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善瑜立在外麵,原本雀躍的心一瞬間就被澆了一桶涼水,什麽歡喜的心都消減下來了。母後的確很疼她,但因為大姐的事,母後對於她的婚事有著近乎偏執的執念,想要她嫁得好,不能讓她重蹈大姐的覆轍。但這樣的執念之下,就導致了沈善瑜一句話就被誤解,進而差點被逼婚。所以在聽到母後這話的時候,那點子火熱的心都被澆熄了。


    她的確是從小被寵到大的,但若是母後的意思,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擰過。


    “臣婦知道。”殿中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沈善瑜的心事,楊夫人盈盈含笑,說道,“文武二郎的名聲,臣婦也是有所耳聞的。咱們京中的女孩子,興許找不出幾人不中意這兩人。”


    中意也沒用!沈善瑜惡狠狠地想,都去中意陳軼那風流人兒吧,蕭禹是她的,誰敢跟她搶駙馬!


    皇後又笑道:“那婉茹……怕也是喜歡文武二郎的吧?”


    楊夫人何等聰明的人,再怎麽說皇後是自己的小姑子,但若是自己女兒和皇後女兒同時喜歡文武二郎,皇後肯定是保沈善瑜啊!當下說:“婉茹那孩子是個怪胎,別人喜歡的她都不要,怕是對文武二郎無意。”


    皇後微笑道:“中意也是不打緊的,婉茹家世相貌,配他們哪一個,我都嫌輕慢了婉茹。”說到這裏,她又歎道,“就是阿瑜真的喜歡他們兩個,我也不能讓阿瑜由了性子。縱使大齊的公主有養麵首的先例,我也不願女兒成這樣。”她心裏還是比較傾向於陳軼的,不是說蕭禹不好,但武將到底不解風情,若是讓女兒受了苦,又該怎生是好?


    立在外麵的沈善瑜抿緊了唇,心中忽然惶恐起來——母後是從哪裏知道自己對蕭禹有意的?若是母後去逼蕭禹,又該怎生是好?念及此,她不免深深地擔憂起來。母後希望自己得到幸福,沈善瑜也動容於母親的慈母之心,但是她並不想自己和蕭禹的事被長輩們插手。


    她不想去逼迫蕭禹,她渴望讓蕭禹做她的駙馬,但是這個前提,是要蕭禹心甘情願的喜歡上她,願意一輩子不跟她分開。如果沒有這個前提,沈善瑜寧願放了蕭禹。何必讓皇權綁住兩個人?貌合神離的日子,不又是重蹈了大姐姐的覆轍麽?


    癟癟嘴,沈善瑜決定要和母親好好的談一談了。楊夫人則笑道:“皇後也不必擔心了,臣婦在宮外,必然會替五公主留心的。過幾日臣婦便去陳家,好好的替皇後看一看。”


    沈善瑜:看個鬼哦……


    皇後也說:“嫂子隻需要留心著就是了,旁的也不必在意。如今阿木爾來使即將到達,不要在這個時候挑起世家和白衣的爭端。若是讓阿木爾看了笑話去,陛下怕要惱。”


    楊夫人乖覺的應了聲,沒有什麽比皇帝惱怒更可怕的,若是讓大齊在阿木爾那裏跌了臉麵,皇帝說不準轉頭就要遷怒楊家,陳家和蕭家也別想有一個摘出去。相信那些大臣們也都是看得清形勢的,若是都選擇以不變應萬變,那才是最好的。


    和皇後又說了幾句,楊夫人也就說天色漸晚,要出宮去了。還沒出鳳儀宮呢,已然被小公主給堵在了半路上。外甥女兒撅著嘴,仰著小臉的樣子很是可愛,讓楊夫人心生喜愛,笑盈盈的攬她,撫著她的後腦:“阿瑜才迴來麽?我的兒,還不去向你娘請安去?”


    “迴來有一會子啦,方才要去和母後並舅母請安來著,又想到今日是在外麵去了的,也就去喚了一件衣裳。”沈善瑜也親昵的挽著她的手臂,“舅母方才和母後說什麽呢,我瞧著那樣開心。”


    眼前這外甥女兒可是個古靈精怪的,乖起來的確招人疼,但若是想作天作地了,那可是個難纏的主兒。沉吟片刻,楊夫人還是笑道:“不過是閑談幾句罷了,無甚要事。”


    “閑談幾句?”沈善瑜撅嘴反問,“閑談幾句都能說道文武二郎那裏去?阿瑜雖然不聰明,但舅母也別想哄阿瑜。舅母過幾日要去陳府?”


