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老奴可不是瞎說,咱們主仆也不能總在南越待著,老奴這把老骨頭倒沒什麽,死了不過一口薄棺,隨便葬在哪兒都成,可姑娘如今正值青春,後頭還有一輩子呢,這芳華閣終究不是個結果啊。”


    李芳華:“容我再想想。”


    阿嬤知道姑娘動意了,也不著急,讓她自己想清楚,畢竟是一輩子的事兒。


    再說阿十一迴驛館便跟老爺子九哥仔細說了經過,老爺子道:“你說的那個男孩莫非就鼎鼎大名的懷玉公子。”


    阿十:“老爺子知道。”


    老爺子:“丫頭你可不能小瞧我老頭子,這些年可不是白在外頭跑的,這各國的新鮮事兒,我老頭子可都一清二楚,就說這位懷玉公子,別看年紀不大,卻是藏玉樓的頭牌,這藏玉樓可是天下聞名的小館兒,先頭叫藏香樓,就是因為這個懷玉公子方改成藏玉樓,聽說這小子先頭是個乞兒,後來自己跑到藏香閣去的,沒幾年藏香閣就成了他的,按說這小子不缺銀子啊,怎會來趟這灘渾水。”


    阿十暗道,怪不得這小子年紀不大,卻如此會察言觀色,隻從自己的隻字片語裏瞬間便猜到了自己的身份,尤其想到他對付珍珠的手段,先是激怒珍珠引她動手,後又把珍珠揍成了豬頭,引來了夜郎王,順利成章的讓戴麵具的計劃得以實施。真不知多少苦難才會曆練出如此聰明世故的小子來。


    老爺子端詳她一會兒:“丫頭你不是瞧上那小子了吧。”


    阿十:“您老吃酒了。”


    老爺子搖搖頭:“那就是沒瞧上,沒瞧上就好,那小子年紀跟你不搭配,性子也不好,聽說前一陣一個去藏玉樓尋樂子的,被這小子割了子孫根,對了,別是因為這個,這小子才跟著夜郎王跑來南越避禍的吧。”


    謝洵:“如今看來,還多虧有這小子,不然還真不可能如此順利。”


    老爺子點點頭:“這小弟真是個人才,虧他怎麽想出來的,事不宜遲,咱們也趕緊準備吧,明兒照計行事。”


    在南越找二十個跟那小子一樣身量的男孩並不難,裁剪衣裳,踅摸那些麵具卻費了些功夫,不管如何,總算準備齊全了。


    在國賓館到王庭的必經之路上尋了個茶樓提前包下,把這些人安置妥當,眼看時辰將至,遠遠就瞧見夜郎的車駕行了過來,夜郎王高高坐在馬上的身姿異常顯眼,這夜郎王的確生的一幅好皮相,難怪引得珍珠跟蘇盛蘭主仆反目呢,不過大嫂之前就說過珍珠這丫頭不是個安穩的,讓她尋個機會把她開發出去,蘇盛蘭哪裏聽得進,非把珍珠留在身邊,如今反受其害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正想著,忽聞一聲馬嘶忙讓那二十個人戴上麵具,就見一匹瘋馬撒開四蹄從街一頭向著夜郎王的車隊衝了過來。


    車隊不妨會出來一匹瘋馬,一時慌亂,忙護在夜郎王左右,至於後頭那些美男就顧不上了,一時間四下奔逃,成了一鍋粥。


    夜郎王皺了皺眉,伸手自馬鞍橋上取了鐵弓,拉弓搭箭,隻聽嗖一聲,雕翎羽箭正中瘋馬脖頸,把整個脖頸都射穿了,可見這一箭的力道。


    瘋馬倒地立斃,夜郎王讓格魯重整車隊,尤其那二十個美男是送給南越王的厚禮,不能出差錯,不一會兒格魯來報說二十個美男雖衝散卻都尋了迴來,夜郎王點點頭,恍惚覺得哪有些不對,卻看到懷玉,也就放心了,這懷玉才是他送給南越王的大禮,其他的不過陪襯罷了 ,南越的禮官迎了過來,夜郎王不好遲疑,吩咐車隊繼續前行。


