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獨有的清越聲音響起,她一骨碌坐起來,就見屋內多了一個人。


    這人什麽時候進來的?


    他抱胸而立,站在屏風邊,金帶黑袍,腳上一雙同色的皮靴子,櫻花瓣似的唇含著笑,整個絕色的臉都鮮活起來,堪比日月。


    “你什麽時候來的?”


    南珊小聲地抱怨著,他總是如此的無聲無息,來時無影,去時無蹤,讓人好生鬱悶。


    上次在寒光寺,明明夜裏兩人還在樹林上飛來飛去,玩得挺高興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不見了,讓她失落好久。


    他不迴答,走過來,眼眸微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她仰著臉,坐在塌邊上,粉色的圍幔映襯下,臉蛋粉嘟嘟,因為瘦下來,很是俏麗。


    記憶中的女子,也總是愛這樣仰著臉看他,輕柔地笑著,有時候又肆意飛揚,毫無顧及。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指,想要去輕撫她的頰。


    修長的手指在離她臉一寸的地方停下來,她有些納悶地看著他的動作,兩人離得很近,唿吸都清晰可聞。


    她心跳如鼓,似是期盼,又似害怕,夢中,也有這樣一雙手,有力地將她一把摟在懷中,想要嵌進骨血中。


    清下嗓子,“三皇子殿下,上次見麵時忘記說了,還未多謝你出手,替我換了杜嬤嬤。”


    “你待如何感謝?”


    南珊一愣,忘記迴答,就見他一撩袍子,坐在她的身邊。


    男子身上的好聞的清爽味道衝入鼻端,她微微往旁邊側著,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覺得那胸兒如熟透的碩大蜜桃,輕輕地顫了兩下,讓人遐想。


    他錯開眼睛,有些不敢再看,隨意瞥見枕頭下的書,抽出來,隻見藍色封皮上麵寫著宮廷秘史。


    一看就是坊間的話本子。


    不由失笑,原來她喜歡看這樣的書。


    南珊臉紅了一紅,這本書,定是千喜放置的,丫頭們知道她愛看這些雜書,睡前總要讀那麽幾頁,枕頭下總會有那麽一兩本。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將書頁翻開,一目十行,很快冰雪般的顏沉下來。


    南珊見他臉色沉下來,迴頭細想,這本書她看過一遍,好像講的是武正帝與其發妻文嫻皇後的秘史,她暗道要糟,武正帝是三皇子的皇祖父,卻被人寫成話本子,他會不會覺得受到羞辱。


    想到裏麵的故事,南珊的眼更是有些呆傻,裏麵的內容按皇家來看,可是大不敬啊,千喜那個笨丫頭,怎麽將這本書找出來,讓武正帝的孫子逮個正著。


    這可如何是好?


    她幹巴巴地解釋,“那個,三皇子,前人做事,後人評說,正史流傳百世,嚴謹有據,無非是讓萬世景仰,野史如話本子,不過是些文人騷客,或是無聊之人,寫出來博君一笑,萬萬當不得真。”


    淩重華眼色幽暗地看她一眼,也不說話,將書拿在手上,慢慢地翻看起來。


    燈光下,他的臉色白得透明,長長的睫毛翹著,眸色幽暗,墨發用玉冠束起,露出飽滿的額頭,櫻色的唇緊抿著,眉頭時不時微微皺一下。


    他看書的速度很快,南珊見他看得認真,也不打攪,將油燈的芯子拔得亮些,然後托著腮,靜靜地看著他。


    約不到半個時辰,不厚的書就被他翻完了。


    她小心地觀看著他的臉色,已恢複一如既往的平淡,看不出什麽好壞,讓她的心有些忐忑不安。


    修長的手合上書麵,目光微垂,“這本書你看過嗎?”


    “略看過。”


    “你怎麽看?”


    怎麽看?看什麽?


    南珊腦子飛快地轉著,他是指書中的故事嗎?


    “就此書中所寫,先帝爺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帝王,勵精圖治,沉穩嚴肅,與其發妻恩愛有加,不離不棄。”


    “就這些?”


