這個消息,都是一臉震驚和意外,甘家在京城權勢熏天,向來對他們這些尋常的小官小吏連正眼都不看一眼,怎麽今天會忽然上玉府來拜訪?


    見玉將軍一口答應在大門口候著甘太傅,一家人都隻得乖乖地站在門口,迎接甘太傅的到來。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街頭處緩緩行來一個墨綠絨緞的八抬大轎,八個轎夫皆是同樣的服色,穩穩地抬著轎子,不急不緩地行進著,轎子旁邊跟著十幾個小廝和護衛,個個氣度不凡。轎子後麵是一輛華蓋朱輪車,車簾上以金銀線混繡著光芒燦燦的孔雀戲牡丹,車廂四角綴著金鈴,個個兒都有拳頭大小,隨著馬車的緩緩行進,發出有節奏的叮咚聲。四周簇擁著數十個丫鬟仆婦,打扮皆是不俗,一派高門大戶的氣息。


    單看這車和轎子,已是覺得富貴逼人,慕氏掩住眼底的訝異,和玉將軍一起迎上前去。


    八抬大轎行到門口,轎夫停下了腳步,放下轎杆,一個小廝忙上前打起了簾子:“老爺,玉府到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下來,隻見他一身赭色湖綢刺繡雲紋的常服,國字臉,長眉大眼,不苟言笑,顯得十分威嚴。


    後麵的馬車上,幾個丫鬟婆子扶著一個四十許歲的夫人下了車,往門口而來。


    甘夫人一身深紅雲緞富貴紋宮裝,頭戴展翅金鳳掛珠釵和硬紅鑲金如意墜,肌膚微豐,麵容可親,顯得雍容華貴,氣度非凡。


    玉將軍將手中的頭盔一把塞給身邊的王勇,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臉上滿是興奮不已的笑意:“太傅大人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啊,快請進,快請進!”


    甘太傅拈了拈下巴上的胡須,抬眼向玉府牌匾看去,這才迴頭打量玉將軍:“你就是玉鵬將軍?”


    玉將軍笑容滿麵:“不敢當,大人叫我玉鵬就行!”


    甘太傅點點頭,徑直向院內走去,玉將軍忙跟在他的身旁,親自領路穿越一家之南洋立國最新章節。


    慕氏硬著頭皮迎上甘夫人,恭敬地說道:“甘夫人,請進。”


    甘夫人氣度雍容,麵色溫和,道:“不敢勞動玉夫人,請。”


    玉千柳和玉維德等人驚疑不定地交換了一下目光,跟著眾人進了大門。


    正廳裏,見甘太傅和甘夫人坐在了上首,玉將軍和慕氏才敢落座,玉將軍忙忙地吩咐著管家:“快去把最好的茶葉拿出來,款待太傅大人!”


    玉千柳等人站在下首,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隻有年紀尚小的玉維元從董姨娘身後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甘太傅。


    甘太傅和甘夫人坐在上首,也不說明來意,隻是掃了一眼玉千柳等人,慕氏便叫了她們進來,一一介紹道:“這是玉維德,排行第二,這是玉千柳,排行第三――”


    甘太傅給甘夫人使了個眼色,甘夫人便清了清嗓子,柔聲問道:“不知道哪位小姐是玉千嬌?”


    慕氏一聽見甘夫人點名要見玉千嬌,登時喜得心花怒放,立刻把玉千嬌叫了出來:“甘夫人,這就是小女。”


    玉千嬌臉上的傷勢因調理得當,又用了許多去除疤痕的靈藥,如今已經恢複如初,平日裏帶著足以以假亂真的象牙假牙,也看不出臉頰癟癟的。此刻她穿著一件鵝黃色的春衫,頭戴八寶瓔珞,打扮得十分漂亮嬌俏,看著的確是個小美人。


    甘夫人拉過玉千嬌的手,細細地打量著玉千嬌,臉上漸漸露出笑意來,似乎十分地喜歡。


    她褪下自己手腕上一對的翡翠手鐲,親自給玉千嬌戴上,說道:“真是個齊整的孩子。”


    慕氏見甘夫人喜歡玉千嬌,一顆心頓時充滿了無比的喜悅之情,她抬眼看了看玉千嬌等人,隻覺得有些礙眼,便隨手揮了揮:“都出去吧。”


    旁邊的下人早已有眼色地搬上來一個錦杌子,設在甘夫人身邊,甘夫人拉著玉千嬌坐下,問起她年齡幾何,有沒有讀過什麽書,平日裏做什麽等事,玉千嬌不明白甘夫人的意思,隻得一一作答。


    女眷們在一起聊著天,這邊甘太傅終於撚著胡須開了口:“將門虎女,真是名不虛傳。”


    玉將軍喜得心裏直癢癢,大嘴差點咧到耳朵根:“大人太過獎了,末將愧不敢當啊!”


