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顏看著自己惶恐不安中的母親,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安錦繡就能讓太子的地位更穩了?說到底不過一個女人罷了。

    “錦顏,”秦氏被安錦顏看得心慌。

    “歡心罷了,”安錦顏聲音很低地對秦氏說道:“不過就是一個歡心罷了。母親你知道討聖上的一個歡心有多難嗎?太子努力一年,兢兢業業也不見得能討得聖上的一個歡心。”

    不遠處的灌木叢裏這時發出了聲響,聲響不大,但安錦顏和秦氏都聽了一個真切。

    “誰?!”母女二人同時看向這處灌木叢,大聲問道。

    後麵的宮人們聽見安錦顏大聲說話了,忙都趕了上來。

    安錦顏看著在雨中不停晃動著枝葉的灌木叢,臉色在一瞬間變得蒼白,有人聽到她說的話了?“去看看,”安錦顏命自己的宮人們道。

    就在宮人們要上前查看時,一隻體形很大的夜鳥從這處灌木叢裏飛了出來,直接展翅往天空飛去。

    秦氏雙腿發軟地對安錦顏道:“原來一是隻鳥。”

    安錦顏卻還是對宮人們道:“去看看。”

    一個宮人壯著膽子走到灌木叢前,用手撥了撥長在一起的矮木藤蔓,然後走了進去。“娘娘,這裏什麽也沒有,”這宮人在看到這灌木叢中沒有人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站在灌木叢裏,就向安錦顏稟道:“娘娘,奴婢看過了,這裏什麽也沒有。”

    安錦顏這才放了心,身邊的這幾個宮人是不能留了,可是如非必要她真的不想多殺一一人。

    一陣山風刮過,整個山林的樹枝灌木似乎都在風中晃動了起來,枝葉搖動碰撞發出的嘩啦聲響徹了整座山林,排山倒海,如同山間神靈的怒吼聲。

    秦氏為求心安,雙手合十念起了佛經。

    安錦顏卻隻是打著一把宮中山水畫麵的油布傘站在雨中,不信神佛的人這時候最是平靜,“母親還是站到傘下來吧,”她拉了秦氏一下,說道:“淋多了雨,病了怎麽辦?”

    繡姨娘在山間奔跑著,突如其來的一陣山風將她踉蹌奔跑時發出的聲響都掩蓋了去。聽到了秦氏和安錦顏的話後,驚怒之後的繡姨娘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她要去救自己的女兒。明明是泥濘濕滑,一點也不好行走的山路,繡姨娘卻跑得飛快。

    京都城南的舊巷裏,外出為生計奔忙的人大都都已歸家,家家戶戶閉上了門戶,吃飯早的人家已經吃完了晚飯,準

    備歇息了。上官睿與十幾個農人們卻還是在桌前把酒言歡,桌上的酒菜也才消下去一半。

    在房中吃了飯的上官寧,本來打算要等安錦繡和紫鴛迴來後再睡,結果小女孩熬不得夜,一連打了好幾個嗑睡後,被奶娘哄著睡下了。

    奶娘抱著平安,跟來家中幫忙的婦人們在廚房裏一起吃飯,女人們在一起聊著家常裏短,這一頓飯吃得也是開心。

    大門外傳來了敲門聲,上官睿放下手中的酒杯,對農人們笑道:“我大嫂迴來了,各位稍等,我去開門。”

    奶娘在廚房裏也聽到了敲門聲,也當是安錦繡迴來了,抱著平安從廚房出來,一手還打著傘去門口迎安錦繡。

    這時上官睿已經到了大門前,一邊開門一邊對門外的人道:“雨下這麽大,路上不好走吧?”

    門外的人聽見了上官睿的聲音後,停止了敲門。

    上官睿把門拉開了一道縫,剛想喊一聲大嫂,頭頂上有一道閃電打了下來,上官睿看見門縫那邊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大嫂,而一個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眼睛的男子。上官睿本能地想將門關上,可是門外的人動作比他這個書生的要快得多,一腳踹開門後,門外敲門的這個人將上官睿連同上官家厚重的大木門一起踹飛起來。

    上官睿被木門壓在了地上,想掙紮著起身,卻被一把隔著門紮下來的刀尖紮在了肩胛上。上官睿還在愣神的工夫,又一刀紮在了他的腹部,這一刀讓上官睿連一聲唿喊都沒來及發出,就在木門下昏死了過去。

    在前廳喝酒的農人們就看見一夥穿夜行衣的男子闖了進來,這些走路連聲音都沒有的人進來後,看見前廳裏竟然還有十幾號人,也都是一愣。

    “你,你們是什麽人?”王老頭兒起身高聲問道。

    “還愣著幹什麽?”男子中有一個低聲喊了一句:“殺!”