    不說這些還要說什麽,南珊有些傻眼,木木地看著他。


    書上所說文嫻皇後乃山野民婦,本是一位有夫之婦,與其夫恩愛有加,兩人不過是一對剛成親不久的小夫妻,平日裏也有會個小情趣,比如說遊玩什麽的。


    恰巧被出宮的武正帝瞧見,先帝見她貌美,驚為天人,起了占有之心,先是以利誘她丈夫,其夫不同意,先帝以權壓之,終使其夫放手。


    文嫻皇後百般不從,先帝以其夫性命相脅,迫使她同意,將她帶迴宮中。


    民婦被搶入宮中,終日鬱鬱寡歡,閉門不出,是以從來沒有人見過她的相貌。


    雖然獨得武正帝獨寵,可因著思念丈夫,故而一直悶悶不樂,後來,文嫻皇後產下當今陛下後,無意中得知丈夫早已自盡,於是在某個夜裏,一尺白綾追隨而去,武正帝抱著她的屍身悲痛欲絕。


    若論治國理政,武正帝是難得的好帝王,文嫻皇後所出的皇子被封為太子,武正帝對她一直念念不忘,終身不再立後,也沒有納妃。


    可這些總不能講吧,妄議皇室,若是議得不好,那是要殺頭的,她的小命還要留著吃喝呢,南珊隻能幹笑著,作無辜狀。


    “這本書裏講的都不是真的,除了名字,其餘的全是假的。”


    淩重華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是說出這句話。


    她點下頭,表示明白,野史嘛,當然以杜撰居多,真實的故事可沒有什麽好寫的,往往胡編亂造的故事引人入勝,讓人獵奇,滿足一下人們的八卦之心,至於內容,自然是半點也不可信。


    淩重華見她不以為然地表情,深看她一眼,將書收好,一眨眼,就消失無蹤。


    南珊瞪大眼,這人,又這樣走了?


    把她的書也帶走了,雖然是野史,可她還想再看一遍呢。


    她咕嘟著,真是個怪人。


    第32章 賞花


    新搬的宅子掛上剛做好的匾額, 看著上麵銅色的南府二字,南珊心安起來,看著身後的父親與琅兒,越發的開心。


    她捏著琅兒的圓臉, 這小家夥是自然胖,肉嘟嘟的,“琅兒,喜歡我們的新家嗎?”


    小人兒認真地點下頭, “喜歡。”


    新家可以隨處亂跑,沒有人會喝斥他, 不像侯府,他想去找珞弟玩, 還要偷偷摸摸的,爹說現在他也是小主人,可以邀人來家中做客, 他已經想好了, 要邀請珞弟來玩。


    搬了新家, 做了主母, 把丁氏高興的,風風火火地做了一大桌子吃的,盧氏因為吃齋,就另備了素菜單獨吃著,南家父子三人倒是美餐一頓。


    幾日後,外祖母許氏和表姐丁鳳靈上門來, 許氏身體依舊硬朗,嗓門也大,以前女兒嫁到侯府,除了成婚時,他們娘家人去過侯府,受到魏氏的百般冷遇,十多年來,許氏都硬氣地勒令兒子不要踏進侯府的門,以免給女兒丟人。


    接到丁氏的信,得知二房一家分出來單過,許氏是道了幾聲阿彌陀佛,別人都當她女兒嫁進侯府去享福,可隻有自己知道,女兒的日子過得也不如意,侯世子夫人為人計較,什麽都克扣,他們一年光是送肉都不知要貼進去多少。


    如今女兒一家搬出來,信一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帶著孫女兒上門來,兒子和兒媳要照顧肉攤子,孫媳肚子大,身子笨重,就不讓她來迴奔波,以後等生下曾孫,有的是機會。


    南珊見到許氏,自是高興,“外祖母,珊兒可想你了。”


    “哎喲,外祖母的心肝兒,外祖母也想珊姐兒了。”


    許氏歡喜地打量著南珊,不錯,她的珊姐兒,瘦下來果然是個美人,早就聽兒子提過,說是珊姐兒女大十八變,自從陛下賜了婚,如同換了個人,她還不信,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看看咱們珊姐兒這相貌,真真是招人稀罕。”


    盧氏接過話頭,“親家母說得是,我們家珊姐兒不僅人長得招人疼,心地兒也是良善,必定是個有福氣的姑娘。”


