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依舊是曾經的模樣,隻不過臉上的肉消瘦了不少,一雙漆黑發亮的眼睛死死盯住鍾藍,緊抿的唇看上去有些倔強。


    和往日的話嘮相比,現在真是沉悶了許多。


    隻是不要命地擋在血族隊伍前麵,對著鍾藍就說道:“不要去。”


    來人正是竹枝曲。


    已經有好久未見,鍾藍也不似當初那樣盛怒的心態。


    她目光冷冷地掃了眼竹枝曲,說道:“看上去強大了不少,所以敢在我麵前說話了?”


    竹枝曲眼睛微微紅起來,還是堅定地咬字道:“不要去。”


    第八章 白家人


    竹枝曲的擋路引起一眾人的側目。


    奧奇麗倒是見過這個小姑娘的,她笑道:“這不是以前一直跟在您身後的小姑娘嗎?”


    “那也隻是以前而已。”鍾藍淡淡道。


    在她麵前的小姑娘麵色已經是非常慘白。竹枝曲堅持擋在麵前,不讓幾人過去。而隻要鍾藍一聲令下,她身後的血族大軍足以將她踏為粉碎。


    可是她沒有一絲動搖,仿佛站在她麵前的不是多少的軍隊,也不是什麽可能會殺害她的人,站在她麵前的光度一直冷靜地看著她。


    眼裏沒有一絲感情,涼薄得叫竹枝曲心寒成一片。


    竹枝曲咬緊牙關,誓死不會退讓半步,就說道:“你要相信我,那個背後的人一定希望你這麽做,我曾經查過不少資料,現在這種情況,能夠對你了如指掌的根本不可能是任何人,而是……”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仿佛噎在喉嚨裏說不出來,她張開口,似乎想要抓住鍾藍說些什麽,但是最後還是說不出半個字。


    鍾藍皺著眉,往後退了一步,問道:“怎麽?了如指掌的是誰?”


    她一副完全冷漠的表情,仿佛一點也不在意竹枝曲要說的是什麽。而竹枝曲的沉默也叫鍾藍微微彎起唇瓣,後者帶著強烈惡意微笑起來,在她耳邊就道:“說不出來了嗎?為什麽呢?”


    “——因為你是騙子啊。”鍾藍笑眯眯道,她的一雙眼睛笑得就要彎起來,難得明媚的姿態叫竹枝曲看得心裏一驚。


    但是她說出的話,卻是叫人絕望的。


    竹枝曲想往後退,但是她根本就是再難以退後,一雙腿仿佛在地麵紮根,難以動彈。


    鍾藍也無意殺她,她雖是滿手血腥,但也不是見人就殺之輩,她領著軍隊繞過竹枝曲,繼續往前行進。


    而竹枝曲愣愣地站在原地,突然心底一種悲涼。


    那是一種做什麽都無濟於事、完全被世界拋棄的悲涼,那是一種根本難以反抗,咳命運無法抗爭的悲涼,她矗立在原地,背卻是愈發挺得筆直,她想哭泣,卻是發不出一聲嗚咽。


    為什麽?


    她想,為什麽就是不願意聽她說呢?


    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相信她呢?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就是要將她拋下呢?


    光度啊,我不曾背叛你。


    你卻不願意相信。


    曾經的竹枝曲全然將光度當成自己的信仰,她眼裏所看見的,目光所追隨的,心裏所敬仰的,隻有一個光度而已。


    就算曾經因為光度死掉,就算曾經被她拋下,就算曾經不惜生命將她背出血族的死亡之地。


    她都不曾後悔。


    那麽現在呢?信仰如同信任,同時被光度拗斷,她的世界又隻剩下一個人,看不到未來,看不到現在,看不到過去。


    苦苦糾纏的那些記憶湧上心頭,這時候的竹枝曲已經能做到堅強地不要哭出聲。


    她最大的支柱沒了,但她已經開始變得強大起來。


    不是為了向誰證明,她不是一個累贅,更不是為了向誰奔跑,付出所有努力。她要為了自己,為了讓自己強大起來而強大。


    有時候,力量要比鐵與血更加動人,有時候,力量要比脆弱的眼淚更叫人心折。


    她在乎的是什麽?


    光度,我不恨你。因為我將會超過你。


    竹枝曲咬緊牙關,她一步步往大戰場的中心位置走去。她的心裏一陣陣絞痛,眼前還有些發黑,但是她一個字都不會說出來。


    她必須倔強地將所有的痛苦都咬在牙底,就怕自己一出聲,那些所有的情感爆發出來會將她徹底淹沒。


    她會穿過鮮血和荊棘,將真相全部查明。


    鍾藍的內心並未是毫無波動,她並非是輕易就被蒙蔽的傻子,在竹枝曲的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她就心裏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曾經生活在末世裏,見慣了欺詐,她當然看得明白,竹枝曲並未有一絲欺騙。但是沒有看見欺騙不代表就會接受。


    鍾藍不認為她可以再接受竹枝曲。


    任何有可能接近她的人都不可以。就算是阿黛爾,也不過是一個攻略下來、設定為忠誠的數據。


    黎明嗎?


