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藍倒抽一口氣,趁機從他的腳下掙脫出來,收迴鐵劍便顛簸著朝走廊盡頭跑去——她必須要趕在薩裏蘇醒前藏起來。


    必須要——藏起來!


    還好,這種狀態的薩裏精神太脆弱,近距離的感官控製對他的作用竟然有足足一分鍾,等到他眨眨眼睛迴神的時候,已經發現腳下的賤奴消失不見。


    整條走廊傳出他憤怒的嘶吼聲,就像一隻野獸的咆哮,帶著死去活來的瘋狂,好像從地獄爬迴人間報複仇人的死神,他握緊了寶劍,腳下走路生風,一路不斷閃動著身影,很快就穿梭了整條走廊。


    他要找到那個賤奴!膽敢從他腳下逃脫的賤奴!


    憤怒同樣衝昏了他的頭腦,他完全沒察覺到隱匿在黑暗裏的鍾藍正一路遠遠跟隨在他身後,窺探著他,並養著傷。


    鍾藍從包裹裏取出之前剩餘的半瓶中瓶止血藥劑,小心地不發出聲音,將其敷在肩膀和肚子上,等清涼的感覺蔓延傷口,這才悄悄丟下空瓶,繼續潛行跟蹤薩裏。


    “係統,查看包裹。”


    眼前顯示:


    包裹:神秘的鑰匙(可以開啟死亡城堡副本的特殊道具),舊部騎士徽章(吸血鬼舊部騎士等級身份徽章,星月型),菲菲的紫水晶項鏈(來自菲菲的祝福,可以抵擋三次致命傷害),舊部騎士徽章(吸血鬼騎士等級身份徽章,勾月型。來自洛弗爾的掉落物品),假麵(該狀態下任意捏造臉型,隱藏等級昵稱等狀態,時效為1小時,冷卻時間24小時,可升級),“貴族終結者”稱號(佩戴對貴族攻擊力加成百分之50,防禦增加百分之50)。


    “這個稱號不錯……佩戴‘貴族終結者’稱號。”鍾藍有些後悔不在戰鬥前佩戴這個稱號。


    頓時狀態欄上多了一行顯示:貴族終結者(對貴族攻擊力加成百分之50,防禦增加百分之50)。


    渾身一輕,中瓶止血劑的效用也顯現出來,不僅肚子和肩膀上停止了流血,破碎的傷口也逐漸複原。


    她更加小心地跟蹤著薩裏。


    薩裏一點也沒察覺到身後尾隨的人,他一路狂奔到一樓大廳,直到看清楚裏麵血腥慘烈的景象,他整個臉上的表情都崩裂開來,好像難以忍受一樣拚命嘶嚎,這痛苦的聲音驚得身後的鍾藍都縮迴了腳步。


    看來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薩裏完全不在乎四周貴族和管家們的死屍,完全不在乎他們的慘相,完全不在乎自己血腥的秘密被發現……他隻是顫顫巍巍地走進大廳中央破碎的肉塊。


    肉塊從罐子裏掉落,浸滿的鮮血也不停地往外冒泡,暴露在空氣中很快就腐爛了,站在遠處的鍾藍甚至都能聞到一股腐臭味。


    可是薩裏卻好像沒有一點感覺,拋卻了味覺拋卻了嗅覺,隻是顫抖著手掌,用冰冷的懷抱將肉塊納入懷中,這個冷漠扭曲的男人最後終於流下了眼淚。


    “死掉了,弗麗雅死掉了。”


    “我殺死了弗麗雅。”


    “我想殺死弗麗雅。”


    破碎的句子帶著叫人心驚的痛和愛,鍾藍靜靜地站在薩裏的身後,等待著他最後的這點清醒,也等待著最後一擊。


    第十九章 生路


    薩裏懷裏的肉塊被他擠得粉碎,幹淨的衣服上沾滿了全是碎肉和血跡,麵色沉靜下來。


    他慢慢將肉塊捧在手心裏,輕輕烙上一吻。


    平靜而神情的模樣叫人看得毛骨悚然。


    鍾藍攥緊了手裏的鐵劍,等待著他迴頭。


    即使到了這一個叫人無路可逃的結局,她依然不相信這是死局。從觸發劇情開始,就應該在指引著最後的結局,如果結局注定是這個男人的瘋狂的話,鍾藍也不會甘心被虐殺的。


    他有自己殺人的理由,但鍾藍也有自己活著的理由。


    避無可避,隻能自己謀求一線生機。


    “薩裏大人。”她緩緩開口。


    薩裏仿佛一下子被從夢中驚醒一樣,蜷縮著的身子僵硬起來,然後麵向鍾藍,筆直的站立。從衣領到褲腳上全是鮮紅的肉塊,薄薄沒有血色的唇瓣也被紅血浸染,連帶著之前被葉梓華劃傷的臉頰,看上去顯得格外狼狽。