    謝洵受邀去王庭赴宴,卻把安置二十個美男的差事丟給了阿十,阿十如今十分懷疑,九哥是知道這些美男棘手,所以才丟給自己的。


    阿十原先想的蠻好,把這些人替換出來放了就好了,哪想這些人都說無處可去,弄得阿十也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老爺子忙尋老爺幫忙,哪還有影兒,隻有胡升咳嗽了一聲:“老爺子說他在這驛館裏待的膩煩了,出去散散,讓老奴知會小主子一聲,莫擔心,天黑前就迴來了。”


    阿十心裏暗道老奸巨猾,看了這些美男一遭,深以為還是懷玉順眼一些,雖說那小子生的格外漂亮,舉手投足也十分魅惑,卻並無一絲女氣,但這些人有的還好,有的卻太過陰柔,若是換上女裝,大約都分不清男女,說話也是細聲細氣的捏著嗓子,聽著異常別扭。


    阿十想了想開口道:“不如這樣,你們好好想想家鄉在何處,還有什麽可以投奔的親戚朋友,等迴了大晉把脫籍文書給你們,就送你們迴去。”


    誰知這些美男聽了都搖頭說無親無故,都死絕了,家鄉一個人沒有,有的甚至連家鄉在哪兒都不知道,把阿十為難的夠嗆。


    頭先站著的一個大約見阿十實在為難,有些不落忍開口道:“那個,姑娘不必為難,其實我們都聽懷玉的,他昨兒囑咐我們了說姑娘是謝府的阿十小姐,讓我們跟著姑娘,往後就再沒人敢欺負我們了。”


    阿十這才明白是那小子搞的鬼:“你們聽他的做什麽?”


    那少年道:“懷玉不會害我們的,他既讓我們跟著姑娘,必然是為我們好的。”


    阿十跟他們說不通,隻得讓劉喜兒把這些人先安置在驛館中住下,等懷玉來了再說。


    落晚九哥方迴來,後頭跟著懷玉,阿十:“怎麽你們一起迴來了。”


    謝洵:“這小子數猴兒的,一個不妨就鑽我轎子裏來了,倒把我嚇了一跳,這一路我是提心吊膽,外頭夜郎王的侍衛可提著刀滿城找這小子呢,都快把番禹城翻過來了,要是這小子出去,一準兒被砍成八截兒。”


    106、106 …


    懷玉倒不以為意:“放心吧, 那些夜郎的侍衛也就在外頭唬唬人罷了,這兒他們是不敢進的, 這裏畢竟是南越不是他們夜郎。”


    阿十:“你倒聰明。”那小子嘿嘿一樂得意的不行。


    阿十:“別笑了, 我問你那些人你打算怎麽安置?”


    懷玉:“他們沒說嗎, 我跟他們說好了,從今往後就跟著小姐, 甭管是馬夫小廝看門什麽差事都行, 隻要給口飯吃,有個地兒睡就成。”


    謝洵:“你說的倒好聽,有你們這樣的馬夫小廝看門的嗎, 我們謝家要是留了你們這些在府裏, 就算行了,朝裏那些好此道的老頭子, 還不天天往謝府鑽啊,你當我們謝家是你的藏玉樓呢。”


    懷玉:“我們知道高攀不上謝府,既如此,我還是帶著兄弟們去南越王庭安身吧,雖說那南越王長得猥瑣了點兒啊, 好歹是一國之主,隻要伺候好了, 想來混個安身之處也不難,若實在忍不得了,大不了哢嚓一下把那南越王的命根子給切了,一了百了。”


    謝洵指著他:“你這小子是打定主意黏上我謝家了是不是?”


    懷玉:“先說好, 我可不是要黏上你們謝家,我是想跟著她。”說著一指阿十。


    謝洵一把打下他的手:“有沒有點兒規矩,指什麽指,若你是個丫頭,跟著阿十還說得過去,你這麽個半大小子,跟著我們妹子做什麽。”


    懷玉:“我不管,反正不讓我跟我就帶著兄弟們去南越王庭。”


    謝洵真想一巴掌抽死這小子,虧生的這麽個模樣兒,卻怎如此討嫌,氣的臉色都變了:“你小子故意找茬兒是不是?”