    甘太傅搖搖頭,說道:“怎麽能說愧不敢當,玉小姐年紀不大,卻有勇有謀,無數男子都難以望其項背啊!”


    幾句話說的玉將軍和慕氏都愣住了,玉千嬌平日裏被慕氏無比寵溺,說她嬌蠻刁鑽還差不多,怎麽談得上有勇有謀?


    慕氏見甘夫人拉著玉千嬌的手不放,心裏已經隱隱猜到了甘太傅和甘夫人的意圖,隻是還不敢相信,正遲疑間,隻聽甘夫人笑著說道:“不知玉小姐許過人家沒有?”


    慕氏忙答道:“還不曾許。”


    甘夫人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看向玉千嬌,頗有深意地說道:“玉小姐生得這樣漂亮,又難得智勇雙全,滿京城都找不到這樣好的一位小姐呢。”


    慕氏隻覺得一顆心砰砰直跳,緊張地幾乎不知道如何應答,隻會低著頭說道:“夫人實在是過獎了。”


    甘太傅清了清嗓子,甘夫人便笑道:“我們家甘霖,今年十三歲了,跟玉小姐倒是十分般配。”


    雖然已經隱隱猜到了,可是從甘夫人口中說出來,還是讓慕氏和玉將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婚寵撩人,軍長壞壞。


    什麽,甘太傅唯一的嫡子,當今皇後的親侄子,竟然要跟玉千嬌議親!?


    玉將軍在一旁已經喜得抓耳撓腮,慕氏頭腦還保留著一絲清明,不敢相信這麽好的事情會落在自己頭上,她遲疑地看著甘夫人,說道:“千嬌是我們唯一的嫡出女兒,平日裏嬌生慣養的,隻怕服侍不好正室。”


    慕氏的擔心也有道理,以甘太傅家小公子的身份,就算是娶個公主郡主也是綽綽有餘,要是甘太傅和甘夫人是想要玉千嬌過去做側室,那他們就不好答應了。


    甘夫人臉上笑容未變:“玉夫人說的這是哪裏話,我們自然是要選未來的兒媳,若是隻是要選個妾室,我們倆何必親自相看?”


    慕氏這顆心終於落了地,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欣喜若狂,她唯一的女兒,玉千嬌,如今是甘太傅和甘夫人親自來府上提親了!


    玉將軍大嘴咧得幾乎開了花:“那敢情好,能高攀上太傅大人,是我們千嬌前世修來的福氣啊!”


    甘太傅拈須不語,甘夫人則笑意盈盈:“將軍大人太客氣了。”


    說完又拿出一張帖子,遞給慕氏道:“這是我兒甘霖的庚帖。”


    慕氏趕緊恭恭敬敬地接了過來,又忙去吩咐寫了玉千嬌的庚帖來,捏著手中燙金的封麵,慕氏終於確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了,甘太傅和甘夫人的確是真心誠意地來求娶玉千嬌,連庚帖都事先預備好了!


    玉將軍早已迫不及待,好容易等到換完了庚帖,他趕緊問道:“太傅大人,往後,咱們就是親家了啊。你看,我還沒見過自己的女兒出嫁,還沒喝上喜酒,這兵部命我即刻出征南疆,我這心啊,實在是放不下千嬌啊――”


    玉將軍終於學聰明了,懂得拿自己的女兒來做擋箭牌,的確,就憑他自己的分量,甘太傅肯定不會幫他這個忙。


    甘太傅沉吟了片刻,說道:“你說的這些,我能理解。那這樣吧,我跟馮大人打個招唿,這南疆督戰的事情,延一段時間,待喝了兒女們的喜酒再去也不遲。”


    玉將軍去南疆是督戰,並不是出征,因此上也算不得什麽緊急的大事,所以甘太傅肯為他說情。


    玉將軍趕緊說道:“太傅大人,您能不能跟馮尚書說一聲,讓他換個人去呢?我年紀也大了,再說剛從北疆迴來不久……”


    連慕氏都有點看不下去了,自己這個夫君,對家庭兒女不管不問,到現在竟然還要沾著玉千嬌的光,舔著臉去求甘太傅,隻為了能留在京城,臉皮也實在太厚了。


    甘太傅清了清嗓子,不置可否地說道:“再說吧。”


    玉將軍能獲準不用立刻去南疆,已經是心花怒放了,忙賠笑說道:“多謝太傅大人,多謝太傅大人!”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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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今天的情節――


    古代結婚的程序很麻煩,要先相看,再托人提親,再換庚帖,再訂親神馬的,因為如意是千嬌的後媽,所以就不給她那麽多戲份了,直接讓甘太傅夫妻倆上門提親,大家別覺得太突兀就好。至於為神馬讓甘太傅來提親,俺想先給渣爹他們捧上天,再把他們重重地扔下來,摔得他們嘴啃泥~如意好喜歡這樣的戲份~哇哢哢~


    還有那啥,攻女們隻顧著分析男一號男二號,為啥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玉府沒有五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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