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啟濯想起來, 江辰似乎對蕭槿格外照顧。因而他聽李媽媽那話的意思, 忍不住想, 江家會不會是有了跟蕭家做親的意思。

    衛啟濯心中翻湧,然而麵上卻絲毫不顯, 搖頭笑道:“沒有什麽。”

    衛啟渢見他如此,也並未追問,仍舊說笑著與他迴了住處。

    後院花廳。季氏跟吳氏閑談半晌, 漸漸聽出了吳氏的意思, 一時倒有些為難。

    蕭家與江家做了多年鄰居,兩廂經常走動,她對江辰算是了解,江家方方麵麵也是沒得挑,隻是江家雖好, 卻也不是頂好的。

    季氏身為母親, 總是想讓女兒盡可能嫁最好的。亦且蕭槿如今年歲不大,她還想趁著這兩年再留心選一選看一看。

    吳氏見季氏有所猶豫, 忖量一迴,笑道:“其實也不急, 夫人慢慢考慮便是。”

    她也不求季氏當場就能應下, 畢竟蕭槿要模樣有模樣要家世有家世, 年歲小不著急, 季氏想多思量思量也不足為怪。

    季氏含笑點頭, 又跟吳氏扳話一迴, 便將人送了出去。

    吳氏走後, 季氏在屋內坐了片刻。她雖覺得江家不是最好的,但又忍不住想,嫁人這種事終歸是要女兒自己合心意才是。然而她又拿不準女兒的心思。

    季氏斟酌半晌,輕歎一息。

    還是應當去問問女兒的意思。

    晚夕,季氏將蕭槿叫到了她房裏,拉著她問了些日常瑣碎,跟著話鋒一轉,詢問她平日裏跟江辰兄妹玩得如何。

    蕭槿點頭道:“挺好的,他們兩個平素對我頗為看顧。”

    季氏踟躕了半晌,才道:“我是問……你可覺著,你對那江家的哥兒有何……不一般的情愫?”

    蕭槿聞言一愣,跟著意識到季氏在問什麽,搖頭道:“沒有沒有,娘想到哪裏去了。”

    季氏盯著女兒望了須臾,本想問問她可另有中意的人,但看她神色落落,答話時也不見赧然,覺著大概也是沒有。

    季氏按了按眉心。她家姐兒明年就十二了,但全然沒有如別家姑娘那樣見著翩翩少年郎就羞怯臉紅的覺悟。家裏如今住了兩個龍章鳳姿的貴公子,她也從未表現出什麽異樣。

    季氏禁不住歎氣,大約她女兒如今還是孩子心性,情竇未開。

    衛啟濯迴去後仍舊心下不安,總覺吳氏今日前來的目的不尋常。忖量一迴,他著小廝明路前去打探一番。起更時分,明路過來複命,俯身在衛啟濯耳畔如此這般低語了一番。

    衛啟濯聽訖,屈指在桌麵上輕叩幾下,又問道:“做得小心麽?”

    明路笑道:“少爺放心,季夫人不會知曉您曾使人打探過的。”又躑躅著道,“恕小的多嘴,少爺既對蕭家姑娘有心,緣何不去與季夫人表一表意?”

    衛啟濯想起蕭槿對他的態度,輕歎一息。

    上次之後,蕭槿對他似有所改觀,但也僅僅是在原先看法的底子上的改觀。他有一種預感,如果他就這樣貿然去跟蕭安夫婦提做親的事,蕭槿一定會抗拒。蕭安夫婦愛女心切,恐怕這事就成不了了。非但成不了,他往後想要再接近蕭槿大約更是不易。

    他頂著衛莊的殼子在蕭家住了近一年,也知道季氏的為人,縱然吳氏真是來議親的,能成的可能也很小。因為季氏一定會去征詢蕭槿的意思,而蕭槿並不喜歡江辰,那麽季氏也不會做勉強,何況江家並不算頂好的選擇。

    隻是縱然清楚這些,他還是難免惴惴,於是他又囑咐明路留意著江家那邊的動靜。

    衛啟濯望著窗外深濃的夜色,容色微凝。

    他其實至今都覺得他對蕭槿的感情有些不可思議,他並不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相反,他夙昔從來風月不沾,也未想過風月之事,他有他自己的籌劃,無暇也無心去顧及那些。

    然而變成衛莊之後,他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心思。他一開始就對蕭槿有一種天然的熟稔感和好感,仿佛他上輩子就認識她一樣。及至後來他見到他父親,跟他提起蕭槿,並且真的動了做親的念頭時,其實連他自己也有些驚異。

    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就有了成親的打算。

    明路見自家少爺不語,知他大約又在思慮事情,躬身告退。臨走前總覺得這屋裏的燈光似乎暗了點,仔細一瞧,發現少爺桌上燈盞內竟然隻點了一莖燈草。他暗道那幫家下人不會辦事,少爺竟也不嫌燈火太暗。

    隨即又見燈盞內連燈油都快幹了,明路終於忍不住低聲道:“少爺且稍等片刻,小的去為您換一盞燈來。”說話間就要將衛啟濯麵前那盞燈端走。

    衛啟濯瞥他一眼:“不要動我的燈。”

    明路一愣。

    “換什麽?這燈不是挺好的?剩的這點兒燈油正好夠我使到就寢。”

    明路臉僵了須臾,小心問道:“少爺不覺這燈太暗?”

    “我又不讀書習字,要那麽亮的燈作甚?”

