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太醫都跟世宗搖頭,將床上的這位帶迴宮他們沒什麽意見,隻是這位進宮之後,還能不能活下來,他們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世宗看兩位太醫都搖頭,便沒再提帶安錦繡迴宮的事,隻是問榮雙道:“她怎麽還不醒來?”

    榮雙說:“聖上還是讓夫人多睡一會兒吧。”

    世宗坐在了床上,抬眼看看兩個還站在他麵前的太醫。

    “臣告退,”向、榮二位也不是沒有眼色的人,忙就往客房外退。

    世宗扭頭看向睡著的安錦繡,就算是在睡夢之中,這個小女子也是深鎖了眉頭,“你這還是不信朕?”世宗手摸著安錦繡的眉間,低聲自語道:“看來上官勇朕是不能動了?”

    安錦繡在自己的這個夢裏,除了身陷一片漆黑之中外,什麽也沒有,無來路也無去路,她就站在這片漆黑中,茫然四顧。前方有孩子的哭聲,像是平安,安錦繡便往前跑去,隻是那哭聲就在她前方,她卻怎麽也追不上,身後突然又有上官寧叫大嫂的聲音,如往常一樣調皮跳脫,安錦繡迴身又去追這聲音,隻是仍舊追不上。黑暗中,最後隻剩下安錦繡一人在奔跑,那兩個聲音早就消失不見,陷入這夢中的安錦繡知道,自己永無出路了。

    世宗躺在了安錦繡的身邊,雖然如今佳人在側了,但是他也累了,他要好好想想該怎麽處置太子,想想城南舊巷的那場大火。

    日落之後,庵堂裏還是如往常一般響起了出家人的晚課頌經聲。

    世宗的小憩被庵堂裏響起的鍾聲打斷,睜開眼,看見被他摟在懷裏的安錦繡麵色潮紅,嘴中喃喃自語,世宗仔細聽了,也沒聽出來安錦繡在夢囈些什麽。

    看著榮雙又被世宗叫進了屋去,向遠清突然就覺得自己主修外傷,是他年經時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宮中的女人沒有多少機會能受外傷,也不會有人找他這個治外傷的大夫說什麽生子,調養的事情,所以比起榮雙這個倒黴蛋,向遠清的日子一向要好過很多。

    榮雙進屋一看安錦繡的樣子,就知道這位大病一場的下場是逃不掉了。

    安錦繡被榮雙用針紮醒,睜開眼時,眼中的陰冷讓榮大太醫的手就是一抖。

    “錦繡?”世宗探頭來看安錦繡,喊著安錦繡名字的聲音中帶著關切。

    “聖,聖上?”安錦繡看見了世宗的臉,馬上就迴到了現實中。

    榮雙看著麵前又是一副茫然神情的安錦繡,懷疑

    自己方才是看錯了,一個人再會變臉也不可能變得這麽快。”什麽也別說了,先把藥喝了,”世宗搖手讓安錦繡不要說話。

    吉利端著一碗已經涼了一會兒的湯藥走了上來。

    安錦繡哪能讓這個太監伺候她服藥,她現在看見這個太監就作嘔。自己強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安錦繡伸手就要接藥。

    吉利卻還不敢讓安錦繡自己服藥,一臉恭敬地對安錦繡道:”夫人,奴才伺候您。”

    安錦繡求救一般地看向世宗。

    世宗出人意料地從吉利的手中拿過藥碗,對安錦繡道:“你總得習慣讓人伺候,這一迴朕喂你喝。”

    安錦繡一口苦藥入喉,麵色訕訕地對世宗小聲道:“妾,妾身有丫鬟。”

    世宗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安錦繡的話後,世宗是放聲笑了起來,說道:”你這丫頭,他是一個太監,你就把他當作女人一樣使喚,你在他的麵前還要害羞?“

    安錦繡紅著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吉利,張嘴要說話。

    吉利卻在安錦繡開口之前就給安錦繡跪下了,說:”奴才伺候夫人是奴才的福份。“

    世宗一勺藥又送進了安錦繡的嘴中,笑道:“宮裏太監比宮女多,你若是習慣不了,以後還怎麽在宮中生活?“

    安錦繡把頭一低,看著像是體力不支的樣子,又像是麵子上被世宗說得過不去的樣子。

    “你們下去吧,”世宗一邊命榮雙和吉利退下,一邊就一手端著藥碗,一手把安錦繡扶躺下了。

    榮雙出了客房後,就看向了吉利,說:“大總管,看來我們還得在這庵堂裏多呆些時日了。”

    吉利隻是笑笑,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世宗對於一個已經到手的女人還能這樣捧在手心裏。

    “大總管,”榮雙這時就想從吉利這裏要一句話,世宗對這個安錦繡到底是個什麽打算。

    “再看看吧,”吉利小聲對榮雙說:“等她進了宮後,我們就知道這位夫人到底是個什麽命了。在這裏,我們小心伺候著就是。”

    榮雙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這個安錦繡就算是入了宮後,還是能活下來。隻是隻憑一個感覺的事,他不好跟吉利說。

    客房裏,被世過喂完了藥的安錦繡問世宗道:“聖上,妾身的父親知道妾身還活著嗎?”