    阿十:“九哥你我跟他說。”謝洵瞪了那小子一眼,轉身出去了。


    阿十看了他一會兒:“你跟著我也可,但要聽我的安排,你答不答應?”


    懷玉想也沒想就點了點頭,阿十不禁道:“答應的這麽快,不怕我把你賣了嗎?”


    懷玉:“你不會。”


    阿十:“後頭你那些兄弟,安排在謝家倒容易,我上頭有九個哥哥,做什麽都有,看看他們想做什麽,若是想學醫就跟著七哥,若是想學養馬就跟著我五哥,想學做買賣跟著九哥,總之看他們自己的興趣,可你……”


    阿十話音未落,那小子就忙道:“我就跟著你,哪兒也不去。”


    阿十想了想,這一晃出來有半年了,也該迴京了,阿爹已捎了十幾封家書來,催自己迴去,說阿娘想自己想的年上病了一場,身子不大好,讓自己早些家去,也免得阿娘惦記,有道是高堂在不遠遊,自己實在不孝。


    若迴京,這小子跟著自己也無妨,睿王府趙勇幾個都閑著,這小子身手靈活,是個練武的材料,丟給趙勇幾個說不準能練出些門道。


    想到此,點點頭:“你既非跟著我就跟吧。”


    這小子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君一言快馬一鞭,不許反悔。”


    阿十點點頭:“不反悔。”卻又覺得好笑,這小子糊塗了,難道不知道自己就是個小女子嗎。


    老爺子可不想迴去,京城對他而言跟牢籠差不多,他總說前頭是他想不開,把自己關在皇宮那個籠子裏頭,跟坐牢一般,什麽樂子都沒有,若是早些想開,也不至於把自己的大好年華都耽擱了。


    阿十心說,這老爺子要是還想不開,那曆朝曆代的皇帝算什麽,自己就沒見過哪個皇帝能跟老爺子一樣過得日此恣意瀟灑。


    總之,老爺子一聽她要迴去,也沒攔著,反倒像是鬆了口氣似的囑咐她兩句,便忙不得的走了,阿十很懷疑他去南江城尋前頭那個叫香兒的相好去了,想想她娘的話還真有些道理,這老爺子如今年紀都這麽大了,還如此閑不住,可想而知年輕時得都風流。


    想起阿娘,更勾動了阿十的思鄉之情,抬頭望了望,天空一輪滿月灑下皎潔的清輝,忽想起當年自己跟冰塊男在大王子府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夜,他們那麽親近,當時她隻覺的疼,如今想來那樣的疼竟也是幸福的,不想忘,想永永遠遠的記著。


    想著站起來,出了院子,從驛館的後牆翻了出去,阿十知道懷玉在後頭跟著自己,也不理他,翻出去,七拐八繞的不一會兒就到了大王子之前的府邸。


    如今已經是南越王的別院,雖說南越王不會再住進來,卻仍是他的地方,阿十尋了一處矮牆翻了進去,不禁愣了,外頭瞧著沒怎麽變,裏頭卻已完全不同,許多院子都推到重蓋了,再也尋不見當初那個院子。


    懷玉輕手輕腳的跟過來,低聲道:“這是什麽地方?”


    阿十側頭看了他一眼:“難得還有你不知道的?”


    懷玉:“這裏是南越,我是頭一迴來,自然不知道這是哪兒了?”


    阿十:“這是南越王之前的府邸。”


    懷玉四下看了看:“小姐來這兒做什麽?”


    阿十沉默良久搖搖頭輕聲道:“物是人非事事休,走吧。”


    兩人出了大王子府,一路迴了驛館,進了院子阿十方道:“都跟了一路了,閣下還不打算現身嗎。”


    懷玉聽了一驚:“小姐跟誰說話……”話音未落就被人一掌打在後脖頸上,暈了過去。


    阿十伸手扶住他,把他放到廊凳上靠著,轉身看向來人:“堂堂夜郎王做如此宵小行徑若傳出去,豈不有損大王英明。”


    夜郎王目光灼灼:“果真是你,我進城那日你可是在那茶樓之中。”


    阿十:“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於夜郎王何幹?”


