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蘭坐在馬上目瞪口呆,隻是眨眼的功夫, 人就在他麵前遇刺了。話說人還活著沒?活著還是死了的?


    他還沒反應過來呢,一部分親兵已經衝向了冷箭射出的拐角處。對方為了掩人耳目不可能騎馬, 人的兩條腿哪裏比得過馬的四條腿。親兵們馬蹄聲和刀鋒出鞘聲混成一片,殺氣在這寒冷的夜裏頭越發逼人。


    段蘭帶著人呆呆坐在馬上, 過了好會他才反應過來。


    “走走走, 過去看看!”段蘭大嗓門一吆喝,帶著身後的那些個人就往大門裏頭擠。慕容定是死是活他不知道, 不過他眼下不是正好有個機會可以進去嘛, 到時候美人也要出來的, 趁機會看幾眼。要是真的長得夠漂亮, 慕容定活著,等到他膩了, 要過來。要是他死了,那就更好辦了。


    人才到門前,看門的就把門給關了。段蘭一行人被拒之門外。


    “你姥姥的,放我進去, 我和你們將軍是親戚!”段蘭大喝。


    “將軍有令,說不準閑雜人等入內,還是請迴去吧!”守門的士兵壓根就不怎麽怕段蘭,直接迴道。


    段蘭抬頭看了看關的嚴嚴實實的大門, 張口就要罵,可是開口一股冷風吹來,立即叫他吃了一肚子的風。段蘭悻悻閉嘴,隻好拉過馬頭,打道迴府。


    清漪和蘭芝兩人在屋子裏麵準備煮茶的熱水等物,茶爐上的炭火才燒旺,一個士兵裹挾著一股冬日的寒冽推門而入。清漪聽到來人的腳步和慕容定的不一樣,立刻警覺起來。


    隻見到一個十幾歲的親兵大步走進來,“將軍叫你過去。”


    這親兵也是鮮卑人,漢話說的生硬且音調怪異。清漪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說罷,她立刻跟著親兵往外頭走,蘭芝之前聽不懂親兵口裏說什麽,呆坐在那裏,等到清漪都站起來了,她才反應過來,立刻拿起一件厚厚的披風披到她身上,“六娘子,外頭風大,披著披風好防寒。”


    清漪雙手將身上的披風拉的緊了些,兩隻手從披風的兩個開口伸出來。一出門,寒冽的風就迎麵刮來。


    親兵半點都沒有被這個寒風給嚇到,腳步如常。洛陽冬日的風和懷朔鎮的比起來,隻能算是春風。


    清漪跟在親兵身後,繞過了好幾道長廊,終於到了主人應當住的院子。她看了一眼門口兩排殺氣騰騰的士兵,立刻知道不好。


    她垂下頭到院子裏頭,來人見著是她,把她領到屋子裏頭。一進屋子,一股炭火混了鮮血的氣味就撲麵而來。


    慕容定又受傷了?


    這屋子裏頭原先有很多掛起來的帷帳,但是後來都被撤掉了,慕容定住進來之後嫌棄那麽多帷帳沒必要又遮擋光線,幹脆全都去掉。現在她抬頭還能看到光禿禿的木杆橫在那裏。


    到內室,血腥味越發濃厚。清漪握緊了被風吹的冰冷的雙手,心下一陣緊張。慕容定受傷叫她過來,到底怎麽迴事?


    繞過放置在門口的一麵描金屏風,就見道慕容定上半身脫得赤條條的坐在床榻上,另外一個大夫模樣的人跪在他身邊,手指夾住一段箭杆,隻聽得喀嚓一聲,外頭一段箭杆被折斷。慕容定臉上如同堅冰,沒有半絲變化。


    親兵把人帶到,上去和慕容定用鮮卑話說了幾句,慕容定朝清漪看過來,抬了抬手讓親兵下去。


    慕容定衝她招招手,清漪走過去,離他一臂的距離坐下來。她瞥了一眼,見到慕容定左手臂上插著一支箭,從她的角度看不到傷口如何,不過恐怕不好。


    “坐近點。”慕容定開口,他嗓音嘶啞,聽得清漪嚇了跳。清漪挪動幾步,離他近了點。血腥味越發濃厚了。


    離得近了,她看見他臉色不說蒼白如紙,但也好不到哪裏去。甚至他的嘴唇還有些幹裂,“將軍是否要喝水?”


