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都變了臉色,看向來人,高大偉岸,帶著一份庸懶,似是真的剛從夢中醒來。


    正是侯府的常客,孟國公。


    “見過孟國公。”


    “起來吧,你們兩個小姑娘在這裏嘰嘰喳喳,擾醒了我的好夢。”


    孟國公看著南珊,臉上一愣,一段時間不見,這位三小姐變了個人,越發像崇起的子孫,想著前不久她被賜婚給三皇子,眼中多了幾分深意。


    南琬優雅地行禮,“孟國公恕罪,小女姐妹二人不知你在此歇息。”


    “我們才是主人家,孟國公在我府中休息,還怪我們打擾,驚你美夢,實在是太過無禮。”


    南珊被他剛才的眼神刺到,一陣火起,語中帶著衝意,想也不想的直接懟過去。


    你在我家裏睡覺,還怪我吵了你,是何道理?


    孟進光錯愕一下,這小姑娘炸毛的樣子,與崇起好像,正想著,就見德勇侯南崇起走了過來。


    “我孫女所言極是,孟國公這是將我府上當成菜園子,想來便來,想睡便睡。”


    南琬狠狠瞪一眼南珊,似是怪罪她不會說話,孟國公身份貴重,豈容她一個小女子駁斥,南珊不理她,本就不是好姐妹,裝什麽姐妹情深。


    “崇起,你就是這樣,半點玩笑都開不得,這個孫女倒是和你像,我剛才不過是逗逗她們,你別生氣,好了,算我錯了。”


    孟國公似無奈一笑,陪罪般地看著他,卻見他直接無視,不由得垮下肩,高大的身子微微卑屈著。


    南崇起看一眼南珊,又掃一眼旁邊的南琬,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三房這個女兒,長得可真像她的祖母。


    “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快迴自己屋裏呆著。”


    得到祖父的示意,南珊急不可奈地迴了自己的院子,才不管南琬還想磨蹭的樣子,自己才從山上迴來,就被南琬拉來,她是滿肚子的不快。


    馬車一路顛迴來,人都累得疲乏不堪,還賞的什麽花。


    迴到屋裏,似是想到什麽,她讓千喜磨好墨,在紙上做畫,她畫的正是淩霄花。


    “千喜,你可認得這是什麽花?”


    “小姐,奴婢見識少,這花兒看著美麗,像要飛上天似的,可是奴婢不認得。”


    門外,杜嬤嬤走進來,看著桌案上的畫,讚道,“三小姐,這紫葳畫得可真好。”


    南珊眼前一亮,“嬤嬤認識這花兒,可知這花兒還有其它的稱唿嗎?”


    “倒是有的,民間見得少,有個打趣的叫法,叫做五爪龍。”


    “再也沒有其它的名了嗎?”


    杜嬤嬤想了想,“許是奴婢見識少,並沒有聽過還有其它的名字,三小姐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偶爾見過,不知道名兒,隨口問問。”


    “這花兒可不常見,奴婢記得,以前正陽宮中就種滿這花。”


    正陽宮。


    南珊輕喃著,那是文嫻皇後住的地方,或許這世間有人與她一樣喜愛這花兒吧。


    第30章 不甘


    翠華宮內, 紅紗帳內雲收雨歇,南瑾嬌軟地依在永泰帝的懷中,自從欒貴妃用小皇子將永泰帝引走幾次後,來翠華宮就變成幾日一次。


    在宮中, 無論你曾經是誰,無論你才貌如何,沒有帝王的寵愛,你便什麽也不是, 連地上的螻蟻都不如。


    自從前次在皇後宮中見過四皇子後,她已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 不知是皇後起了防心,還是四皇子已經將她拋在腦後, 每當看到中年發福的皇帝,她就越發渴望四皇子年輕俊朗的樣子。


    永泰帝的喜好,她也能摸透一二, 尤其是重親情。


    “陛下, 臣妾自進宮以來, 除了皇後娘娘, 其它的姐妹們都還未曾見過麵,早就聽說欒貴妃所出的小皇子玉雪可愛,還未有幸一見,尋常人家,一家人起吃個家宴也是常有的事。”


    說著,美目盈盈地看著一臉倦足的永泰帝, “陛下,臣妾想著,什麽時候宮中也弄個家宴,讓我們姐妹們也聚聚,皇子們也一起兄弟見個麵。”


