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霍侯又問了一些情況,但不知是音帶出了問題,還是記憶出了問題,稍微複雜些的情況小傑都說不清。


    最後也隻是知道了他從很久前就被關在一個鐵籠子裏,而和他一樣被關著的還有很多人,甚至還有喪屍。每天都有不同的籠子被提出去,籠子裏的人卻再也沒迴來過。後來不知怎麽迴事,所有籠子被打開,喪屍暴動,見人就咬,這裏成了真正的地獄。


    “死了很多人……很多……哥哥……後來的也死了……”小傑的敘述斷斷續續,甘棠結合自己前生的記憶,倒是聽明白了大半。


    說起來也簡單,這個叫小傑的少年,隻怕和他哥哥曾是這座鬥屍場的奴隸,被抓來與喪屍格鬥。後來鬥屍場淪陷,小傑的哥哥死了,而他因為對喪屍免疫,最終活了下來,成了這座活死人墓裏唯一真正的活人。


    之後北方基地或許想過要清剿這裏的喪屍,結果所有派來的人無一生還——也所以,趙輿深最後才會設計將她與霍侯引到這裏,或許就是想借助他二人的力量,將這裏的喪屍清除。


    雖然重活一世,發展到最後,曆史卻驚人的相似。


    上一世,因為趙輿深故意拖延,致使她孤身麵對百萬喪屍與喪屍皇,最終選擇與喪屍皇同歸於盡。


    這一世,又在趙輿深的設計下,遭遇了這隻準喪屍皇。甘棠有種感覺,這隻喪屍,就是她上輩子遇到的那隻喪屍皇。


    明明兩世都與趙輿深往來不多,為什麽總會有這樣的牽扯呢?


    如果這是緣,那也必定是孽緣。


    在小傑的幫助下,最後霍侯與甘棠清空除那隻喪屍外的所有喪屍時,都升了兩級——也就是,距滿級一級之差的九級。雖然是用晶核堆出來的,但對手也隻是一隻準喪屍皇,還沒達到真正的皇級,終究有了一拚之力。


    隻是越到後來,甘棠越有一種感覺,那隻準喪屍皇,之後留到最後不對他二人出手,就是在等他們的等級升上去。兩個七級的異能者,和兩個九級的異能者,對以異能者血肉為養料的喪屍來說,不可同日而語。吃掉兩名九級異能者,或許就能讓這隻準喪屍皇突破,成為真正的喪屍皇。


    高階喪屍是有一定思維能力的,甘棠相信,這就是那隻準喪屍皇的真正盤算。


    第157章 決戰


    決戰的一天終於到來, 無須刻意尋找,甘棠三人,以及鬥屍場最後一隻喪屍,有誌一同地出現在鬥屍場通往外界的入口處。


    這是幾天來, 甘棠與霍侯第二次來到這個地方,當看到靠近門口的地方躺著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首時,霍侯的瞳孔微縮, 麵上閃過一絲複雜之色。


    從上麵的衣服可以看出,正是當初跟他們一起掉進這裏的異能者,其中一個正是吳辰和。霍侯仔細看了看,那幾人全都死在了這裏,竟無一人逃脫。


    微微壓下心中的不適感, 霍侯將視線上調, 屍體旁邊, 入口的正前方, 站著一隻攔路屍——是那隻準喪屍皇。這些天之所以沒往入口處衝,也是因為這隻準喪屍皇的存在。它知道這裏可以通往外界,所以這些天裏不管霍侯與甘棠怎樣戰鬥,總是袖手遠觀,隻有當他們流露出外這邊來的意思時, 才會跳出來攔截。


    進化到這種程度的喪屍, 外表幾乎已經與人無異,如果不是赤色的眼珠和稍顯僵硬的肢體,往那兒一站, 還真沒幾個人能認出那是隻喪屍來。


    “就是它,吃掉了,另外兩隻非常厲害的喪屍。”小傑指著那隻喪屍,身體往後縮了縮,眼中流露出一絲懼意——開口說話後的這幾天,他的言語功能迅速恢複,除了組詞時稍微有些遲鈍外,基本已經與常人無異,隻是,話很少就是了。


    霍侯聽得一驚,另外兩隻非常厲害的喪屍?