    明路有點懵,雖然四少爺說得挺有道理的,但他總覺得似乎哪裏不太對。

    蕭槿夜裏躺到床上時又想起季氏白日間問她的那些話,聯係江瑤看著她時那古怪的笑,她有點懷疑江家人去跟她娘說了什麽,輾轉揣度了半晌,最後決定第二日去套一套她娘的話。

    翌日,她從學堂出來之後便去找了季氏。隻是季氏不願多言,說她心裏有數,敲著她的腦門讓她不要管這些。

    下午,蕭槿坐在屋裏做功課。不知是否秋老虎作祟,近來天氣一日炎似一日,又熱又悶,她才坐了一會兒腦門上便不住冒汗,怎麽寫怎麽覺得不對勁,末了擱了筆枯坐片刻靜了靜心。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從前在衛莊書房裏做功課的情景。

    她覺得跟衛莊相處時十分輕鬆融洽,她偶爾擱筆揉手時,一抬頭就能瞧見那個永遠喜歡穿直裰的少年垂眸捧卷,無聲翻書——雖然多數時候看的都是閑書。

    她有不懂的地方,拿到他跟前請教,他都會耐心為她答疑解惑,他似乎無所不知,她還沒見過什麽問題能難住他。

    今年山東桂榜出來後,她第一時間去打聽解元是誰,結果聽到的是個陌生的名字。她當時就想,衛莊一定是沒有赴考,否則解元必然是他。

    蕭槿跑去翻出了衛莊送她的那個戒指,戴在手上試了試。大約是因為她的手長大了一些,那個戒指已經不像去年那樣大了。紋理細膩的木戒戴在瑩白纖細的手指上,竟然顯出些許玉石一般的潤澤。

    雖然衛莊說這木戒隻花了五分銀子,但蕭槿覺得還挺好看的,戴上之後便暫且不想摘下。

    蕭槿覺得大約是屋裏太悶了,便帶了紙和筆跑到了後花園裏那個她常去的觀景亭裏做功課。

    她坐定寫了片刻,思量著謝先生布置的那首詞要怎麽填時,太過入神,等看到眼前衣袂拂動時,才發現亭子裏多了個人。

    她一見是衛啟渢,預備起身行禮作辭,卻見他朝她一禮,隨即示意她不必起身。

    “上迴八姑娘送來的酥油蚫螺十分可口,”衛啟渢施施然坐下,“隻是我聽聞我四弟的蚫螺是八姑娘親自送去的,為何我的卻不是?”

    這是蕭槿這一世第一次跟衛啟渢單獨相處,想起前世種種,再看看眼前的溫醇少年,真是覺得隔了一世了。

    隻她望著對麵氣定神閑的衛啟渢,覺得有些奇怪。

    衛啟渢也在她家住了近兩月了,難道不想念溫錦麽?他雖則一直跟他堂弟較著勁,但衛啟濯能在聊城做什麽威脅到他的事麽?他何必以跟自己表妹的分離為代價來跟衛啟濯耗在這裏呢?

    而且他似乎完全不著急。

    如果不是他看起來心緒頗佳,蕭槿都要懷疑,他是不是跟溫錦鬧別扭跑來聊城散心來了。

    衛啟渢見她不答話,又問了一遍。

    蕭槿說他那日不在,所以她隻是命人將東西擱到他屋裏。她覺得她這功課做不下去了,攜了紙筆要走時,又聽衛啟渢問道:“八姑娘手上的戒指是誰送的?”

    蕭槿隨口說是自己買的,衛啟渢並不相信:“八姑娘會買木戒麽?這與八姑娘身份不符。”

    蕭槿迴頭,理直氣壯道:“為什麽不會?”

    衛啟渢正要開言,忽然被衛啟濯一聲“表妹”打斷。

    衛啟濯上前跟衛啟渢打了招唿,轉頭對蕭槿道:“蕭大人適才匆匆迴府,使人尋表妹過去一趟,我正巧遇見,便代為傳話。”

    蕭槿聞言一怔,不知為何,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了蕭安院子的正堂,蕭槿便瞧見父親正忙著命人打點行裝。她心下忐忑,瞧見蕭岑也在,便上前低聲詢問出了什麽事。

    蕭岑搖頭道:“我也是剛到,父親還沒顧得上與我說話。”

    姐弟兩個如坐針氈地等了片時,蕭安命人先拾掇著,迴頭道:“我要出一趟遠門,你們兩個安生在家裏待著,要聽你們母親的話。”

    蕭槿一愣:“究竟怎麽了?”

    蕭安本不欲多言,但抵不住蕭槿不住追問,隻好歎氣解釋道:“出事了,恩縣那邊流民暴-亂,逆首自立為王,公然與朝廷對抗,還策反左近鄉民。”

    蕭槿心中一沉。官吏們最怕遇見的其實不是天災,而是造反這樣的人禍,因為皇帝最在意的就是這種事。恩縣位處東昌府北部,正屬蕭安所轄。

    蕭安沒有說出來的是,這種事一旦處理不當,丟官都是小事。不過為免兒女擔憂,他沒有往下說而已。

    季氏見蕭安麵沉如水,在一旁寬慰道:“夫君莫憂,咱們家也有幾門權貴親戚,縱然上頭真是追究下來,也有個幫襯。”

    蕭岑低頭看見自己手臂上那個淡淡的十字刀痕,突然道:“要什麽權貴親戚,咱們家不就住了兩尊大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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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號:像我這樣機智的官二代+富二代,從來不知道什麽叫事兒→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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