    永泰帝想了想,將她光潔的肩頭攬過來,大笑道,“好,就依愛妃所言。”


    次日早朝後,永泰帝似不經意地對孟皇後提及,“說起來朕也有好些日子沒有見幾個皇兒一起,不如今日就設個宴席,將皇兒們聚到一起,也如尋常人家般一起用個膳。”


    皇後自然是沒有不同意的,趕緊張羅下去,等到晚上見到南瑾時,她臉變了一變,陛下說是家宴,她以為隻有皇子與產下皇子們的母妃,萬沒有想到南瑾一個才入宮不久,未生產過的妃子也能出席。


    她按下心中的不快,站在永帝的身邊,期盼今日皇兒不要出什麽亂子。


    南瑾一身粉色的家常服,頭上隻用一根玉簪挽著,比起她的淡雅,欒貴妃與皇後都是盛裝出席,永泰帝微不可見地蹙下眉頭。


    說了是家宴,皇後與貴妃還搞得跟接見命婦一樣,太過隆重,頭上的首飾繁複,衣裙層疊,看著都累。


    永泰帝那一瞬間的皺眉,一直注意著他的欒貴妃自然看在眼中,她從乳母手中接過小皇子,笑吟吟地抱到皇帝的麵前。


    “陛下,你看顯兒,從臣妾說要帶他來見父皇,就一直不哭不鬧的。”


    似乎是在迴應她說的話,懷中的小皇子咦咦呀呀地叫喚起來,永泰帝的臉色緩下來,小皇子圓圓的眼睛好奇地東張西望,突然見自己母妃頭上好多閃閃發亮的東西。


    他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扯那發亮的東西,小孩子的力氣倒也不算小,欒貴妃一個不注意,就讓他抓住一隻鳳釵,使勁地往下扯。


    鳳釵上還帶著頭發,欒貴妃疼得不由得冒冷汗,想去掰開小皇子的手,可小皇子哪裏肯幹,眼見亮亮的東西沒有拿下來,“哇哇”大哭起來。


    永泰帝的麵色又沉下來,掃一眼同樣盛裝的皇後,皇後低下頭去,小皇子的乳母連忙從欒貴妃手中接過小皇子,告罪一聲退下去。


    南瑾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陛下,像小皇子這般大的孩子,正是對什麽都稀奇的時候,尤其是色彩豔麗,發光的東西,最能吸引他們的注意。”


    “哦,”永泰帝挑下眉,“愛妃懂得倒是多,朕還以為愛妃做詞吟詩是高手,沒想到連這些也知道。”


    “陛下…臣妾家中姐妹兄弟多,小時候見得多,自然略懂一二。”


    永泰帝想下也是,南瑾微鬆口氣,就見大皇子和四皇子已經走到門口。


    “兒臣見過父皇母後。”


    兩位皇子與帝後見禮後,又要分別與賢妃,欒貴妃及南瑾見禮。


    四皇子在南瑾跟前低下頭,語氣艱澀,“見過瑾…母妃。”


    南瑾的身體晃了一晃,母妃,是了,她已位例妃位,按禮就是皇子們的庶母妃,四皇子稱唿她一聲瑾母妃沒錯。


    她的臉色有些白,卻強擠一個慈母般的笑,“四皇子有禮。”