    “看來它吃了兩隻喪屍王,這才有現在的實力。”甘棠眉頭微蹙,喪屍吃喪屍的情況並不多見。想來是這裏封閉的環境,喪屍之間相互爭奪有限的養料。或許當初隻是幾隻等級相差無幾的喪屍,相互撕殺中這隻喪屍占了上風,吃掉兩隻實力相仿的同類,成為現在這樣的準喪屍皇。


    至於被她跟霍侯殺掉的那隻喪屍王,或許是嫌等級低想再養養,這時自己二人出現,給了它更好的選擇。


    喪屍的眼睛緊緊盯著霍侯與甘棠兩人,隻有在小傑忍不住往後退,踢到一隻空瓶子發出聲響時,快速地掃過去一眼。那樣冰冷無機質的眼神,令已經混喪屍堆混習慣了的小傑也不免心中發怵,身體仿佛被釘在原地,頓時動都不敢動一下。


    他從來都是被喪屍忽視,這樣僅瞥一眼仿如被盯住的感覺,還是第一次。神智不清時他都是躲這隻喪屍躲得遠遠的,這還是頭次這樣靠近。


    “躲遠點。”霍侯沒有迴頭,壓低聲音輕喊了一句,在這種等級的喪屍麵前,或許小傑的免疫也是無效的——就算還有效,待會打起來,他一個武力值為零的免疫者,隨便被碰到恐怕都是非死即殘的下場。


    小傑一句話都沒爭辯,以他在鬥屍場生存數年鍛煉出來的本能,一步步倒退著往角落裏閃避,他選了離這裏最遠的一個角落蹲下,隔著好幾道堅固牆壁。


    等到小傑退到安全範圍,霍侯與甘棠對視一眼,皆默然無語。兩人的默契早已深植骨髓,戰鬥中的配合根本無須任何言語眼神,這一眼,隻是為了將彼此的樣子再印得深些——


    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戰之後,會是什麽樣的結局。


    兩人一喪屍,動起手來毫無征兆,聲如雷霆,動若山搖,本打算遠遠觀戰的小傑,根本不敢伸出頭去。


    大廳裏塵飛石走,轟隆巨響,哪裏像是在打架,簡直就是拆房子。他是見過霍侯與甘棠兩人殺喪屍的,動作快逾閃電,舉重若輕,在他看來無比可怕的喪屍,在他們手上就像玩具一樣三兩下被拆掉。


    可是現在,說那裏有幾頭大象在撞牆隻怕也有人信,由此也可想見戰鬥的激烈程度。隻是,那樣大的動靜裏,卻聽不到霍侯與甘棠兩個人的聲音,連那隻喪屍的聲音也沒有。


    是被其他聲響蓋住了,還是根本沒有發聲?


    少年擔心不已,卻又沒辦法探出頭去看,隻能在角落裏緊緊抱住自己,身體止不住地顫抖——就像一年多前那樣,靜等災難過去,上天降下救贖。


    數百米之上的地麵,盧勁鬆正百無聊賴地靠在一根柱子上,嘴裏咬著半截煙放空了眼神仰望蒼穹。


    這是一棟廢棄的塔樓,正對格鬥場入口方向,一眼就能望到入口。半截塔身已經埋進了雪裏,他們這些天就駐紮在塔樓頂樓,雖然不夠寬敞,但用來睡覺休息已經足夠。


    在入口處守了幾天,一點動靜都沒有,入口頂端被震落的雪堆,現在又重新堆積了起來,差不多也有一尺厚了。


    盧勁鬆在心裏無所謂地想著,或許那兩個人已經死在裏麵變成了喪屍也說不定,往好一點想,或許也是和裏麵的喪屍同歸於盡了。而他們傻傻地守在這裏,最後把自己守成一夥傻逼。


    “有動靜!”


    旁邊忽然傳來一聲驚唿,頓時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轉了過去,盧勁鬆呆了半晌,反應慢半拍地從嘴裏拿下半截煙屁股,轉頭看去。


    說話的是他們當中一名聽覺型異能者,自格鬥場淪陷後,幾次組織清剿負責在外麵靠聽音辨查裏麵情形的,就是他。


    “幻聽了吧?以前隻隔一道門都聽不清裏麵有什麽,現在隔得這麽遠還是在地麵上,你能聽到什麽動靜?”最初的驚唿響起時,人們下意識地關注,等到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麽後,隊伍裏當下就有人發出置疑的聲音。