    不料這小丫頭將話都聽全乎了,楊夫人有點尷尬,隻能硬著頭皮點頭:“是呀,不過隻是去看看罷了,並沒有什麽意思。”


    “好呀。”沈善瑜說,“那我也去,我不過是跟著舅母去長長見識,也沒有別的意思。”不等楊夫人說話,她就點頭,“那就說定啦,舅母到時候可要提前知會我呀,若是哄騙阿瑜,阿瑜惱了,可不認人的。”


    倒不是她覺得陳軼會陰險到刻意討好楊夫人以求尚主的地步,但要是楊夫人會錯了意,自己不就遭殃了麽?還是自己去盯著的好,這明擺著可能吃暗虧的事,沈善瑜從來都不做。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阿瑜要去陳軼家裏打臉啦~


    第21章 拜訪


    沈善瑜的古靈精怪,楊夫人早就明白得透透的,她都說了要去,若是不叫她,這小祖宗遷怒起來,那可是隨時上房拆瓦的。故此楊夫人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去陳府的那一日,命人以楊婉茹的名義將沈善瑜給約了出來。


    等兩人到陳府之時,陳夫人正和陳閣老在一處說話,劉婆子來報:“夫人,楊夫人來了。”


    陳閣老自詡是掃天下的廉臣,當然對這些內宅之事不放在心上:“夫人去迎接著就是,但凡問起我,就說我今日齋戒去了。”


    陳夫人頷首稱是,正要出去,劉婆子又說:“太太,楊夫人還帶了個姑娘來,生得模樣極好,跟個仙女兒似的,怕是楊家的姑娘呢。”


    聽完此話,陳閣老忙補充道:“讓軼兒去迎著楊姑娘,切不可怠慢了。吩咐下去,將香雲那賤丫頭關好了,上一次在臨江樓,讓陳家臉麵盡失,今日但凡再有這樣的事發生,我非打殺她。”聽聞楊家的姑娘和五公主感情篤深,好聲招唿興許能讓五公主的印象更好。如今皇帝不肯表態,隻這樣不鹹不淡的吊著,陳閣老是個人精,不可能去問,但半點也不敢鬆懈。


    首輔謝閣老那頭知道了一點風聲,現在世家那是卯足了勁兒懟這群白衣出身的清流,陳閣老也不敢放鬆半點,要是錯了半點,那可不僅是被世家所不容了,怕是皇帝陛下都得找麻煩!


    劉婆子知道老爺的手段,趕緊吩咐下去了,又扶著陳夫人出去了。楊夫人和沈善瑜已然被引到了花廳坐下,喝了幾口茶,才見陳夫人過來。沈善瑜偏著頭去打量,平心而論,陳夫人的相貌不錯,隻是因為上了年紀,有些發福了。她極是莊嚴的打扮,隻是珠翠太多,卻讓人覺得像是暴發戶。


    雙方見了禮,沈善瑜就沒打算告訴陳家人她的真實身份,所以她當然還是“楊姑娘”,礙著這一層身份,她也起身向陳夫人行了個福禮:“陳家太太安好。”


    從一進門,陳夫人便注意到她了,見她行禮,忙虛扶一把,誇讚的話順口就來了:“好一個標致的姑娘,讓我看了好生喜歡。”又引了沈善瑜坐下,笑著問幾歲了念學念到了哪裏這樣的問題,吩咐劉婆子說:“去拿幾個金累絲花囊來。”又拉著沈善瑜的手,很是親昵,“留著玩就好,我瞧著你就是喜歡。”


    沈善瑜隻是保持著貴女該有的微笑,雖對陳夫人這自來熟不甚在意,不過她可不是高風亮節的居士,有好處不占那是大傻子。剛謝過陳夫人,外麵傳來幾聲嘈雜:“大爺來了。”


    陳軼今日穿了一件豆綠色錦袍,發束鑲玉,將一頭濃密的青絲梳上去,一張俊臉還是那樣的眾生顛倒。一進門,他格外守禮的行了一禮:“見過貴客。”抬眼之時,又瞧見坐在母親身邊含著幾分譏諷笑意的沈善瑜,臉上那溫潤的笑意頓時就沒有了。


    她怎麽在這裏?