    許氏頭迴見到盧氏,見盧氏麵慈神淡,心知必定是位好婆母,往年也聽女兒說過,盧氏雖不理事,可對珊姐兒很是疼愛。


    “珊兒她祖母這話真是說到我的心坎裏,我們長在鄉野,識字不多,望親家母不要怪罪我們說話不夠斯文。”


    “哪裏的話,親家母能教出二兒媳婦這樣的好女兒,在我看來,比什麽會吟詩作對強多了。”


    一句話說得許氏將盧氏引為知己,若論年紀,盧氏比丁氏大不了多少,可輩份在那裏擺著,許氏將她平輩視之。


    見兩位祖母談得高興,南珊臉上全是笑意,許氏後麵的丁鳳靈對她擠眼睛,表姐妹倆一段時間不見,自然是有很多話要講,於是親親熱熱地拉著手到房內。


    丁鳳靈左看右摸,“哇,原來大戶人家小姐的閨房就是這副模樣啊,我真是開眼界了。”


    南珊嗔怪道,“表姐你取笑我,我家算什麽大戶人家,我爹可是連個閑差都沒有,真正的世家可沒我這麽寒酸。”


    “哈哈,看你這話酸的,可是要當三皇子妃的人,以後嫁進皇家,什麽寶貝見不到。”


    說到嫁這個字,丁鳳靈的臉色有些微微泛紅,南珊心思一轉,表姐這是有情況啊。


    “表姐,你也別成天嫁人嫁人的,你還是我表姐呢,舅母就沒有替你謀個好兒郎?”


    丁鳳靈作勢過來要打她,卻突然扭捏起來,“珊表妹,跟你打聽個事,那個蔣公子,你還記得嗎?”


    南珊一愣,表姐怎麽突然提起蔣公子了,這是?


    “嗯,有些印象,他還一直住在留仙鎮嗎?”


    “是的,他們一家還住在鎮上,聽說他與你們侯府的那門婚約解除了?”


    丁鳳靈問得有些小心,眼神帶著絲絲期盼,南珊再傻也明白過來,敢情她這表姐是看中人家蔣公子,這是探虛實來了。


    想著似乎鍾表姐也對蔣公子暗生情愫,為何她的表姐都要鍾情同一位男子,讓她好生為難。


    “沒錯,他與我們侯府沒有關係了,表姐問這個幹什麽啊?”


    丁鳳靈臉上一喜,“真的,那就好,我也就是隨便問問。”


    南珊嘟起嘴,“表姐,你就騙我吧,還隨便問問,你怎麽不問其它人有沒有訂過親啊,偏偏就問人家蔣公子。”


    “哎呀,你個小姑娘懂什麽啊,我是聽人說那位蔣公子最近埋頭苦讀,說是要參加明年的春闈,隨便問一下。”


    春闈?


    南珊一愣,三年一次的春闈,這麽重要的事情她怎麽給忘記了。


    他們如今搬出侯府,什麽都要自力更生,曾聽祖母說過,父親年少時有小崇郎之稱,才學也是極好的,不知是不是可以參加春闈。


    等許氏祖孫倆迴去後,南珊不經意地對著南二爺一提,隻見丁氏在旁邊抿著嘴笑,“看把你能的,還操心起你爹的事情來,你爹心中有數,已經將名字報上去了。”


    咦,什麽時候的事情,她怎麽不知道?


    丁氏見她愣著,又道,“我與你父親認識的時候,你父親就已經是個小秀才了,要不然,你以為從前別人叫他小崇郎是白叫的嗎?”


    說完滿臉紅暈地看一眼不說話的丈夫,自從丈夫瘦下來,她每迴見著,都有些臉紅心跳,如年輕時的模樣。


    南二爺有些不自在,故作輕鬆地挑下眉,“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珊姐兒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南珊木愣愣地看著略有春意的娘,再看看掩飾般低頭喝茶的爹,了然一笑。


    迴到自己的屋子,萬福將最近收到的帖子呈上來,南珊隨意地翻看,果不其然,鎮國公的帖子也在其中。


    是孟郡主下的帖子,邀她過府賞菊,中秋過後,便是四皇子大婚之期,前麵有次相邀,南珊以要學規矩婉拒,這次,南珊不好再推遲。


    杜嬤嬤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擔憂宴會,開解道,“三小姐,奴婢說句逾越的話,這樣的女眷宴會,等以後嫁到三皇子府,帖子隻會更多,不可能都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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