    夜郎王:“阿十,你對我難道就無半分情分嗎。”


    阿十:“大王這話問的奇怪,我與大王萍水相逢,不過見過幾次麵罷了,有何情分而言。”


    夜郎王臉色一沉:“既阿十你如此無情,那就休怪本王了。”阿十聽見他的話,暗道不好,就覺肩頭一麻接著便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身下有些顛簸,像是在馬車上,忽聽夜郎王的聲音:“醒了。”


    阿十側頭看見坐在對麵的夜郎王 ,這輛馬車尤其寬大,自己身下是柔軟的錦榻,夜郎王靠對麵手裏拿著一卷書冊,他們中間有個小幾,小幾上有凹進去的暗槽正好放茶壺茶盞,便有些顛簸,茶也不會撒出來。


    阿十倒是真佩服這夜郎王,坐個馬車也能坐的如此舒適。她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發軟,使不出半分力氣,不禁道:“先是跟蹤後是下藥,如今又綁架,夜郎王如此大費周章的對付我一個小女子,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夜郎王笑了起來:“阿十雖是小女子,可你這個小女子可不能小覷,我也是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阿十答應跟我迴夜郎,我就放了你,如何?”


    阿十:“如今隻怕已經進了你夜郎的國界,我答不答應還有意義嗎?”


    夜郎王:“就說阿十是個聰明人,你們大晉不是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嗎,既然都來了,阿十不如好好欣賞欣賞我夜郎的大好風光吧,雖跟大晉不同卻也絲毫不遜於大晉,之前我就想請你來我夜郎做客,如今方得機會。”


    做客?阿十嗤笑了一聲:“大王跟我說笑呢,有我這樣做客的嗎?”


    夜郎王:“你別惱,等你心甘情願的留在夜郎,我便給你解藥好不好?”


    阿十:“我說不好有用嗎?”


    夜郎王笑了一聲:“阿十你的脾氣還跟過去一樣,倒讓我想起當初我們在南越王庭見麵的情景,這一年多來我時常想起,若當初就把你帶迴夜郎就好了。”


    阿十:“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夜郎人,做什麽跟你迴夜郎,我要迴去的是大晉,而且,你用這種手段把我綁迴夜郎,難道就不怕兩國因此交惡,若因此而起兵禍,遭殃的隻怕是你夜郎的百姓。”


    夜郎王哈哈笑了:“起兵禍,經了蒲城一戰,大晉還有餘力動兵嗎?況且,誰說我綁了你,是因端和思鄉心切,故此請了你來夜郎與端和相聚,以解她思鄉之情。”


    阿十:“端和公主待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待她?”


    夜郎王冷笑了一聲:“她婚前便已不是清白之身,大晉皇帝把如此失貞之女下嫁和親,是對我夜郎的羞辱,即便如此,我也封了她為王後,已是仁至義盡,還指望我如何待她?”


    阿十:“當日你在校場求娶的時候,便知這些,如今卻又用這些做借口,豈不可笑。”


    夜郎王:“在校場我求娶的可不是她,若當日皇上勻了我,我倒是情願對大晉納貢稱臣。”


    阿十:“這又是你的托辭罷了,夜郎王的野心豈是區區和親能熄滅的。”


    夜郎王:“那是之前,如今我倒覺著,若得佳人相伴終生,此一生也無憾了。”


    阿十:“你後宮的佳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了吧,你跟她們相伴終生,不是很容易。”


    夜郎王忽的笑道:“阿十是吃味了嗎?,你不用吃味,隻你答應我留在夜郎,我願意為你散盡後宮,從此隻有你一個人,我們可以相依相伴,偕老白頭豈不好。”


    107、107 …


    阿十倒未想到他竟說出如此一番聽起來尤其荒謬的話來, 不禁冷笑了一聲:“這樣話可不像是夜郎王能說出來的。”


    夜郎王目光溫軟:“阿十若不信,迴去我便散盡後宮。”


    阿十:“那些可都是你的女人, 有的還為你生兒育女, 大王如此是不是太無情了。”


    夜郎王:“弱水三千隻取一瓢, 自當初南越王庭一見,我的心裏便隻有阿十了, 她們算得什麽, 阿十,答應我留在夜郎,隻你留在夜郎, 我便不會興兵犯晉, 你我一同治理夜郎,將來我們的子孫也會世世代代守在這裏。”


    阿十:“若我不答應呢, 你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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