    看著文郎的臉色變了幾變,沈善瑜倒是格外大方,反正上次被下了臉麵的又不是她,她有什麽好難為情的?笑盈盈的說:“文郎公子,咱們好久不見啦。”


    陳軼臉上的肌肉不自覺的抖了抖,不自覺的就浮現出當日在臨江樓的場麵,她讓侍女打香雲,更落了自己的臉麵。偏生迴了府上,父親也不問緣由,直接對香雲一頓好罰,讓他心疼得要命。隻是他到底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倒也不會對女孩子動粗,憋得臉青了青,含糊的點了點頭。


    “原來姑娘和軼兒認識?”陳夫人現在大喜過望,陳閣老一口咬定要兒子出來將“楊姑娘”好好哄著,她也沒辦法。依著她的意思,自家兒子也犯不著要去討好楊家的姑娘。但老爺說的話,她不敢反駁,也隻好聽從了。


    沈善瑜乖巧一笑:“文武二郎的名字,咱們京中的女孩兒誰不知道呀?”隻是現如今,除了陳軼長得好和脾氣好之外,沈善瑜還真沒發現他別的優點了。


    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對沈善瑜很是不滿,陳軼一直不說話,抖落開折扇就開始扇。陳夫人也不去關注兒子的反應,笑道:“軼兒,去吧,將楊姑娘帶去好好玩一玩。”又對楊夫人說,“楊夫人且隨我來。”


    眼看就是大人和孩子要各玩各的了,陳軼臉色頓青,想到沈善瑜上次表現出來的兇悍,他隻覺得腦袋發麻,渾身都頗有些不舒服。礙於母親的話,他也不能說不,領著沈善瑜出了花廳,這才歎了一口氣,不冷不熱的說:“楊姑娘今日竟然會來寒舍,實在是奇哉怪也。”


    “有什麽好奇怪的?”沈善瑜也懶得跟他裝乖乖女了,“陳大人若真的那樣有氣節,就該在令堂跟前說上一次我是怎麽將你的臉麵扔在地上踩的,我倒還敬陳大人有幾分氣節。”


    見他臉色一青,沈善瑜笑得格外愜意,她最喜歡別人這樣想揍她又不敢揍她的樣子,反正她得意了,誰要氣傷了身子也是別人的事。陳軼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楊姑娘自便吧,陳某身子有幾分不適,不能陪姑娘了。”


    “那哪能啊?”沈善瑜佯作不懂,“陳大人,令堂可是特意吩咐過,要好好招唿我,不要怠慢了。結果令堂一轉身,陳大人就拍拍屁股走了,敢問貴府待客之道如此?”見他緊抿著唇,雙肩微微顫抖,像是強忍怒意,沈善瑜又說:“陳大人,所謂怒極傷身,怒氣還是要發泄出來的好,免得憋壞身子。要不要打我一頓,就像是我打你那通房丫鬟一樣?”


    她這賤賤的樣子讓明月忍俊不禁,其實沈善瑜也知道,陳軼性子溫潤是真的,加之又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要他跟女孩子動手是萬萬不能。但是沈善瑜就是享受這種快感,反正陳軼不敢對她如何,那他就注定是要憋一肚子氣了。


    “不敢打?還是不能打?”見陳軼臉都快憋青了,沈善瑜惡意一笑,“那陳大人就隻能憋著了。”


    刁婦!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的刁婦!陳軼咬了咬牙,他從沒見過像這位“楊姑娘”一樣厚顏無恥的女兒家!若非今日是楊夫人將她帶來的,陳軼隻怕自己要命下人將她趕出去。這樣刁蠻任性還囂張跋扈的女人,除了這張臉之外,可謂是一無是處!楊家也是書香世家,怎會有這樣的女兒?


    他又想到香雲,那日香雲被打得兩頰腫得老高,一雙眸子流露出痛苦和堅強,讓他心疼不已。偏生他不能替香雲報仇……想到這裏,陳軼對沈善瑜的厭惡,可謂是到達了頂峰,臉色也徹底冷了下來。


    然而沈善瑜打定主意要膈應陳軼,任憑陳軼在前麵走,她就在後麵不遠不近的跟著,陳軼快她也快,陳軼慢她也慢,看著那張俊臉因為憤怒而微微發抖,沈善瑜開心得要命。


    得饒人處且饒人這話在小公主這裏根本就不適用,誰惹了她,沒把那人欺負得跪下認錯叫爸爸,小公主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陳軼氣得都快噴火了,迎麵一個小廝走來:“大爺在這裏。”


    他強壓火氣,低聲道:“什麽事兒?”