    但他依舊是個堅挺的軍人,哪怕手上的武器已經難以握住,哪怕心髒疼痛得就要窒息。


    他依舊可以站立在這片叫人窒息的血海裏,安靜地看著鍾藍。


    冰藍的眼裏浸著最深沉的孤獨。


    “這可是我見到的薩裏大人最正常的一次呢。”鍾藍笑道,盡量維持著神經不緊繃。


    “從一開始來到城堡,我和我的夥伴們就麵臨著生命危險,當時就想著,這城堡的主人一定是個惡魔……也許還飲食人血。”鍾藍微微笑起來,“可是直到我們真正和您碰撞,才發現您不僅是個惡魔,還是個武力強橫的變態……以我們脆弱的身體根本沒法和您抗衡,我想您對於我們是不屑一顧的。所謂的停止追捕,親自獵殺不過是戲弄耗子的行為……隻是您沒想到我還活著……居然還有一個您眼中的賤奴還活著……”


    薩裏沒有表情地注視著鍾藍,也沒有去抓寶劍的傾向,隻是一直站立著。


    鍾藍並沒有因此放鬆,但是哪怕心跳再快,她還是按捺住了,緩緩向前走去。


    “大人,您還記得,我對您說的……我愛著弗麗雅嗎?”鍾藍道,“盡管我們的身份天差地別,但是我們的感受想必一樣:弗麗雅是光,黑暗裏的光。我想生活在黑暗裏的人沒人想要放開這一點溫暖,隻想著……攫取、攫取、不斷的攫取。可是大人,我和您不同的是……我還想要守護呢!”


    “您不想殺死弗麗雅,但您還是殺死了。”


    “起初我猜測,您是因為弗麗雅占有著太多的寵愛,您想通過得到弗麗雅來得到這些寵愛,也想通過得到弗麗雅來得到她身上所有的光。您囚禁著弗麗雅,似乎這樣就可以滿足您扭曲的占有欲……但是最後您發現這樣遠遠不夠,您沒法得到一切,您開始憤怒、瘋狂,您最後還是忍不住……殺了弗麗雅,想著這樣就好了……”


    “後來我才發現,也許這些想法都是片麵的。”


    鍾藍口中的話稍稍停頓,終於引來了薩裏臉上皮肉的微微顫動,他抬眼看向她。


    她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您從一開始就憎恨著這個城堡裏的所有人啊!您苦澀悲苦的童年都在所有人的欺淩無視下度過,您的父親拋棄了您,您的母親離開了您,您的後母更是厭惡您。從您蘇醒開始,便在密室裏度過無數個日日夜夜,您以為世界就是這樣……您就該如此……可是為什麽,您還有個妹妹呢?”


    “同樣是孩子,她卻可以擁有城堡裏所有人的尊敬和注視,她卻可以擁有父母所有的溫暖和關愛,您以為她是光……您想靠近她,卻發現越是靠近越是叫自己灼痛。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生活在陽光裏,您卻隻能卑微地縮在塵埃裏。她與愛相伴,您與刑罰度日……您想著,為什麽?”


    說著說著,鍾藍的腦海裏逐漸浮現出小男孩在鞭打後蘇醒,對著女孩緩緩伸出手卻又猶豫著縮迴手的樣子,想著男孩明明想要擁抱女孩,卻還是把她趕走的樣子,想著男孩最後的困惑——為什麽?


    沒有說出來的話,我來替你說。


    “為什麽她可以輕易擁有的東西您卻拚盡一生也得不到?為什麽她坐享了所有人的愛後還想著再來占據您的愛?明明……明明她才是最自私的人啊!”鍾藍微笑著,眼角滑下淚水,“您已經一無所有,卻要被掠奪。您……甘心嗎?”


