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香掛牌即到孔廟進香、出牌公示科考地點、日期等, 是提督學政赴任後例行的儀式。

    衛莊方才一直神思不屬地翻閑書, 其實等的就是這個。他起身待要往外走時,又轉頭對蕭槿道:“啾啾去不去?”

    蕭槿一怔:“我跟去作甚?”

    衛莊被她一問, 也是一愣。

    是啊,他為什麽下意識地就想帶上蕭槿呢?他可是去籌謀見他父親的事的。

    “去看個熱鬧,”衛莊笑道, “孔廟那邊一定十分熱鬧。”

    蕭槿正想搖頭說不去, 但忽然記起她屋裏的硯台該換了,想了想,點頭道:“好, 我去買個硯台, 順道跟表哥去觀禮。”

    她還沒看過學道祭孔的場景。

    陸遲原本也要跟去, 但衛莊不肯,陸遲一愣問為何, 衛莊瞥他一眼, 道:“那邊人多,屆時萬一你和我們走散了, 迷了路,被人拐了, 我們不好跟你母親和妹妹交代。”

    蕭槿看著陸遲被噎得滿麵漲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衛莊的嘴好像還挺毒的。

    蕭槿跟著衛莊出來後,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萬人空巷。

    她順路買了硯台, 前往孔廟的路上, 便見人叢潮水一般地往孔廟的方向湧去, 口中都道要去看宗師祭孔——宗師是對學道的尊稱。

    蕭槿不由想,科舉果然是讀書人最關心的大事,學道赴任這陣仗比圍觀砍頭還熱鬧。

    蕭槿跟在衛莊身後,到了孔廟外圍,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人潮,對衛莊道:“表哥,要不我們就在外麵瞄幾眼吧,裏頭人太多了。”

    衛莊佇立凝望片時,忖量一迴,迴頭道:“好,咱們先去那邊茶棚坐一坐。”

    眼下人太多,他也不好去找梁蓄,等人潮散了,他看看梁蓄是不是去了衙署,然後把蕭槿送迴家,再獨自去拜訪梁蓄。

    兩人在茶棚裏坐了一刻,起身往外走時,正瞧見一個軍牢跟一名婦人爭執,軍牢忽然惱了,伸手撈起一旁不知物主的哨棒就朝婦人身上搠。

    婦人急往後躲閃時,蕭槿正打她身旁繞過,於是那婦人徑直撞到了蕭槿身上,衛莊在前頭走,見狀趕忙伸手去扶蕭槿,但還是晚了一步,蕭槿站立不穩,身子一偏,撞到了身後的矮桌上。

    衛莊當下上前,低頭一看,蕭槿的手心被桌沿撞出了一道紅痕。她的肌膚瑩白嬌嫩,那撞出的痕跡橫亙掌心,顯得有幾分猙獰刺目,

    衛莊一看之下,心裏便是一揪,麵色倏地轉冷。

    那婦人見自己撞到了人,忙忙上來致歉,又摸出一百文錢要塞給蕭槿給她壓驚,但被蕭槿婉拒了。

    蕭槿方才撞過去的瞬間用手扶了一下桌沿,正覺虎口發疼,忽見衛莊迴身,徑直步至那軍牢身前,寒聲讓他道歉。

    那軍牢哂笑道:“她自己不長眼,又不是我推她的,你嚷嚷什麽?”

    衛莊冷聲道:“這般猖狂,不如說說你是哪個衙門裏的?”

    軍牢還沒遇到過這麽硬氣的書生,哈哈一笑:“這也叫猖狂?那還有更猖狂的!”說話間搶上前,一把撈起蕭槿臨時擱在桌上的硯台,在衛莊麵前揚了揚,挑釁道,“這是她的吧?”話未落音,狠狠往地上一摜,那個玉雜石的硯台立時碎裂。

    蕭槿麵色一陰,冷眼看向那個軍牢。

    “我在此為布政使大人開道,你們若是礙了我的事,”那軍牢抬手指了指衛莊與蕭槿,“仔細我請你們吃牢飯……”

    他一句話未完,就聽衛莊冷聲一笑:“你小點聲吠,這邊還有老幼,莫要嚇著他們。”

    圍觀眾人哄然大笑。

    那軍牢一愣,跟著怒道:“你說什麽?!”