    那人也不辯解,隻豎直雙耳,凝神細聽,越聽表情越嚴肅,最後慢慢變成凝重。盧勁鬆的表情也跟著慎重起來,聽到還有人在旁聒噪,當下豎起一隻手,配合著驟然淩厲起來的眼神,頓時一切雜音銷聲匿跡。


    “好像是……打鬥聲?”那人自己也不確定,聲音和眼神都帶著猶疑。


    也是,隔著大老遠的距離,得打成什麽樣兒才能讓聲音傳到地麵來。一時之間置疑的聲音再起。


    盧勁鬆沒有說話,表情依舊嚴肅,他跳下塔樓跑到入口處,身子一矮趴在地上將耳朵緊緊貼著地麵,細細感受。剩下的人跟了過來,看他動作,無人出聲,氣氛有些緊繃。


    過了足足十來分鍾,盧勁鬆緩緩從地上爬起,透過入口虛掩的門縫往裏看,眼神很有些奇妙。受他神色感染,其他人也跟著他的動作往裏瞧,裏麵黑漆漆一片自然什麽都看不到,他們卻仿佛感到有什麽怪物躲藏在黑暗裏一樣,隨時可能撲出來擇人而噬。


    “隊、隊長,不會是那些喪屍要衝出來了吧?”想到這點,說話人的聲音都有些打顫。當初填進了多少厲害的異能者,那就像個無底洞,進去多少異能者就吞噬多少,半點浪花都打不起。這要真是裏麵的喪屍跑出來,他們這些人,夠塞牙縫嗎?


    “都怪姓易的那個女人,如果不是她破壞掉禁閉的大門,喪屍再厲害又怎麽樣,能夠跑得出來嗎?基地長還讓把她的屍體給埋了,我看扒出來挫骨揚灰才對!”


    耳旁眾人紛雜的議論聲盧勁鬆全都沒有聽進去,他依然默默注視著那個方向,動也不動,有如雕像。


    不管這裏隔著幾重鐵門,終究有打開的一天。屆時,是出來的那個讓他得窺天光,還是他走進去同埋淵底?


    這一刻,盧勁鬆沒有任何害怕,有的,隻是苦等答案揭曉的期待。


    一年之前,他人雖然已經走出了這座牢籠,心,卻被永遠地困在了那裏,連同裏麵的殘肢遺骸,一齊腐朽。


    甘棠記不清是多少次身體撞到什麽東西上麵,然後又重重地摔倒在地,激出一口血。她的視線已經模糊,而身體裏的異能也所剩無幾。可是,那隻喪屍卻仿佛永遠打不倒似的,一次又一次,將她和霍侯所有淩厲的攻擊化解摧毀。


    差距……還是太大了,拚上兩人的性命都未必有勝利的希望。


    果然,還是會死在這裏麽?死在這隻喪屍皇手裏?


    不,不能白白死掉,就算死,也要將這隻喪屍皇留在這裏。


    輪迴一世,還是逃不過與喪屍皇同歸於盡的結局,難道,這是她存在於這個世界,注定的命運嗎?


    為什麽要是她呀?如果讓她來到這個世界,隻是為了完成這樣的一個死亡結局,那之前的種種又為什麽讓她遇到?那些苦痛掙紮又算什麽呢?


    過度失血讓甘棠有些暈眩,她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吧。


    她真的——感到有些累了。


    雖然差了一大等級,但有上世的經驗在,如何調動最後的異能操控顱內晶核,對甘棠來說是駕輕就熟。隻是威力恐怕要差一些,不過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


    十級異能者的自爆毀天滅地,方圓數十裏內生靈盡滅,寸草不生。降一級,至少也能將這裏移平,銅鐵砂石,皆化焦灰。即便是真正的喪屍皇,也絕無生還可能,何況這隻還不是。


    頭部劇烈痛疼起來,甘棠憑感覺向那隻喪屍靠近。她此時頭痛欲裂,心神無依,連意識都已經昏沉起來,對周遭的感知降到了最低點——隻是靈台還保有最後一絲清明,始終記掛著什麽,提醒她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棠棠?”