    小廝說:“大爺命人找的瘦金書原帖,如今已然找到了,可要給大爺送來?”他一麵說,一麵見沈善瑜走近,忙壓低了聲兒,又給沈善瑜打了個千。


    “快送來!”陳軼對於書畫作品一向是癡迷,聽了這話,早已喜不自勝,也將方才對沈善瑜的怒意拋之腦後。那小廝聞言忙去取原帖,沈善瑜微微一笑:“那陳大人是要去書房?我也去可好?”


    她聲音又軟又柔,卻像是一桶冰水澆了下來。陳軼可不相信這樣刁蠻的女人是個能看懂書畫的人,若不是有貴女的身份在,隻怕大字也不識一個。這樣想著,他不免又想到了在玉雪山上見到的“五公主”,那嬌憨的性子,還有一張可愛的鵝蛋臉,再有在將軍府所看到的、五公主所臨摹的《鵲華秋色圖》,他愈發的想不明白了,何以“五公主”會和這樣一個粗鄙的少女感情這樣好?


    為了自己一書房的珍藏,陳軼還是決定不去書房了——若是這刁婦惱了,將一屋子珍藏給毀了,他才是欲哭無淚!命人將文房四寶搬去了花園,他自己也往花園去了,一路上並不怎麽多理沈善瑜。後者故意吊著腳步,待拉開了一定的距離,明月才啐道:“好一個文郎公子,咱們家公主從沒受過這樣的氣呢。我都想給這張臉幾巴掌。”


    “明月,你暴躁了。”沈善瑜笑道,“我上次將他的臉麵扔到地上踩,他沒有拂袖而去已然是對得起我了。”


    她既然都在這裏了,整陳軼也不過是分分鍾的事了。


    慢悠悠的踱到花園,陳軼坐在涼亭之中,手捧卷軸,正沉迷於其中,湊近一聽,他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原帖,總算是取得了,也算是了了我一樁心願。”見他鋪開紙想要臨摹,沈善瑜嗤的一笑:“我說什麽事兒讓文郎公子這樣歡喜呀,原來是得了宋徽宗的《穠芳詩帖》。這瘦金體雖好,卻也柔媚輕浮了些。”


    這刁婦是個才疏學淺的鄙薄之人,竟然也配大放厥詞評價宋徽宗瘦金書的原帖?“楊姑娘也不必逞口舌之勇,瘦金書其中的魅力,楊姑娘豈能理解?柔媚輕浮四字,以楊姑娘的學識,絕不足以評價。”


    他話裏話外滿是輕蔑之意,覺得高出了沈善瑜一等,後者目光一沉,知道這死人頭竟然敢看不起自己,惱怒之下決定再打他的臉。提筆以瘦金體刷刷寫就《穠芳詩帖》,字跡瘦挺爽利,側鋒如蘭竹,大有宋徽宗原帖之風。待寫罷,她撚起紙,在陳軼麵前晃了晃:“我這粗鄙之人自然沒資格評價了,可不知道陳大人比起我,對瘦金書又多了幾分了解。”


    不料她的字跡挺勁飄逸,鐵鉤銀劃,字裏行間自成風骨,讓陳軼覺得驚豔非常。能夠見到這樣自成一體的瘦金書,雖有宋徽宗的風骨,但更多的是自己的風格。當下看癡了幾分,渾然忘記了方才的惡語相向,一麵伸手去接,一麵脫口說:“好一手瘦金書!楊姑娘這手字,陳某好生佩服!”


    不等他碰到,沈善瑜將紙給撕碎了,當著他的麵撒開:“不敢當,以我的學識,絕不足以說瘦金書的功過。”說罷,又提筆寫了幾個字,那筆畫之中絲絲留白,飛筆斷白,似缺少墨水的枯筆寫成,正是漢朝蔡邕所創飛白書。


    原本存了輕視的心思,但現在沈善瑜將寫好的《穠芳詩帖》給撕毀的舉動,好像一個大嘴巴打在他臉上,讓陳軼一時臉上火辣辣的,心中隻後悔不該看輕她,額上冷汗頻出,隻怕她因為自己的孟浪言行而惱了。等到她寫完,陳軼涎著臉正要上去稱讚,就見沈善瑜“啪”的一聲將紙拍在了他麵前:“送給陳大人了,可不要客氣。”


    陳軼忙低頭去看,卻見上麵以飛白書寫著五個大字——“狗眼看人低。”


    他一張俊臉立時像是被火燒起來一樣,變得通紅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阿香建立一個讀者群的話,親親們是支持還是反對呢?