    “我說,承宣布政使司裏的狗,青天白日也出來亂咬人,”衛莊陰冷地睥睨他一眼,“還狗仗人勢。”

    那軍牢氣得腦袋發暈,捋臂揎拳,正要開打,就見班頭跑來調停。

    那班頭正指揮手下給布政使的轎子開路,見這邊起了紛爭,怕惹出事端,便上來和稀泥。

    “也不是什麽大事,你們忍讓一下便是了,”班頭想趕緊勸走衛莊兩人,“快走吧,布政使大人的轎子要來了。”

    衛莊譏笑道:“忍讓?因他之故,舍妹的手都磕紅了,他又砸了舍妹的硯台,憑什麽讓我們忍讓?”

    那班頭也許久沒見過敢跟衙門裏的人這麽嗆聲的了,立等不耐道:“你妹妹的事那麽要緊?況且,一個巴掌拍不響……”

    蕭槿眉頭蹙起,正要張嘴搶白,就見衛莊忽然一個箭步衝上去,揚手就狠狠甩了那班頭一個巴掌。

    耳光響亮,眾人聞聲都覺得臉疼。

    “你看,一個巴掌也可以拍得很響的,”衛莊挑眉,“還有,在我眼裏,她的事就是這麽要緊。”

    蕭槿聞言微怔,望了衛莊片時,倏而仰臉問道:“表哥手疼不疼?”

    衛莊迴身低頭,拍拍她的腦袋,輕聲道:“不疼,你的手還疼不疼?”

    蕭槿搖頭,朝他笑道:“已經好很多了。”

    那班頭都被打懵了,與軍牢互望一眼,兩人眼裏都是疑問。

    眼前這個書生難道有什麽來頭?

    布政使楊禎見孔廟那邊堵得水泄不通,便提早下轎,又見這邊圍了一叢人,覺得有礙瞻觀,親自上前來疏散。

    衛莊卻是不肯離開,執意讓那軍牢致歉並賠償蕭槿的硯台。

    楊禎聽了來龍去脈,皺眉擺手,隻道不過芝麻大點的事,讓衛莊不要找事,催促二人快些離開。

    衛莊根本不買他的賬,冷笑道:“一省布政使縱容手下擾民還倒打一耙,不知此事若是讓巡按禦史知曉了,會不會狠狠參布政使大人一本。”

    楊禎氣得滿臉漲紅,但不知為何,麵對這個少年,竟是覺得一股威壓迎麵襲來,瞪著眼睛不知說什麽好。

    蕭槿不由偏頭看了衛莊一眼。布政使可是從二品大員,掌一省之政,可她怎麽覺得衛莊語氣裏全是不屑。

    其實衛莊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在這些大小官吏麵前非但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能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他們,他覺得這應當並不全是因為他的出身。

    正此時,祭孔迴來的梁蓄聞訊趕來。他問明了狀況後,委婉地表示楊禎這事辦得有些不妥,又讓衛莊與蕭槿消消氣,最後命那軍牢給蕭槿道歉並賠償。

    衛莊看了梁蓄一眼。梁蓄這人能坐上翰林院的頭把交椅,除卻學問確實好之外,還有一條就是,會辦事。

    梁蓄除供職翰林院之外,還是禮部侍郎,楊禎不想得罪梁蓄,笑著應承幾句,轉頭厲聲讓那軍牢照著衛莊說的做。

    那軍牢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心中不甘不願,但麵前有兩位大人壓著,隻好照辦。他躬身跟蕭槿賠禮之後,本想掏出幾分銀子了事,誰知衛莊忽而低頭問蕭槿:“表妹那硯台多少錢來著?”

    蕭槿一怔會意,伸出五根蔥白手指,脆生生道:“五十兩銀子。”其實她隻花了五兩銀子。

    軍牢傻眼,五十兩銀子?!

    梁蓄看了看地上那個碎裂的硯台,轉而打量眼前這對表兄妹一眼,眼帶笑意。

    軍牢連連表示自己賠不起,並怒指蕭槿敲竹杠。

    “我看那個挺像是五十兩銀子的硯台的,”梁蓄對楊禎笑道,“那軍牢既是楊大人的手下,不如這樣,楊大人先幫他墊付,日後再慢慢從他的工錢裏扣,如何?”

    楊禎狠狠瞪了那軍牢一眼,為著息事寧人,隻好點頭稱好,命人封了五十兩現銀給蕭槿。

    那軍牢覺得自己今日真是倒了血黴了,又見連梁蓄也這般維護,料想衛莊與蕭槿大約真是有什麽來頭,忙跪地求道:“這位爺爺,這位姑奶奶,求放過小人吧!五十兩銀子賠出去,小人可要白白給官府幹十幾年才能還清……”

    蕭槿笑道:“這關我何事?你既逞著官家的威風,那白白給官家幹十幾年又何妨?”