    “怎麽,”世宗說:“你想見他?”

    “妾身怕

    他罵妾身。”

    “他如今怎麽敢罵你?”世宗道:“他知道你沒死的事,這件事朕不打算瞞他。你若想見,朕就讓他來見你一麵。”

    安錦繡心裏有些訝異,以為要費一番心思才能讓世宗答應讓她見安太師一麵,沒想到她還沒說要見安太師,世宗便自己說了。

    “他這個父親對你還算好?”世宗卻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點頭,“父親待妾身和弟弟一向不錯,其實安府中人不曾虧待過妾身。”

    世宗摟著安錦繡,下巴抵著安錦繡的頭發蹭了一下後,歎了一口氣。這個小女子到了今天,也沒想明白,她的嫡母和嫡姐是想害死她的?也罷,世宗隨後又想,這個小女子笨一點也好,他反正也不喜歡太精明世故的女子,偏偏宮裏最不缺的就這種女子。

    “聖,聖上,”安錦繡這時又結結巴巴地喊世宗,仰頭看一眼世宗,馬上又把頭低下,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

    “你這個丫頭啊,”世宗道。

    丫頭?安錦繡仰頭又看了看世宗,世宗四十出頭的年紀,喊她一聲丫頭也平常。

    世宗道:“朕不會動上官勇,他還是朕朝中的將軍,這下你這丫頭放心了?”

    安錦繡嘴唇哆嗦了一下,把頭主動靠在了世宗的懷裏,低聲道:“妾身隻求一個心安。”

    世宗想著榮雙說的話,懷裏的小女子心脈已經不好,再悲傷過度,患上心悸的毛病,這輩子也別想好了。不殺上官勇就能讓這丫頭心安,那他就不殺上官勇,日後將這武夫遠遠的遣走,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

    安錦繡埋首在世宗的懷中,看著順服,心裏卻在猜著世宗不殺上官勇這話的真假,她不會信什麽君無戲言這樣的傻話,帝王向來翻臉無情,隻一句話,還保不住上官勇的命。

    “朕在宮中還有事,朕讓你父親這就來見你,你得向朕保證,見到你父親後,不準再哭了,”世宗對安錦繡道:“跟朕說,你哭還是不哭了?”

    “不哭了,”安錦繡道:“以後都不哭了。”

    安錦繡柔順的樣子,讓世宗想起家貓,身子不自覺的又有些發熱了。昨夜他神智不清,沒能好好品味這個小女子的滋味,不過,世宗摸一下安錦繡的臉,這個小女子如今連車馬顛簸都經不住,哪裏還能再承歡一次?來日方才吧,世宗把安錦繡又好好地看了一迴,這張臉病容之下尚且傾城,若是換上宮裝,不知道要美豔到何種地步。

    “聖上?”見世宗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安錦繡有些著慌。

    “朕明日再來看你,吉利是朕身邊的太監,朕將他留下來伺候你,”世宗在安錦繡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後,說道。

    “吉利?”

    “就是方才進來的那個太監。”

    “妾身有點怕他。”

    “你是主子,他是奴才,你怕他什麽?”世宗好笑地問安錦繡道。

    安錦繡小聲道:“妾身聽屋外的人,都喊他總管。”

    吉利在宮裏管事已久,氣勢上跟一般的太監是不同,安錦繡連自己的嫡妹都拚不過,麵對吉利,想到這裏,世宗隻得再退一步,說:“先讓他伺候著,朕會再選一個老實的來伺候你。”

    安錦繡這才點了頭。吉利這個大太監前世裏投靠了白承澤,是個心狠手辣的人,這樣的人她安錦繡用不起,也不能讓他留在身邊礙手礙腳。

    世宗喜歡安錦繡,可是也不會放下國事不理,又安慰了安錦繡幾句話後,便起駕迴宮去了。

    安錦繡在世宗走後,看到了被吉利領進房來的紫鴛。

    “夫人,”吉利對安錦繡笑道:“這丫鬟是在夫人身邊伺候慣了的人,奴才把她給夫人領來了。”

    安錦繡忙跟吉利道謝,一句道謝的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吉利暗自好笑,這樣小家子氣的女人,到底是怎麽迷了聖上的眼的?還是說世宗大家閨秀看膩歪了,才又想著這種小家碧玉了?其實安錦繡這個樣子,在吉利看來離小家碧玉也還差著一大截路呢。“夫人跟紫鴛說一會兒話吧,奴才就不打擾了,”心裏看不上安錦繡,可是吉利與安錦繡說話時,還是一臉的恭敬。

    “有,有勞吉總,總管了,”安錦繡還是把話說得結結巴巴。

    吉利轉身就走了。

    紫鴛在吉利走了後,才敢看著安錦繡掉眼淚,從昨天到今天,對於紫鴛來說也是整個世界天崩地裂了一般,“小,小姐,”紫鴛跑到了安錦繡的跟前,哭道:“這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怎麽一下子大家都死了呢?”

    “不哭了,哭也沒用了,”安錦繡抬手替紫鴛擦了擦眼淚,說:“紫鴛丫頭,一會兒我父親會來,我讓他帶你走,你不用再跟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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