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拚盡全力才說出的話,終於得到一個完整的答案。


    騎士也用她的行動宣誓了她的選擇,一手將竹枝曲抱起來的鍾藍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直覺上阿黛爾就想扭過頭,但已經疼痛到戰栗的心髒還在提醒著她。


    不要扭頭。


    不要動。


    你要給出最仇視的目光。


    你要相信:就算騎士拋下了你,你依舊王。


    阿黛爾憋住了全部的淚水和心痛,在那一時候,向鍾藍宣判:“我不會殺死你。”


    我恨你,但我不會殺死你。


    因為你曾並且現在是我的騎士。


    命令就是如此無常,當最後她要殺死她的時候,卻也同樣中了騎士的計劃,陷入沉睡當中。她就是算準了她心中的情感和選擇。


    還是因為相信她所說的話——我不會殺死你。


    阿黛爾不是不會說謊,在廢墟的日子裏每一天都在為了生存說謊。但是麵對騎士,她卻說不出一句謊言。


    但是為什麽感情不能對等,她所給鍾藍全部的熱切和真誠,卻不能作為等價交換。


    阿黛爾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


    一個完全記不住自己的曾經的騎士。


    她願意將騎士奉為“卓爾”,卻得不到一點迴應。


    到那時她才知道,她們是不同的。雖然不甚清楚,但是阿黛爾卻能感覺到一絲微妙的不同。他們,不會死。而她,於他們,也許是另一種不能接受的對象。


    滔天的仇恨叫她隻想將她狠狠摧毀,雙手折斷不算什麽,雙眼挖掉不算什麽,雙腿打斷不算什麽,最後給與最沉痛的一擊,也不算什麽。


    隻要鍾藍不死,一切都不算什麽。


    因為這些都抵不上阿黛爾沉睡百年的痛苦和思念,就算將鍾藍每一塊肉都狠狠吞下,也不能叫她有絲毫柔軟。


    她是仇恨的。


    因為太愛,所以太恨。


    如果再給阿黛爾一次機會,她寧願永遠都活在廢墟裏。


    如果再給阿黛爾一次機會,她寧願從來沒有去過宮廷。


    如果再給阿黛爾一次機會,她寧願成為真正的血腥女皇。


    可她做不到,誰也不知道,一個血族的王竟然曾經那麽依戀一個人類。


    就算隻是一個人類,也足夠她百年生命的消耗。僅僅隻是想著,就覺得心痛。


    她在最後徹底消失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呢?


    最美好的事情,就是依偎在騎士的懷抱裏死亡,就連渾身的灼痛也變得不在乎。


    曾經經曆過五感退化,在無知無覺的世界裏,唯一記得、在乎、想要看見的人就是鍾藍。


    尚且還記得她們初見時候的對話,懵懂的小吸血鬼質疑她的到來和承諾,而那時候的騎士是最溫柔、最值得依靠的。


    最讓她欲流下眼淚的就是,在騎士背上,被追殺的那些日子。


    活著。


    有一天竟然能有別的人來背負起她的生命。


    要是……背叛了,殺掉嗎?


    她——舍不得。


    第二十章 強稅地


    一行人過了有好些時候,從一個城市趕到另一個城市,在沒有交通工具的情形下,夜色已經落下帷幕。


    現在他們都處於城市的郊區地帶,周圍根本找不到可以住宿的地方。鍾藍身上沒有攜帶野外生存的帳篷,隻能從商店裏兌換一些。


    夜裏還要防範野怪的侵襲或者過路玩家的攻擊,鍾藍選擇了守夜,而竹枝曲和白臣則一人一個帳篷。


    到了半夜的時候,鍾藍就將彎刀插在地上,自己抱頭躺在草地上,仰望著夜空。


    夜空上並沒有多少星星,遠遠的看著隻有幾顆星是亮著的。鍾藍望著夜空發呆。


    黎明給了她一個和前世基本相似的場景,她所有的戰鬥欲望都在裏麵得到了滿足,但是每當一個人待在夜空下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一些本該忘記的記憶。


    從她一出生開始,就寄生在末世,從孩童時期到長大成有自己獨當一麵實力的少女之間,陪伴她最久的就是母親。


    一個基本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女人。


    眼看著她經曆了背叛、侮辱和為了食物而獻出尊嚴的事,最後隻有她將食物遞給孩子的時候,鍾藍才恍恍惚惚地覺得女人身上的汙漬褪去了一層。


    那時候她想:她的父親呢?


    也許世界上根本沒有父親這種東西。


    直到母親死亡,直到父親接走了她,這一段時間裏,她突然明白一個重要的道理:隻有自己拿起的武器才是自己的,隻有自己活著才是最真實的。


    別人……隨時可以拋下累贅。


    不要為了成為“不被拋棄的人”活著,那就隻能努力地丟下其他所有人。


    “光度,你在想什麽呢?”