    衛莊深以為然,點頭道:“我表妹說得是。不過不要叫我爺爺,我沒有你這樣的孫子。”

    蕭槿不由低頭笑。

    軍牢癱坐在地,痛哭流涕。

    等衛莊與蕭槿結伴離開,梁蓄望著他的背影,決定迴頭把這少年的事跟衛承勉說一說。

    一旁的楊禎笑著探問道:“聽聞榮公也來了山東?”

    梁蓄頷首道:“榮公撥冗而來,見今正尋處下榻。”

    楊禎忙表示自己在聊城這邊有一處別院,可以給衛承勉暫住。

    其實他此番一半來意在衛承勉身上。衛承勉這樣的大佛豈是輕易見得到的,若是能借機攀交,那對自己的仕途可是裨益多多。

    梁蓄笑道:“那成,等我去知會榮公。”

    衛莊走出一段路後,提出要查看蕭槿的手,蕭槿略一踟躕,攤開手掌給他看。衛莊見掌心的紅痕已經淡了,這才放心,柔聲安慰一通,末了笑道:“你這迴還賺了幾十兩銀子。”

    蕭槿也是有後台的人,方才並不畏懼,隻是那種被人一力維護的感覺實在很好,她想起來便覺心裏暖意上湧,當下再度道謝。

    衛莊拍拍她的腦袋,道:“你我不言謝,都是一家人。”

    蕭槿臉紅低頭,這話說得……

    院試前夕,陸凝親手燉了一鍋紫蘇鮮魚湯給衛莊送了過去。但對衛莊解釋時,說是她母親想著他明日就要赴考,讓她將這個送來,聊盡心意。

    衛莊直接出言讓她端走,陸凝見他再三堅持,倒也不介意,隻是笑道:“我聽聞了表哥那日維護啾啾的事,表哥可是族中有奧援?”

    她覺得,如果衛莊沒有後台,那麽在學道行香之時鬧出那麽大動靜,便有些不可理解了,畢竟一著不慎,說不得會影響他應試。

    “我族中有無奧援,這與陸表妹似乎無關。”衛莊心不在焉道。

    陸凝發現了一件事,衛莊喊蕭枎、蕭杫等人,都是“三表妹”“四表妹”這樣叫,喊她就是陸表妹,但是喚蕭槿,永遠都是直唿表妹,或者喚她小名。

    下意識的稱唿是很難能反應一個人內心的態度的。

    陸凝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但很快又覺不太靠譜。衛莊並非勢利的人,不太可能刻意攀附蕭家。但衛莊對蕭槿這種特殊的親昵,又要作何解釋?

    陸凝望著衛莊的側影,微微垂眸。

    一個人在尚未發跡時,受到的恩惠與幫助往往會被無限放大,但凡這個人不是忘恩負義之輩,將來必定百倍報之。而將來等他高官厚祿在手之後,再去如何賣好,都很難再入他的眼了。

    所以等院試放榜之後,要盡快讓母親來跟宋氏商議兩家做親的事了。

    送走陸凝後,衛莊靠在椅背上出神。

    他那日將蕭槿送迴家後,便去找了梁蓄,但梁蓄傳話說他是即將應考的童生,為了避嫌,不宜在考前私見主考官。最後也沒有放他進去。

    梁蓄說的這些,他在去之前也想到了,但他怕再出什麽變數,於是仍舊當天趕了過去,隻是到底也沒見到梁蓄。

    衛莊在書房內掃視一圈,指尖輕叩桌麵。

    迴頭真的見到了他父親,他告訴他說他就是他兒子,不知他父親是何反應。

    院試這日,蕭槿是被丫鬟硬生生從被窩裏挖出來的。

    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但還是掙紮著爬了起來。若非她昨晚千叮嚀萬囑咐讓丫頭們一定記得叫她起床,她覺得等她醒來,衛莊大約已經坐在號房裏了。

    給她梳頭的丫頭見她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禁不住笑道:“姑娘若是實在困,要不奴婢去與表少爺說一聲,就說姑娘昨晚沒睡好要補眠,讓表少爺不要等著姑娘去送了。”

    蕭槿閉著眼睛搖頭道:“不成,我一定要去送他。”

    且不說這是她半年前就答應衛莊的,單就論衛莊兩次義無反顧的維護,她就要去送送他。

    希望她去送一送,真的能為他帶來好運,讓他再中頭名。

    蕭槿盥洗梳妝訖,打開門一看,驚見外頭竟然飄起了柳絮似的雪片。

    她估摸著衛莊快要出發了,作速係了鬥篷戴上風帽,一把接過丫頭遞來的袖爐便匆匆跑了出去。

    衛莊立在西跨院門口等了須臾,便瞧見蕭槿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他緊走幾步上前扶住她,低頭道:“慌慌張張的作甚,雪天路滑,仔細摔了。”