    有的時候,殺人真的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特別是當一群訓練有素的殺手麵對一幫手無寸鐵的農人們時。農人們沒能弄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也來不及反抗,就已經被這些黑衣人們一一砍翻在地,刀刀都是砍斷咽喉,殺人的人不給他們留一點活命的機會。

    奶娘抱著平安來到前院,看見的就是上官睿被木門壓在地上,一個黑衣人隔著木門,連紮了上官睿三刀。奶娘把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尖叫聲硬咽了迴去,抱著平安就往上官寧的院子跑,想帶上官寧從後門逃出去。

    黑衣人們衝進上官家後,就

    分了兩撥,一撥在前廳裏大開殺戒,另一撥直奔上官家的後院。他們接到的命令是這戶人家不留活口,所以呆在後院的女人們也不可以放過。

    奶娘聽見了身後前廳裏的慘叫聲,也聽到了身後有人在喊你們去後院。奶娘衝到了廚房門口,想先讓這裏麵的婦人們快跑,可是進後院的黑衣人們已經先她一步衝了進去。黑黢黢的院中,奶娘也看不清這些黑衣人站在那裏,無處可逃之下,奶娘捂著平安的嘴,躲進了廚房外的柴火堆裏。

    上官寧和紫鴛住著的房間門被人一腳踹開後,衝進來的黑衣人沒有因為在被窩裏剛被驚醒,還在揉著眼睛的人隻是個小女孩而手下留情,一刀下去,上官寧的脖頸幾乎被砍斷,氣管斷了後,小女孩的臉上還掛著半睡半醒時的懵懂,卻已經不會再唿吸了。

    奶娘躲在柴火堆中,聽著廚房裏的慘叫聲消失。血水從廚房的門檻縫隙裏流出來,跟外麵地上的雨水混在一起,流了一地,奶娘能聞到人血的腥味,但是看不見院中的地麵已經盡是血水了。

    “做完了?”為首的黑衣人在確認前廳裏的人都死透了後,來到了後院這裏,看了眼廚房裏的屍體後,問手下道:“所有的房間都查過了?”

    “都查過了,左邊的耳房裏有一個小女孩,屬下已經將她解決了。”

    為首的黑衣人走到了柴火堆前,看了一眼,突然就拿已經沾著血的刀在柴火堆裏連戳了幾下。

    奶娘死死地護著懷裏的平安,她慶幸昨日安錦繡才從街上買了可用兩個月的柴火,這個柴木堆夠高夠寬,足以讓她藏身。

    “放火,都燒了,”為首的黑衣人在柴火堆中戳了幾下後,聽著裏麵沒有聲音傳出來後,才收了刀,命左右道。

    下著大雨的天,想要放一把將一座宅院都燒掉的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黑衣人們在上官家的裏裏外外都澆上了油,澆完了油後,一個黑衣人將一個火把遞到了他們的頭領麵前。

    頭領這會兒正站在前廳的院中,看了看前廳裏橫七豎八的屍體,說了一句:“他們最後一頓飯吃的不錯,這樣死了也是個飽死鬼,這些人的運氣不錯。”

    大火將上官家不大的宅院整個吞沒。

    站在門前的黑衣人看著火順著風勢,將上官家鄰人們的房屋都席卷之後,為首的黑衣人才對手下道:“我們走。”

    九名黑衣人消失在城南舊巷的巷口,很快就沒了蹤影。

    昏迷中的上官睿被

    剌鼻的煙味嗆醒,稍稍動一下身體,傷口處的劇痛幾乎讓上官睿又昏了過去。求生的本能,讓上官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木門。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大雨中的一片赤紅。

    “寧兒!平安!”瘋了一般的上官睿往後院衝去,院牆倒下,堵住了他的去路。就在上官睿手腳並用,想從這堆燃著火的廢墟上爬過去時,他身後的前廳也在大火中轟然倒塌。

    “死人,這裏麵全是死人!”

    上官睿聽見了趕來救火的鄰人們驚恐的叫聲。

    等上官睿衝進了後院,在讓他幾乎無法唿吸的濃煙中,上官睿看到了前院地上的那具屍體,他的小妹已經被一團火焰包裹住。殺了上官寧的人,將這女孩兒的屍體從屋中拎出,扔在了院中的血水裏。

    “全是死人,上官家的人都死了!”

    “快去報官啊!”

    “先救火啊!”

    ……

    在鄰人們聲嘶力竭的叫喊聲中,上官睿摸到了一塊鐵製的牌子,他們家沒有這種東西。手腳都被燒傷的上官睿也感覺不到疼,他隻知道他的小妹和小侄兒都沒了。

    “你們是什麽人?”失魂落魄的上官睿又聽見了鄰人們的喝問聲,隨後就是人瀕死之前的慘嚎聲。

    九個黑衣人去而複返,對著來救火的鄰人們也是一陣砍殺。在火裏的屍體沒有被燒成灰之前,他們不允許任何人來救這場火,哪怕這場火已經將半條城南舊巷都吞沒了。

    上官睿沒有迴頭去看後麵的殺人場景,他這個時候對兇手是誰不感興趣,上官睿隻想到有人要殺了他們全家,安錦繡還在外麵沒有迴來,他得去找安錦繡,帶著安錦繡一起逃走。上官睿跌跌撞撞地從後院已經塌了的院牆裏跑了出去。

    火光映紅了京都城南的天空,這個夜晚對於京都城南的人們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為首的黑衣人看著上官家的宅院不複存在之後,對自己的手下說了一聲:“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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