    “嗯,我正渴呢。”慕容定氣色不怎樣,但麵容平靜,還真看不出他有多少痛楚。清漪立刻起身去給慕容定倒熱水,她站起來無意一瞥大夫那裏,見到治傷的大夫正好從小盒子裏頭拿出一支小刀,看樣子似乎是要往慕容定手臂上的傷口招唿。


    “將軍,當真要把箭鏃給挖出來?”大夫問道。


    “嗯。”慕容定頷首,“真的等肉爛了,箭頭鬆動了才拿出來,我人都不知道被折騰成甚麽樣了,挖出來,我好好養傷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清漪聽著那邊的對話,見著那大夫聽完慕容定的話,手裏刀子就要往傷口上動,立刻站住了,“不知道大夫手中刀具可曾清潔過?”


    大夫手裏的動作一頓,抬起頭很是不滿,“老朽行醫這麽多年,隻要能清潔自然都是清潔過的。小娘子問這話實在是不應該。”


    “那麽請問這是怎麽清潔的呢?”清漪沒怎麽見過這會治療箭傷,不過沒有完全消毒的手術用具會引起感染,感染可比傷口本身更加致命。


    大夫的臉色已經不好看了,那個小娘子長得十分貌美,態度也是客客氣氣,隻是說出來的話,沒一句是中聽的。


    大夫的臉立刻拉下來,正要訓斥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幾句,慕容定開口了,“怎麽了?”


    “我之前聽說治療傷口,容易加重病情。如果將傷口和治療傷口的刀具清潔再使用,傷情加重就沒那麽嚴重。”


    大夫聽著嗤之以鼻,“婦人無知!你難道不知道在治療傷口之後,還要用燒的火紅的烙鐵燒灼傷口?以免傷情加重?”


    大夫治療過的傷口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早就處理習慣了。哪裏容得下這麽一個毛都還沒有長全的小丫頭在跟前放肆。


    清漪聽出大夫話語中的鄙夷,“可是燒灼傷口也會引起傷痛不是麽?萬一燒灼出來的傷口也加重了呢?”


    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大夫一時語塞,他也不好當著慕容定的麵說出生死由天這樣的話來。


    “好了你去把那些東西都煮一煮再迴來,”慕容定道。


    大夫到底不甘心,畢竟自己竟然被個小丫頭片子給駁了,那裏能甘心呢,可是臉上還要裝作關心慕容定的傷情,“可是將軍的傷……如果不早些醫治……”


    “我和蠕蠕人打仗的時候,受過的傷我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了,這個算不上甚麽。”慕容定直接打斷大夫的話,“照我的話去做。”


    說著,慕容定一眼瞥來,那一眼看似無奇,但大夫覺得那一眼如同一座山似得,壓在身上喘不過氣來。他立刻不敢做聲了,自己抱起衣箱就到外頭去。


    大夫走了之後,清漪看到慕容定的胳膊上一個血肉模糊的血口,血口之外還有個折斷了的箭杆。


    “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的?”慕容定聽她那些話聽得有些新鮮,他倒是知道南邊治療外傷會有鹽水和烈酒來清洗傷口,但是她那些話還是頭次聽說。


    “以前在家裏胡亂看書,偶爾翻到一本醫術,看到的。”清漪答道。


    慕容定頓時就來了興致,“甚麽書?”


    “不記得了,當時也隻是看著好玩,沒曾想要看細致,所以書名也不記得。”


    慕容定歎口氣,“可惜了。”


    說者,外頭響起親兵的聲音,“將軍,刺客已經抓住了,您看如何處置?”


    行刺的地點就在大門不遠處,這附近親兵們早就已經摸熟透了,再加上對方隻有一個人,哪怕天早早黑了,照樣和逮兔子似得,把人給提了迴來。


    慕容定摸了摸下巴,露出點嗜血的笑。清漪見著他那笑,心裏一突,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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