    大皇子也依例跟她見了禮,南瑾的笑有些僵硬,見完禮後退到一邊,皇後鬆了一口氣,狠剮一眼南瑾與四皇子,袖子裏的護甲都快要折斷,旁邊的賢妃斜一眼,似笑非笑。


    永泰帝見隻有大皇子與四皇子兩人,想了想他另外一個脾氣古怪的皇兒,算了,他必是不會來的。


    眾人落座,帝後在主位,欒貴妃下首,賢妃瑾妃依次,接著便是二位皇子,皇後一個眼神,宮女們便魚貫而出,將禦廚們精心烹調好的美味佳肴擺上。


    趁著宮女們擺著盤碟,四皇子這才敢偷偷看一眼心愛的女人,見她粉麵桃腮,如雨打過的嬌花一般帶著一股媚色,心中痛恨難當。


    聽說父皇對她極是寵愛,宮中除了欒貴妃還能沾些雨露,皇後是每月初一十五的定例,其它的日子都是駕臨翠華宮。


    女子被寵愛過的樣子,他如何不知,自從十四歲起,他便通了人事,府中雖無正妃,可侍寢的女子也有好幾個。


    正是因為知道男女在塌上那些個事,他的心才更加如針紮般難受,想像著她被父親壓著承歡的樣子,愈發的嫉恨。


    南瑾也在隱晦地打量他,未及弱冠的男子,長相俊朗,便是一動也不動,都擋不住自身蓬勃的朝氣,哪裏是快四十歲的中年男子可以相比的。


    她心有不甘地看一眼永泰帝,見他似是心情不錯,看著一桌的妃子兒子,以往很少有這樣的機會坐在一起。


    還是瑾兒懂他的心思,想著給了南瑾一個讚許的眼神,南瑾恰到好處地嬌羞低頭,這一幕正好被四皇子看見,握著箸的手,關節寸寸發白。


    眾人麵上其樂融融地用著膳,門口的太監報,“三皇子殿下到。”


    所有人都停下筷子,南瑾也好奇地看著殿門口,她可是聽說這位皇子長得豐神俊朗,儀態非凡,想著不過是誇大其辭,能配南珊那樣的蠢貨的男子,能是什麽了不得的樣子。


    可視線中的身影卻讓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白袍玉帶,墨發朱唇,身姿如柏,眸色如汪洋大海般深沉,這男子豈止是豐神俊朗,分明是個絕世美男子。


    這就是傳說中性子暴虐的三皇子,南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定是他人嫉妒,故意黑化他。


    “華兒,快快入座。”


    淩重華長袍一掀,坐下來。


    南瑾收迴目光,心中的嫉妒和不甘似潮水要將她淹沒,憑什麽,她才貌雙全,隻配一個半老的中年男子,而南珊那樣的肥呆女,卻許給如此神仙般的美男子。


    她好恨,都是大皇子,所有的錯誤源頭都是大皇子,她穿越一世,還鬥不過這些古人,大皇子想當皇帝,做夢。


    ——————


    皇宮這邊舉行著家宴,而德勇侯府也是眾人齊聚,不過卻是另一番光景。


    南珊站在父母的後麵,心中也很是疑惑,祖父召齊他們幾房人,是否又有什麽事情。


    見久不露麵的祖母也坐在堂中,就在祖父的身邊,她更加吃驚,其它人也在心中詫異,盧氏久居佛堂,難得露麵,不知這次所為何事?


    南崇起一開口,就將眾人愣住。


    “如今你們兒女長成,很快也是要做祖父的年紀,為父想著,樹大分枝,若攏在一起,反倒不美,如今侯府也算是枝葉繁茂,子孫們都還算爭氣,不如就此分家吧。”


    “爹,我們兄弟相處融洽,其樂融融,為何要分家?”


    首先不幹的是南宏燾,他是世子,如果是以前分家倒也沒有什麽不好的,可如今二房起勢,二弟的女兒就要嫁給三皇子當正妃,此時分家,以後他與三皇子走近就隔了一層。


    魏氏卻是巴不得,二房三房一直都沒有什麽作為,全是吃府中的定例,等分家出去,占大頭的是他們大房。


    再說珊姐兒馬上就要出嫁,她嫁的是三皇子,嫁妝自然是不能薄的,如果不分家,這嫁妝全算在公中,若是分了家,她們不過是添個妝,出個份子。


    想到這,她不動聲色地扯下丈夫的衣袖,示意他別說話。


    南崇起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顧道,“樹大不除枝,反累及主幹,你們不會不知道這個道理,為父心意已決,咱們府上清白,隻你兄弟三人,老二是庶出,侯府歸大房所有,二房搬出去,三房…”


    “爹,我們不搬。”


    符氏叫起來,搬出去,他們算什麽,三爺領著一個混吃混喝的差事,沒有侯府這棵大樹,琬兒如何再找個高門親事。


    “三房若不願意,可以留下,想來你們一母同胞,大房會頗多照應,二房搬出去吧。”


    “爹,我們二房同意搬出去。”


    南二爺深思般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丁氏心中暗喜,她早就想搬出去,無奈此事他們不能自己提。


    南氏母女倆自然也是要留下侯府的,至於祖產祖田,大房承爵,自然歸大房,先夫人的嫁妝,大房與三房平分,二房是庶子,祖產和田莊都沒有庶出的份,其它的更沒有。


    盧氏轉動著手中的佛珠,看一眼南崇起,“侯爺,二房如果分出去,便是什麽也沒有,到底是咱們侯府的子孫,我這個做母親的,有些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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