    鍾藍在竹枝曲靠近的時候,就猛地轉頭向後看去。


    竹枝曲彎下腰,笑眯眯地說道:“我睡不著,出來看看你。”


    “……迴去睡覺。”鍾藍命令道。


    可是一旁的竹枝曲不吃她這一套,就嚷嚷道:“你別一言不合就轟我走啊!我就想過來陪陪你而已!”


    鍾藍抬眼,也沒吱聲,她往旁邊挪了挪,算是默認了竹枝曲的行徑。


    竹枝曲和鍾藍一樣也躺在地上,忽然興奮地扭過頭,就道:“真沒想到我們能在現實裏見麵,這算不算麵基啊?哦豁,真的人都和黎明裏不一樣!”


    “……”


    “星星有什麽好看的?我們來聊聊天,要是你看著看著就睡著了咋辦?”


    “……”


    “光度,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叫啥呢,你告訴我,我告訴你我的咋樣?”


    鍾藍瞥了一眼她,見她眼睛睜得很大,似乎很有興趣的樣子,也就道:“你要是精力充沛,就留你在這裏守夜,我去睡覺。”


    竹枝曲頓時嘴巴一撅,不滿道:“才不要。我一個人有啥意思,不過光度你為什麽帶著那個男的?還有之前那個女的和你好像啊,是姐姐嗎?”


    鍾藍答道:“有用。”


    “那姐姐呢?”


    “是。”


    ……


    一整晚上,竹枝曲似乎都很興奮的模樣,一直賴在草地上就陪著鍾藍聊天,而夜裏也算幸運,沒有遇到野怪偷襲的事,更沒有別的玩家從這裏經過。


    等到天剛蒙蒙亮,白臣便已經起來,當他推著輪椅從帳篷裏出來,而鍾藍和一臉困意的竹枝曲已經準備妥當,等收好帳篷,幾個人便一同上路。


    本來在商店裏可以兌換乘坐的道具,但是鍾藍的死經驗值已經用的差不多,道具比較貴,倘若用經驗值直接兌換很不劃算。


    幾人中也沒有會開車的,隻能徒步行走。


    一路上也就遇到些野怪,由於走的是城市邊緣位置,幾乎找不到一個玩家。沒有玩家也就少了爭鬥,竹枝曲對此很滿意。


    可是又走了一天,也見著天色暗了下來,鍾藍幾個卻遠遠地瞧見外圍有一片燈火。


    那是……玩家?


    鍾藍停下腳步,竹枝曲和白臣也跟著停止了動作。


    而在他們停頓下來之後,前麵燈火旺盛的地方卻傳來一陣喧鬧聲,似乎聽見有人喊道:“來人了!”


    來人了?這是發現了他們?


    鍾藍精神力一掃,立刻捕捉到在前麵的一個兵哨崗位有一個玩家在拿著夜視望遠鏡在看著這邊。


    鍾藍眼裏一陣藍光閃過,那個觀察敵人的玩家就當場猝死。


    還有人在尖叫:“阿誠死了!”


    竹枝曲雖然什麽都沒聽到,但是隱隱也能感覺到一絲不安。她有些踟躕地看了眼鍾藍的背影,就道:“光度,要麽我們繞道走吧。”


    “不用。”鍾藍淡淡道。


    果然,不出一會,那些玩家便往這邊趕來。他們有一大批人,手裏全部拿著武器,看著兇神惡煞的模樣。而其中一個玩家從人群裏走出來,手裏則捧著一本經書。


    他對著鍾藍三人微微鞠了一躬,很有禮貌道:“你好,我們是不會為難過路人的,請不用擔心。”


    “哦?”鍾藍淩厲地掃了眼周圍圍聚上來的玩家,忽然笑道,“既然不是為難的話,我們可否走了?”


    那男子卻是笑了笑,似乎也很無奈的模樣。說道:“但是你也看到了,我們一群人要養活是一件很困難的事,這附近都被我們給清理成安全區域,要從這邊走的話,總得交點路費吧。”


    竹枝曲瞪大眼睛,說道:“交路費?這塊地盤又不是你們修的!憑什麽交給你們路費?”


    那男子沒有說話,他身後的一名壯漢便走上前來,手裏提著斧頭,就道:“你這小女娃胡亂說些什麽?我們一群人為了清理這片安全區域付出了幾條性命,不就交些路費有什麽不對!”


    一直緘默不語的白臣卻笑道:“你怎知過路的玩家需要你們清掃?況且,這應該是塊刷怪的好地方吧。”


    壯漢頓時無言以對,隻能看了眼領頭的男子,默默退下。


    而那男子眯起眼,收起了一臉虛偽的笑容,問道:“那麽,你們到底是交還是不交?”


    “隻怕你們拿不起啊……”鍾藍輕輕說了句話,對方似乎沒有聽清楚,而這時候鍾藍已經話音一轉,反問道,“什麽路費?”


    見眼前三隻肥羊似乎很好說話,男子笑道:“好說好說。一個玩家1000經驗值就行。”


    第二十一章 競技場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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