    一道帶著些不確定的輕喚在耳邊響起,瞬間撕裂迷霧,直擊靈魂深處。


    甘棠猛地睜開雙眼,正對上霍侯擔憂的眼神,擔憂中又揉雜著安慰,溫柔無比。


    甘棠身體微顫,仿佛瞬間清醒過來。


    是了,霍侯在這裏,霍侯他還在這裏,選擇這種方式與喪屍皇同歸於盡,連他也會沒命的。


    甘棠愣愣地望向另一頭的霍侯,他仿佛知道甘棠要做什麽似的,卻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眼神溫柔又安詳,隻靜靜地凝望甘棠,嘴角帶一抹恬淡笑意。


    霍侯的傷比甘棠更重,不僅是因為他的身體沒有自愈能力,更因為他在剛才的戰鬥中為甘棠擋去大部分攻擊。甘棠的血肉對喪屍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這隻準喪屍皇也不例外,它所有的攻擊幾乎都是對著甘棠,如果沒有霍侯從旁化解抵擋,甘棠可能早就倒下了。


    可是現在,這個傷得本該爬不起來的人,卻強撐著站在那裏,對她溫柔地笑。他知道她要選擇同歸於盡的辦法,卻沒有流露出絲毫後悔與害怕,而是微笑著與她共同擁抱死亡。


    這一次,終究是不一樣的。


    甘棠在心裏想。


    因為有霍侯。


    所以——


    不能死!


    甘棠在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


    她沒有引爆腦中的晶核,而是調動了晶核中的精神力,對準了那隻喪屍腦中的晶核,進行摧毀。


    精神力的攻擊無聲無形,卻比剛才的戰鬥更加驚心動魄,向外擴散的餘波不分敵友,開始了無差別攻擊,令近處的霍侯幾乎是立刻抱頭跪倒在地,露出極度痛苦的表情。


    躲在遠處的少年也沒能幸免,針紮似的劇痛讓他忍不住拿腦袋往牆上磕,身體因為疼痛而抽搐起來。這還是他離得遠的緣故,近邊的霍侯,頭痛得仿佛有一把斧頭在對著他的腦袋劈砍,讓人恨不能就此死去了事。


    然而,即便已是如此痛苦,他卻沒有完全倒下去,而是依然掙紮著直起身,頭上像頂著座山似的動作緩慢地向甘棠那邊望去——如此簡單一個動作,就已耗去了他全身所有力氣。


    隻是受餘波攻擊就已經如此痛苦,正麵絞殺的人又當痛到什麽程度?


    霍侯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甘棠所在的方向,額上鬥大的汗珠滾落,有汗水浸到眼睛裏也不眨一下。


    她死,陪她死;


    她痛,陪她痛。


    如此而已。


    當一切結束時,聲消塵定,隻餘靜寂。


    牆上磚石崩裂,破得不成樣子,柱子斷了好幾根,天花板看起來岌岌可危,不時落下些粉塵砂土。


    霍侯靜靜地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仿佛沒有一絲生息。他是側趴著的,嘴角流出一縷血,淌到地上與灰塵混在一起,泅濕了一小塊。左手舉過頭頂,是個往前爬行的姿勢,正對的方向,甘棠無聲無息躺在那裏。


    不知過去多久,霍侯的手指動了動,片刻之後,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幾乎是立刻地,他挺身從地上爬起,卻一個踉蹌,差點又摔倒在地。霍侯顧不得站穩,差不多是連滾帶爬地來到甘棠身邊,看清甘棠的模樣後,一下子跪倒在地。


    向來穩如磐石的雙手,連續戰鬥幾天幾夜手指都不會有一絲顫抖——此時,卻抖動得有如秋風落葉,浪巔之舟。


    甘棠的表情是安詳的,身上也沒有什麽可怖的傷口,隻除了——臉色蒼白一點,以及嘴巴,耳朵,眼睛,鼻子,皆有一條細細的血線,像是小溪一樣流淌。


    七、竅、流、血!


    霍侯幾乎不敢再看下去,他竭力穩住雙手,慢慢地向甘棠的脖子探去。手上似乎有千鈞重力,垂壓得他手幾乎抬不起來。當好不容易碰觸到甘棠後,又仿佛稍微大點的力氣就把人碰痛,霍侯用捏繡花針一樣的力道挨在甘棠柔軟而冰涼的頸側。


    這一刻時間的流逝變得無比緩慢,一瞬間卻仿佛一生那樣漫長。當那一絲細弱的跳動終於傳來時,霍侯的手顫了顫,嘴角揚起,剛要露出一個笑容,眼淚卻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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