    眼前的男人終於受到了觸動,他微微蠕動了嘴角,似乎想張口說些什麽,但還是訥訥地任由鍾藍訴說下去。


    “其實您早已病入膏肓,在曾經無數個不平的夜晚裏。您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內心疼痛的萬一。您最終還是選擇了愛,用您的愛去掠奪弗麗雅的愛,你決定要把……光拖入黑暗。”


    “您成功擁有了弗麗雅,並且叫她的神智幾乎為您所有。您聯合其他貴族,奪去了爵位,殺死了父親,殺死了母親,將他們拋屍花園。您在報複……童年那些虐待的痛。可是實際上,您心裏欺騙不過自己,您最恨的人,還是弗麗雅。”


    “殺的欲望和愛的欲望交織,您的病情愈發嚴重,最後您還是選擇了騙殺,讓弗麗雅認為您愛著她,並親手虐殺她。從此……兩個人形影不離。”


    “可是重病的您,漸漸產生幻覺,您認為弗麗雅一直都是站在您這邊的,是殘忍的父母殺了弗麗雅……您開始想著複活她。用您一直想要的東西,您編織出一個複活的方法:血、生命、愛情。您可以給出足夠的血和生命,但是您永遠給不了愛情。因為啊……哥哥殺死了妹妹,因為恨。”


    每一個字都清晰地鑽入到男人耳裏,薩裏冰藍的雙眼顫了顫,方才滑落的眼淚已經幹涸,除了鮮血,看不出他是剛才崩潰的人。


    足夠冷靜,也足夠可怕。即使是鍾藍也不清楚他心底是怎麽想的,隻能冒著最大的危險,一邊靠近薩裏,一邊將內心可怕的猜想一一述說出來。實際上,究竟有多麽小心地窺探著薩裏的神色,也隻有鍾藍自己知道。


    “大人,您給不了的愛情我給,您擁有不了的愛情我給。您不需要接受,隻要沉默地聽我述說。”


    鍾藍單膝跪地,一臉虔誠地看向薩裏。


    此時他們的距離僅僅隻有一步之遙,隻要薩裏輕輕的揮動寶劍,便可以收割下鍾藍的腦袋。


    但是她還是穩穩地跪下,虔誠而專注地凝視著他。


    “我將愛情獻給您,不是因為恐懼,不是因為憐憫,不是因為移情,而是我仰慕您。”


    “您應該像弗麗雅一樣快樂,而不是活在扭曲的夢裏。”


    “噩夢一樣的記憶和疼痛,我可以理解您。請接收——奴隸的愛情。”


    沉默了將近一個世紀,空氣滿滿的腐屍味叫人作嘔。薩裏一動不動地任由鍾藍注視著,他微微移動眼珠,冰藍的珠子同樣望進少女的眼底。


    才發現,原來少女的右眸竟是灰藍無神的,另一隻眼則便劉海遮住。


    他盯著這隻瞎掉的眼珠,不知為什麽,突然伸出雙手——


    鍾藍明白了。


    她同樣向前伸出雙手——


    “噗嗤”。


    鐵劍穿過血肉的聲音。突然拔出的鐵劍直接貫穿了薩裏的胸口,在背部露出長長的劍身。


    “滴答滴答”。


    鮮血從心口流竄出來。薩裏仿佛毫無知覺地依舊凝視著鍾藍,還是堅持著伸出雙手。


    鍾藍鬆開執劍的手,保持著擁抱的姿勢,和薩裏輕輕地碰觸。


    兩人同時顫抖。


    “您痛苦地殺死了深愛的妹妹。”這是事實。


    “如您所願——”解脫吧。


    鍾藍在他耳邊低語。


    男人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冰藍的雙眸逐漸模糊,而臉上卻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他用力著、用出最後的力氣抱緊了鍾藍。終於開口。


    “我接受——賤奴的愛。”


    就算口口聲聲不離“賤奴”二字,這神色卻是出奇的溫柔呢。


    鍾藍等待著懷裏的男人逐漸失去知覺,最後將冰冷的軀體放置在碎肉邊上。


    冷冷的、帶著寒意笑出聲:


    “可惜我給你的,都是謊言呢。”


    ——


    “叮……恭喜勇者光度通關10級b級難度副本‘死亡城堡’。通關完美度s級!”


    “叮……恭喜勇者光度收獲副本結局碎片‘奴隸的愛情’。”


    第三卷 鳳凰於飛


    第一章 部落


    鍾藍有些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道:“脫離副本吧!”


    話音剛落,一道光便將她籠罩,轉眼間她就迴到了訓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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