    有償收集意見,紅包不定時掉落~~~


    第22章 通房


    “狗眼看人低”五個大字寫在紙上,就這樣拍在了陳軼麵前,他滿臉通紅,愈發的後悔自己竟然存了看不起沈善瑜的心。這樣的才女,他怎會這樣無知到憑第一印象斷定人?


    陳軼到底年輕,又是個天真的中二病,現在沈善瑜憑一手字就將他折服了,所謂字如其人的道理,陳軼不相信能寫出這樣字跡的女子真是一個飛揚跋扈的,心中生出幾分欽佩和好感來,咬了咬牙:“是陳某的不是,不該看輕姑娘。”


    他憐香惜玉,更喜歡能夠識文斷字的女人,這點從香雲身上就能夠看出來。加之他是個自命清高的文人,對於那種目不識丁的鄙薄之人有著偏執的優越感,以為沈善瑜真是個囂張之人,也就自然覺得這樣的女人是不會靜下心來讀書的。但世事無常,現實就這樣給了他一個脆響。


    脹紅著臉,陳軼覺得丟臉都要丟到姥姥家了,又見沈善瑜冷笑連連,心中竟然生出莫名的懼怕——他喜歡有才學的女子,他更渴望能夠和有才學的女子來往。“楊姑娘”這手字就像是貓爪子在他心上撓了一下,讓他忍不住想探究下去,他想知道,這位“楊姑娘”還有多少能讓他覺得驚喜的事?


    可現下,他將她惹惱了,不是麽?


    聽了陳軼的話,又見他臉色通紅,沈善瑜冷笑道:“不敢當,我不過一個粗鄙之人,當不起陳大人一句不是。”沈善瑜現在都快要氣炸了,她在詩書上算不得通透,但也絕對不差,居然會被陳軼這死人頭給嘲笑。


    沈善瑜不動聲色的一笑,轉身要走,慌得陳軼立馬起身:“楊姑娘留步,陳某是真心向楊姑娘賠不是的。”


    “真心?”沈善瑜笑得很乖,“陳大人未免將自己看得太高了,你的真心值幾個錢?”他麵皮紫脹,知道是自己理虧在先,也不敢和沈善瑜反駁,生怕她更惱。是他太無知了,以五公主那樣的才學,和她交好到能同吃同睡的“楊姑娘”又怎會是鄙薄之人?現下又被沈善瑜出言譏諷,他如玉的容顏更是脹紅,話中也多了幾分討好的意味:“楊姑娘,陳某委實知道自己錯了,不該輕慢了楊姑娘。”


    他真的想要知道,“楊姑娘”還能給他多少驚喜?即便、即便他和五公主真的會結為夫妻,但“楊姑娘”是五公主的表姐妹又是閨中密友,五公主想來不會反對……


    他這樣想著,脹紅著臉,笑意卻愈發溫存起來:“楊姑娘,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陳某……”


    “起開!”他笑起來的樣子誘人得要命,沈善瑜有一瞬看呆了,忙啐了他一口,退了一步,心中默默念著蕭好人的名字。她是要做蕭夫人的女人,怎能給陳軼這個男粉骷髏給勾了過去?當下保持著有禮的距離,轉身欲走。


    隻是剛轉身,就見涼亭不遠處立著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女,她兩頰的腫起已然消了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兩人,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一派泫然欲泣的模樣。沈善瑜也蹙了蹙眉,這貨一臉捉奸在床的心痛表情到底是個什麽鬼?


    來人正是香雲,雖然陳夫人礙著陳閣老的話,命劉婆子將香雲關起來,但劉婆子是香雲的親姨媽!又怎可能對外甥女有多壞呢?命人將她關到屋子裏了,但香雲在陳軼身邊得青眼那樣多年,下麵的也都敬著她,這不,不過說了幾句好話,香雲就被放了出來,還一路來了花園,遇見了陳軼和沈善瑜。


    陳軼這麽些年被香雲牢牢把持著,香雲自認為無論如何,爺都不會離自己而去的。但上次在臨江樓,爺沒能護住她,讓她心裏很是難過,但也釋然了,畢竟是這姓楊的丫頭太過囂張跋扈,而爺沒有辦法……但現在,為什麽爺會跟她在一起?又為什麽,跟她說話的時候,神色那樣柔和?爺還臉色潮紅,難道、難道……


    香雲腦洞大開,隻覺得是沈善瑜勾/引了陳軼,不然陳軼麵帶桃花這點如何解釋?香雲現在徹底慌了,若是爺喜歡上這個姓楊的丫頭,那她還怎麽活?