    黎明在哪裏?在這個世界,她看到的隻有黑暗。


    這一趟行事,她帶上的人除了奧奇麗,還有白臣。勒克斯被安置在血族宮廷內,估計他覺得已經被綁上光度的賊船,就算是出去也會被別的玩家群毆死。


    所以他在慎重考慮後,還是選擇留下。


    也成功避過了鍾藍對其的殺意。


    鍾藍頗為可惜地咂咂嘴,她比較傾向於將其殺了,以絕後患。


    而還沒到魔法世界的領土上,卻是碰上了一些不能避過的人。


    白臣上前,笑眯眯道:“遇上仇人了。”


    鍾藍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確定是仇人,不是親人?”


    白臣笑而不語。


    這白臣似乎早就知道這些人會在這裏等著他,絲毫沒有著急的表情。而那一邊的白家人似乎完全不擔心鍾藍會傷害他們,麵對許多血族士兵也沒有一絲懼怕的神色。


    仿佛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其實更像是毫無畏懼。


    白臣解釋道:“這是白家的死侍。”


    白家的死侍,就是將所有忠誠和生命都奉獻給白家的人,從小就從旁支選拔出來,進行各種殘酷教育,最後活下來的才能成為白家的死侍。


    而死侍的能力可怕,他們對白家的忠誠更為可怕。


    可以說,死侍是白家最犀利的先鋒。


    但是白臣懶懶的,貌似沒有再繼續講解下去的欲望,隻是笑眯眯看著鍾藍,似乎在等待她解決這一問題。


    “光度,希望你能將白臣交出來,我們需要將他帶迴家族做出嚴懲。”


    來者對著鍾藍的方向彎腰鞠躬,口裏則是毫不客氣地說道:“也許您不知道,現在的魔法世界已經是白家的天下,之前戰爭對您造成的影響,白家會補償給您的。”


    說到補償,鍾藍卻是微微眨動眼睛,笑眯眯道:“有什麽補償呢?”


    來者見鍾藍沒有直接拒絕,忙說道:“這件事可以事後商討,白家甚至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隻要不太過分,都可以滿足。”


    番外:秘密【洛弗爾篇】


    一直藏在洛弗爾心中有個秘密,誰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曾經養過一個小女孩,從一群垃圾堆裏撿來的。


    他問:你從廢墟裏出來的?


    小女孩連一聲迴答的力氣也沒有,模樣像極了垂死掙紮時候的人類,不知為什麽,洛弗爾還是撿起了她。


    人的一生中尚且有很多選擇,更何況血族擁有漫長的生命。


    哪怕故事已經終結,洛弗爾也不後悔那日的選擇。


    他前半生一直跟隨親王四處殺伐,從第一任親王跟到第二任親王,算是資曆最老的騎士。無論是在人類中,還是血族裏,他的傳聞永遠隻用四個字概括:暴戾使徒。


    被認為是純粹著追逐著血腥與榮耀,無視一切生命,僅僅聽從親王命令的一支箭,指哪殺哪。


    從未疲倦過。


    撿迴來那小女孩後,他卻有了新的娛樂。


    就是逗小女孩玩。


    小女孩很少笑,有時候隻是呆呆地坐在木凳上發呆。


    洛弗爾晚上出行,白天迴來,一直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小女孩不哭不笑可不行,他心裏大抵還是明白這人類女孩有心結。


    撿到這女孩的時候,她渾身是傷,就像是被家人丟棄在垃圾堆裏的。她能堅持活下來就已經是奇跡,但是每天保持著一張僵硬的麵孔,就是滿心喜悅她的洛弗爾都覺得心裏發涼。


    這孩子,應該多一點笑容。


    而不是向自己永遠封閉在過去的囚牢裏。


    他雖然不知道小女孩曾經經曆過什麽,但是現在既然被他救下,就是他的人。


    就算是個脆弱的人類,在暴戾使徒的守護下,也能成長為最鋒利的一把刀刃。


    可是小女孩可以嗎?


    時間一天天過去,;洛弗爾為小女孩取了個名字“諾雅”,擁有名字的那天,諾雅的眼睛微微眨動一下,一雙眼睛這才微微看向洛弗爾。


    漆黑漆黑的瞳仁裏開始有了洛弗爾的倒影。


    那時候的洛弗爾是興奮的,他恨不得小女孩永遠這麽望著自己。


    但是最親密的關係還是“父”和“子”不是嗎?


    他想將小女孩轉變。


    但他更想讓小女孩長大,像個正常人一樣長大,在她徹底長大之後,再將其轉變。


    這樣一來,擁有了青春也擁有了漫長的生命,再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輕易死去,多麽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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