    “我怕遲了會趕不上,”蕭槿抬頭笑道,“那不是很尷尬。”

    衛莊見她哈欠連天,隔著風帽摸摸她腦袋:“要是沒睡醒就迴去再睡個迴籠覺。”

    蕭槿搖頭:“我上迴就是把你送到大門口的,這迴也要跟上次一樣。”

    衛莊低眉淺笑。

    蕭槿將衛莊一路送出了大門。衛莊買了個剛出爐的烤地瓜給她,她踟躕了一下,道:“表哥是不是想要情景再現?表哥記錯了,上迴表哥給我買的是黃米麵棗糕,不是地瓜。”

    衛莊大約是想把上迴的情景再過一遍,這樣說不得就還能再得案首。

    “一樣的,都是黃的。”

    蕭槿默了默,這話怎麽聽著有點不對勁……

    衛莊上馬車之前,拍著她腦袋道:“迴去再去睡個迴籠覺吧,我看你眼睛都睜不開。”又拿手背輕碰她鼻尖,語氣一低,“鼻子都凍紅了,快迴屋暖暖。”

    蕭槿點頭,又交代衛莊考試時不要緊張雲雲,衛莊不由想起她之前是怎麽一臉認真地提醒他赴京路上要記得防賊的,忍不住笑了笑。

    被一個小姑娘這麽叮囑,有些怪異,但他心甘情願地俯首聆聽。

    衛莊到達貢院時,貢院大門未開,但外麵已經候了不少前來赴考的童生。

    江辰瞧見衛莊,上來寒暄。兩人敘話間,忽見一身著寶藍色直身的公子闊步上前,到得衛莊跟前,眉毛一挑:“你便是今年東昌府府試的案首衛莊麽?”

    江辰蹙眉。直唿其名是相當無禮的行徑,若是遇著個脾性暴烈的,說不得抬手就打到這藍袍公子的臉上了。

    衛莊打量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是又如何?”

    那公子輕蔑笑道:“你倒是有底氣。我聽聞你從前是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不知怎的忽然就在府試裏冒上來了,若非蕭大人一向秉公辦事,我都要以為你是靠著攀附才得的案首。上迴我就當你是走了狗屎運,這迴宗室主考,我倒要看看你還能不能冒上來。”

    “你說話當心些,”衛莊冷眼乜斜他,“不要酸言酸語訕謗於人。”

    “當心些?”藍袍公子輕笑一聲,竟是從袖中抽出一把灑金川扇,執扇去戳衛莊的胸口,“你算個什麽東西,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是誰!”

    衛莊閃身一避,抬眼間瞧見遠遠來了幾頂轎子,其中有一頂紅髹頂、四角鍍金銅雲的大轎,行在最前,在一片銀裝素裹中顯得十分惹眼,餘者皆在其後。

    衛莊心覺奇怪,這轎子不像是梁蓄乘的,但學道顯然應當在今日到場的官吏之中居於最尊,誰還能越過梁蓄去?

    藍袍公子也往後看了一眼,輕嗤一聲道:“你瞧什麽,好似你認識那些大人似的。”

    衛莊譏嘲道:“我想起來了,你還沒說你是誰。”

    “我父親是大理寺少卿。”那公子眉目之間滿是得色。大理寺掌刑獄,乃五寺之首,大理寺少卿秩正四品,雖隻是二把手,但地位也極高。

    他見衛莊麵上神色不動,以為他是故作姿態,陰著臉繼續道:“我這迴是專程迴山東來考童生試的。我是今年博平縣縣試的案首,我覺得我也可以當東昌府試案首,但是平白被你攪了,我的小三元都少了一元。”

    小三元即連中縣試、府試、院試案首。

    那藍袍公子見衛莊笑個不住,待要發怒,又哂笑道:“那你說說你是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他說話間,那幾頂轎子已至近前,紛紛落地。轎簾一一掀起,裏頭幾人各自出轎,在從人簇擁之下往貢院大門這邊來。

    童生們開始自覺列隊,準備迎接眾官吏。

    衛莊在看到為首的衛承勉的一瞬間,神情凝滯,身子一僵。

    藍袍公子見他這般,以為是反應過來大理寺少卿意味著什麽了,輕笑出聲,越發咄咄相逼:“你快說你是哪根蔥,讓我長長見識。”

    衛莊看看藍袍公子身後的衛承勉,再看看眼前的藍袍公子,忽然就笑了出來。

    藍袍惱道:“你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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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號莊:你說我在笑什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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