    根本不知道她想什麽的沈善瑜冷冷的哼了哼,轉頭笑看著陳軼,後者神色也有幾分慌亂:“楊姑娘,不是姑娘想的那樣……”她不喜香雲,現在被她撞到了香雲,她會不會惱?自己好容易才能留住她,她會不會又走了?


    沒等陳軼說話,香雲左右環視,見沒有那日那些喬裝為護院的鑾儀衛在場,加之又在陳府,她自己的地盤兒,膽子也肥了,兩行清淚俶爾落下:“楊姑娘未免過分了些,在陳府,竟然將爺引誘成了這樣子。給人知道了,傳出狐媚的名聲,姑娘還嫁不嫁人?”


    大齊男女界限的確算不上嚴,但是對於女人的要求到底多於男人,比如娶妻娶賢,誰願意娶迴去一個“狐媚”的女人?更不說用上“引誘”兩個字,往大了說,那可是水性楊花了!這話傳出去,給蕭禹聽到了,他會怎麽樣想自己?所以香雲這番話看似在為沈善瑜著想,實際上就是一番指桑罵槐。見她哭得梨花帶雨,沈善瑜微微揚起一個冷笑來:“明月。”


    明月早已經摩拳擦掌,因是沈善瑜的貼身宮女,所以小時候,也是被需要練習騎射的皇子們給調/教過的,是以明月的力氣絕非同齡人可比。沈善瑜話音一落,明月上前,一巴掌就拍到了香雲臉頰上:“渾說什麽?當著你家客人的麵也敢造次?”


    香雲給這一巴掌扇得撲倒在地,伏在地上哀哀的哭泣著。陳軼瞪大了眼睛,不料沈善瑜竟然再次命人打香雲:“楊姑娘為何……”


    “為何?陳大人真傻假笨?尊駕的通房就差指著我鼻子說未婚失貞了。我和你相見不過三次,可有一次逾越了?陳大人素來風流倒是無礙,我可還要嫁得我心儀之人的。”沈善瑜哪裏給他機會說完,“況且陳大人不知道食言而肥?上次是誰信誓旦旦說會好好管教通房丫頭的?男子漢大丈夫一諾千金,敢問陳大人的諾言,又值多少?”


    一番話讓陳軼臉上火辣辣的,想要辯解卻又不知如何說起。的確是他說過要管教好香雲的,若是方才,他定會和沈善瑜懟上去,這樣兇悍的女人……但是,自從看了沈善瑜的字,他就覺得這位“楊姑娘”能給他無窮無盡的驚喜,他還渴望得到驚喜呢,又怎能去說沈善瑜……


    看著香雲哭泣的樣子,陳軼神色慘淡:“楊姑娘,香雲再有不多不是,也是陳某的通房,楊姑娘不如給陳某一個薄麵……”


    “我沒有給過陳大人臉麵?隻是陳大人自己不要的。”沈善瑜施施然微笑,清麗出塵的小臉上滿是少女獨有的靈動和嬌俏。她沒讓陳軼自己罰過這丫頭麽?陳軼可沒打算罰,“既然文郎公子靠不住了,說不得,隻有我自己來教教這丫頭做人的規矩。”她說到這裏,又看著香雲冷笑,“陳大人是個要臉的人,我是個沒臉的,也不知道什麽叫做要臉。陳大人覺得我在貴府上罰了她讓你沒臉了,我被她當著我侍女的麵罵我狐媚,我很有臉。”


    這香雲自己也是個蠢東西,上一次就是禍從口出,偏生這一次還不知道收斂,真以為在陳府呢,沈善瑜就奈何不了她了?


    明月聞言,將香雲提起來又打,香雲哭泣不止,無意識的叫道:“別打我,別打我,爺救我,救我……”她哭得十分淒慘,為什麽爺不護著她?為什麽這姓楊的丫頭敢在陳家如此放肆?


    到底是陳軼心尖尖上的人,即便陳軼對沈善瑜有諸多好奇,但打了香雲一下還好,多了他就不淡定了。在臨江樓的經曆已經讓他知道,明月這丫鬟忠心護主,隻聽沈善瑜一人的話。當下說:“楊姑娘,香雲說話的確欠管教,還請楊姑娘大人大量,饒她最後一次,陳某定然會好生管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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